第 45 节
作者:
希望之舟 更新:2021-02-20 06:18 字数:4732
色油漆喷出的图案,是卷曲的藤蔓和带着细刺的叶片,宛如梦中的妖娆植物,客厅里挂着暗底描金漆的油画,凹凸不平的质感和画面中四枚硕大而圆润的红色果实,看起来格调哀艳而凄伤,有着很深沉的格调。楼梯上为了让执袂万一再次跌下去不至于受伤而铺上了厚厚的红地毯。
装修这段时间明远和执袂住在任雪穗家的五星级大酒店里,一切完美之后明远开车带执袂回新装修的公寓去,在崭新的格调高雅的房间里,“我太幸福了!”执袂高兴得抱着明远跳舞,在红色的厚厚地毯上疯狂地做爱。
于是在搬家和装修这两件事情的冲击下,整日忙得焦头烂额的明远哪有什么时间去医院做检查。等差不多空闲下来,工作上的年度结算也告一段落的时候,又感觉腰腹部的疼痛没有那么明显了。于是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和执袂一起去欧洲和澳洲旅行。
既然是去欧洲旅行,当然无法避免地经过了巴黎。站在埃菲尔铁塔顶端,俯视夜光中的巴黎,明远和执袂提到了海明威的那句名言——“如果你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巴黎生活过,那么在你的一生,她都会伴随着你。因为巴黎,是流动的盛宴。”
卢浮宫、凯旋门、荣军院、戴高乐广场、香榭丽舍大道、凡尔赛,中世纪圣心教堂宗教式的白色的巴黎,18世纪拿破仑时代红色的巴黎,现代社会轻柔浪漫的法语的蓝色的巴黎,一一游玩。位于巴黎市的蓬皮杜文化中心图书馆,最近举行了一连串的“文学散步”活动,其中包括“追忆海明威在巴黎的踪迹”。爱好文学之士,可以自由报名参加。明远和执袂都算不上很喜欢海明威的作品,但是觉得新奇,有意思,所以也报了名。缴纳了140法郎的导游费之后,游览了巴黎第5区大主教街上的海明威旧址,还有第6区的欧德翁街12号的书店,当然,也游玩了卢森堡公园和塞纳河。
在埃菲尔铁塔中上部的法式餐厅晚餐之后,两个人沿着夜光都如此罗曼蒂克的街道漫步。夜空澄澈明朗,星星仿佛一伸手就能抓到。
“你要补偿我。”把头倚靠在明远肩头的执袂突然撒娇地说。“补偿什么呢?”执袂的回答是:“我为了你,放弃了潘琦,现在他就在这个城市里。”倏忽之间提到潘琦,明远有些猝不及防,然而随即开口道:“好吧。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的。但是只能有一次。只要是我能做的事我都会做。就算是不能做的我也会尽力做能做的部分。这样我们就能两清了?”
“但是,如果我说现在让你马上就死的话,你也不可能做到吧。”
“我会去死。”
明远毫不迟疑地立刻回答。“能活着真的太好了。”紧接着他意味深长地感慨道,“可是就算是现在让我去死,我也会义无反顾。”
见执袂微微地侧着头奇怪地看过来,明远轻轻笑起来,同时握紧了她的手:“因为活着才认识的你,才知道了很多快乐的事,才会有许多美好的回忆。”明远也感觉自己说得好像自己马上就要死掉了一样,可是眼下只有这样的表述才能传达明远内心的幸福,“和你的恋情改变了我很多,让我每日每时都在了解生活的意义,当然,也有许多烦恼纠结和痛苦挣扎,然而却也有着几十倍的欢欣。热烈的爱,使我全身敏感起来,看到什么都会激动,觉得任何东西都是有生命的。有这么多丰富多采的美好回忆已经足够了,再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所以我现在大概已经到了爱情的最高境界。”
“爱情的最高境界?”执袂歪了歪脖子。
“可以随时为爱殉情的境界。”
这就是自己所说的即使现在死去了也可以安然瞑目的意思。
执袂被明远正儿八经的情话逗得轻轻捂嘴笑起来。然后侧着脖颈似乎在深思熟虑地思忖了好半天,才缓缓地在暧昧的街灯下眨了眨眼睛说道:
“我的要求就是,你以后什么都得听我的。”
“期限呢?”
“一生。”
明明只是个玩笑,但明远认真的表情却令执袂一瞬间深受感动。
“我不会提很难的要求啦。”执袂笑起来,“还有,你说什么都听我的不会是故弄玄虚的吧?”
明远摇摇头。这代表着不容反悔的承诺。
“那么,吻我!”
热切的夜巴黎街道上的接吻,漫长的甜蜜之后,明远贴在执袂的耳畔轻声细语地问:“然后呢?”
“然后吗?”执袂做出苦思冥想的表情,然后一下子豁然开朗地说,“然后就是,娶我!”
落花(01)
人们一般都会认为季节是逐渐变化完成换季的,实际上却并非如此。例如春天的到来并不是经过二三月的慢慢过渡,而是在三月的某一天倏忽暖和起来了。这种气候的突变常常会让人半惊半喜,大家异口同声地感慨到:“春天一下子来了!”
季节把它长期储存的能量在某一天里突然地释放出来,向前跨出一大步。这种变化的形态不是倾斜式的,倒更接近于台阶式的。往上跨出一大步之后花很多时间休息一下然后接着再跨上一步,如此这般周而复始。
执袂在调皮的四季突然地往上跨出一大步的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里,和林青沼还有孙宇康在郑白薇的日本料理店见面。
本来是没准备把孙宇康也叫出来见面的,但是执袂打电话给林青沼说:“好久没一起吃饭了,出来共进午餐吧!我知道一家新开的味道很棒的日本料理店!”的时候,电话被孙宇康抢了过去,这句话被他听见了因此那个完全没有医生样儿的男人很厚脸皮地说:“见者有份啊!”
约定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半,下班之后就直接跑到林青沼办公室去的执袂和他一起开车到了郑白薇的日本料理店,孙宇康则比约定时间晚了几分钟才到。执袂责怪他迟到了,他还大言不惭地说就那几分钟里他还挽救了一个命悬一线的患者的生命。
“上次搬家的事情,谢谢你们的帮忙!”表达感谢的执袂举起了白葡萄酒杯,和林青沼、孙宇康干杯。下定决心搬到明远那里去的第二天,就和明远一起在林青沼和孙宇康的帮助下搬了家。虽然请了很专业的搬家公司,但是毕竟是很麻烦的搬家,所以还挺劳烦林青沼和孙宇康的。执袂现在还记得他们俩忙得满头大汗的情景。
“欧洲和澳洲的旅行怎么样?”林青沼放下高脚杯之后这样问。因为林青沼和孙宇康都去过欧洲和澳洲,对那边很是熟悉,所以执袂和他们聊得很开心。很快又要了一瓶白葡萄酒。
“你最近酒量变大了。”林青沼惊奇地说。
“因为喝白葡萄酒吃炸虾实在太美味了,尤其是今天这样的暖春天气,葡萄酒真的非常清凉爽口。”
眼前的盘子里摆放着炸虾、炸银鱼、炸款冬,孙宇康夹起一块款冬端详着感慨道:“真是春天了。”接着突然问道,“明远先生最近身体还好吧?”
觉得孙宇康突然这样问实在很奇怪的执袂刚刚想问他为什么这样问,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执袂小姐!”一抬头,就看到穿着高中生制服的郑柑橘和任雪穗。等一下。有郑柑橘和任雪穗在的地方,莫非宁致也在?
这样想着立马脸色苍白地从吧台边上站了起来,虽然双腿都有些哆嗦但是仍然快步朝着化妆间走去的执袂,庆幸着一路上没有撞见宁致,然后在化妆间打电话给林青沼问他宁致是不是也在。
“原来你是躲着宁致啊。”林青沼在电话那头轻轻叹了一口气,“那两个女高中生说宁致待会儿才会来。”然而他话音未落,就轻声叫了起来,然后继续说,“他已经来了。”
虽然宁致不可能和自己打照面,但是这一瞬间执袂的心脏跳得几乎要从口腔蹦跳出来。她换了一个手拿手机,用右手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胸脯,然而手心已经被汗水濡湿,汗津津的感觉很不好受。想着宁致现在和自己位于同一个料理店,执袂就不知道应该感到幸福还是悲哀。
转过脸来无意地抬头,却透过化妆间上面的窗户,看到远处教堂高高的尖顶。执袂去过那座教堂,教堂的主体方正而结实,以让人的身心在其中安全地栖居。然后,为了引导人的灵魂不断上升,稳健坚固的教堂主体上建有瘦长的塔,塔上则是细长得与塔身不成比例的尖顶。
高耸的尖顶,如粗大的避雷针刺向天空。它以凝固的动姿引导人的灵魂向上,向上,再向上,离最完美的世界近些,近些,再近些。在天国和大地之间,所有阻碍它们向上的事物都是障碍。尖顶们已经穿越、正在穿越、必将穿越这些事物,从高处升向更高处。上升的意志就是穿越的意志,尖顶的虔诚蕴涵着对整个世界的挑战。
于是,时间被迫成为一支射向未来的箭,大地和天空不得不是尖顶的竞技场。尖顶们显身为远征军、巡洋舰队、高速列车、洲际导弹、航天飞机,指向所有可以抵达、占领、征服的地方。于是有了科学、技术、现代化、殖民地、舒适的生活,也有了难填的欲壑、无止境的竞争、心灵和生态的双重危机。现在,这尖顶从西方射到了东方,以难以遏止的尖锐之姿占据了整个地球。每个现代人心中都有这样的尖顶。
在静静地和教堂的尖顶相对时,执袂隐隐约约地听见天空和大地说:
“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信仰上帝,但请不要刺伤我们。”
也许自己和宁致的爱情,已经刺伤了很多的人,甚至刺伤了上帝的良善之心了吧?那是属于恶魔的语言和行为。这样想着,执袂轻轻地低下头去,双手合十,默默地朝着教堂的方向祷告。
“神的道是活泼的,是有功效的,比一切两刃的剑更快,甚至灵与魂,骨节与骨髓,都能刺入、剥开,连心中的思念和主意都能辨明。”
祈祷的动机可以是崇敬、赞美和感恩,也可以是祈求、代祷和赎罪。崇敬赞美和感恩的祈祷主要侧重于天主的荣耀,是对天主的爱心和虔心的表达;而现在执袂却是做着赎罪的祷告。
“感谢上帝,感谢上帝在创世前就拣选了我们,我们是何等的幸运,当别人在苦难中挣扎的时候,我们却有上帝可以诉说,当来到上帝的面前就必得安慰,让我们心中充满盼望,谢谢您给我们这样的权柄,也谢谢您藉着耶稣基督这样爱我们。”执袂在心里默默地虔诚地祷告着,“我是有罪的人,请上帝您惩罚我。但是请饶恕宁致的任性,那孩子是真正的天使,而被我这个恶魔引诱坠入了堕落的境地。所以请仁慈的上帝,请您将一切的惩罚都加诸在我身上吧,请让宁致从此获得幸福。一切颂赞荣耀都归我主耶稣基督,愿主永远与我同在。阿门!”
仿佛无所不能的上帝在那一刻真的听见了自己虔诚的祷告,当执袂祷告完毕,用拉丁文念出“谢谢您,上帝”的时候,化妆间的门口走进来两个穿高中生制服的女生。看到眼前站着的任雪穗和郑柑橘,执袂露出了安详温柔的笑容。
“我是来告诉你,”任雪穗略微垂下了头,显出有些不好意思的娇羞模样,“我已经开始和宁致交往了。”听到这个消息感觉像是沐浴圣光的执袂觉得自己刚刚的祈祷已经灵验了。和青梅竹马的任雪穗在一起,宁致一定能获得幸福吧?于是执袂走过去紧紧握住了任雪穗的手。
“谢谢你帮助我们得到了救赎。”说完她就闭上眼在胸前画着十字。
“没想到执袂小姐是基督徒。”郑柑橘吃惊地看过来。
“我并没有受过教堂洗礼,”执袂平静地说,“但是在这一刻,我信仰上帝。坚信上帝能给我们以救赎。”
“在上帝给你们救赎之前,请你们自己给自己一个救赎。”郑柑橘的表情看上去很严肃,“我认为你们还需要面对面地来一个了断。而且宁致学长很想把你送他的白银耳环退还给你。”
“我已经不会再见他了。”执袂低声地,然而坚定地说。
“可是,宁致学长真的想把你送给他的东西全部退还给你。”
“那么请你们代他退还给我好了。”
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的郑柑橘被任雪穗拉住了。任雪穗的眼眸里闪着无法形容的光亮:“请相信我,我会让宁致获得幸福。”说完她就朝着执袂伸出手来,“我也恭祝你和明远叔叔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谢谢你。”执袂颤抖着手和任雪穗的手再次紧紧握在了一起。四周一片静寂,只有手表时针移动的细微声响而已。执袂的眼眶红了,原本要溢出的泪水却随着空气蒸发。她对着任雪穗微笑,她想这是她对心中的宁致的最后的微笑。
执袂挣扎了整整一年的和宁致的关系在任雪穗的这句话里找到了结局。
等任雪穗、郑柑橘和宁致离开这家日本料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