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节
作者:扑火      更新:2021-02-20 05:56      字数:4836
  48,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六)
  10月16日,moderate rain中雨。凌晨时开始下的雨,天亮后,雨点嘀答嘀答打在屋檐上,残花、落叶洒了一院。雨雾蒙蒙,天空与大地,混沌成一体。
  吕姨说好日子没有个好天气,唐嫂点头,一场秋雨凉一场,明天不知冷成什么样。
  帆帆的心情却丝毫不受天气的影响,他好像知道在这一天,提什么要求都会被满足。早晨醒来,缠着诸航在床上又是读书又是唱歌,还爬上卓绍华的膝盖,搂住脖子,要爸爸答应今天早早下班回家陪他玩。
  吕姨给他做了碗面条,上面卧着一只荷包蛋,他吃得碗底朝天。唐嫂给他准备了新衣,两套,防止不小心弄脏了,立刻换上。诸航买的积木已经在书房里属于他的五分之一领地里铺开了。成功送了一辆超酷的幼儿自行车,诸盈送了金手镯,希望帆帆能平安地长大。卓明打了通电话过来,爷孙俩叽叽咕咕不知说了什么,半小时后才挂上。
  “诸中校,真的不要我去预订蛋糕吗?”吕姨和勤务兵去农贸市场时,又来问诸航。今晚上,欧灿要过来吃饭,吕姨有点紧张。
  “嗯,我等会带帆帆去,让他自己挑。”诸航在书房应了声。
  卫星基地的安全防护编程准备事项结束了,后面就是开始编写程序。一种职业习惯,在编写前,她要对自己的电脑彻底扫描一遍,确定百分之百的不会受到偷窥、干扰。很奇怪,连续开机两次,扫描到三分之一时,程序都会卡一下,然后又会继续工作。诸航皱起了眉头,她的电脑被谁动过了?
  “妈妈,走,买蛋糕!”帆帆颠颠跑过来,小脸上尽是期待。
  诸航亲亲帆帆,等明天再研究这个问题吧,她把电脑关了。小喻送卓绍华上班,顺便捎上他们。
  一家三口都坐了后座。帆帆伸出小手指,与卓绍华拉勾勾。“爸爸不能骗帆帆的哦!”
  卓绍华笑,亲亲帆帆的脸颊,“真希望帆帆能长快一点,那样就能帮着爸爸一起保护妈妈。”
  帆帆不太明白这句深奥的话,密密的睫毛眨了几下,“有人要抢妈妈吗?”
  “如果有人抢,帆帆怎么办?”
  帆帆张开双臂,挡在诸航面前,乌黑的眼睛瞪得溜圆,“妈妈别怕,帆帆吃了很多饭饭,长高个,有力气保护妈妈。”
  诸航抱住帆帆,幸福到冒泡。在凤凰老家,隔壁邻居有两个儿子,诸妈妈好羡慕,常念叨说有子万事足。真的是哎!
  西点店前不好停车,小喻把车停车一家银行门口,卓绍华撑着雨伞送诸航和帆帆过去。沉重的玻璃门一推开,帆帆激动地扑上柜台。卓绍华拉了下诸航,怕帆帆淋到雨,她半个肩露在外面,微微有点潮湿。
  诸航回过身,卓绍华的眼中仿佛盛满了许多话,幽幽荡荡。
  “两年前的这一刻,你进了手术室,我站在外面,心情很复杂,仿佛有很多的期待,却又不敢期待太深,怕自己太贪心会令你讨厌。这两年,我。。。。。。”他看看诸航,看看里面围着柜台绕圈的帆帆,看看雨,抬手摸了下诸航的脸,声音一沉,“晚上见!”
  雨太大了,每迈一脚都会溅出一串水花。一把把雨伞,很快就分不清哪一把是首长的。
  帆帆在玻璃门里叫妈妈,蛋糕那么多,他不知选择哪个好。最后,帆帆决定定制一只水果蛋糕,草莓、芒果、奇异果。。。。。。拼凑出来的颜色很美,帆帆喜欢。果真还是喜欢画画,对颜色如此敏感。诸航写地址时,心中一丝丝酸溜溜。
  今天的晚饭不会早,唐嫂怕帆帆会发困,吃完午饭,便哄着他午睡。诸航准备进书房再检查下电脑,海南卫星基地筹建指挥部打来电话,常务指挥要听各处汇报工作进展情况,指挥部成员务必到会。诸航匆匆收拾了下资料,和吕姨说了声,打车去了国防大。
  遇见沐佳晖是意料之中的事,意料之外,是成员里多了张新面孔赵彤。诸航的血液突然提速了,像过山车左冲右撞,把平静的躯体撞击得颤动不已,血液冲到面部,几乎要冲破那层皮肤。
  赵彤是那么的激动,那么的兴奋,她感谢首长们对她的重视,她原先有酒泉卫星发射基地工作的经验,在国防大进修两年,她会努力在新的岗位上奉献自己的每一分光每一点热。说到最后,热泪盈眶。
  赵彤热烈地看向沐佳晖,沐佳晖翻看着面前的工作日志,仿佛和赵彤并不很熟。
  因为和诸航合作安全防护的加密,她的位置和诸航安排在一起。她非常低调,对于自己做的工作,几乎是由诸航代言的,她只在最后补充了几句。自始至终,她没有和诸航说一句工作之外的话。
  会议结束,雨依然没有减弱的样子,看得人心情萎萎的,提不起精神来。诸航还是在晕眩之中,晕眩使她像坠入了云团,轻飘飘地柔弱地捧着她,使她失去了方向,无法思考。她去了趟办公室,放文件时,看到了那只科比签名的篮球。几天不见,上面蒙了一层灰尘,诸航用纸巾细心地擦了擦。
  手机响了,是家中的座机。帆帆呜呜地撒着娇,说做了个梦,妈妈给坏人抓走了,他要找妈妈。坏家伙真的大了,学会婉转,其实是想她快快回家。
  “好,妈妈现在就去坐车,一会见。”
  “我要等妈妈回来切蛋糕。”
  指挥部里已经没几个人了,电梯很快从下面上来,诸航准备进电梯时,沐佳晖在后面喊住了她。只有沐佳晖,赵彤不在。
  沐佳晖问道:“敢不敢和我打个赌?”浅淡的暮色里,那幅漂亮的面容怎么看都透着挑衅的意味。
  “不敢!”诸航皱了皱眉,帆帆仰着脖子在家等她,她没时间和沐佳晖玩。而且斗来斗去就那么几招,很无趣。
  沐佳晖没有一点讶异,“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天在医院里,姐夫当着我的面维护了你,你认为我就像个跳梁小丑,碰了一鼻子灰,该知难而退。”
  “哪里,你比跳梁小丑美多了。”诸航中肯地觉得。
  沐佳晖捏了捏秀美的鼻梁,“别含讥带讽,其实真正可怜的人、悲哀的人是你。姐夫给你建了座象牙塔,你在塔里呆久了,根本不知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如果那天你不在场,你的大姐、大姐夫也不在,你觉得姐夫他会那样冷落我么?”
  “你指望他怎样对你,怜香惜玉?”如果诸航曾对沐佳晖有一丝尊重之意,此刻彻底荡然无存。
  “想不想亲眼见见?”
  诸航牢牢地瞪着沐佳晖,她很吃惊沐佳晖竟然说得这么自信这么从容。
  “你不要害怕,姐夫绝不会背叛你,绝不会做出违背原则的事。只是,他也是有血有肉的普通男人,在不需要理智掌控自己的空间里,他允许自己真实面对自己的心,面对自己的真爱。”
  有那样的一个空间么?诸航脑子又出现了死机状态,她唯一能做的,唯一会做的,也只是这样瞪着这个美得可怕的冰山天女,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多了解了解姐夫,以便于更好的相处,毕竟你们是夫妻!敢打赌么?”
  诸航点了下头,似乎不赌不行了。
  “认赌服输,这是我俩的事,不得让姐夫知道。他并没有做错,也没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必须承认,他是合格的丈夫。我想你也不会哭的,姐夫的大部分给了你,他只有心是姐姐的,你已经太幸福了。。。。。。”沐佳晖说道。
  “怎么赌?”诸航不耐烦地打断沐佳晖。
  沐佳晖走到窗边,看着满天的雨,深吸一口气,“真不喜欢北京的秋天。我们各自给姐夫打一通电话,让他来接,看他会答应谁。我不介意你先打。”
  诸航想,真的是闲得无聊么,这样的游戏简直是对自己智商的嘲讽,今天不是一般的日子,首长和帆帆拉过勾勾了。“不,你先打!”
  沐佳晖哦了一声,她并没有走开,当着诸航的面拨通了卓绍华的号码。“姐夫,我是小晖。雨好大,我在国防大赵彤这,和她聊天忘了时间,回不去了,你能来接我么。。。。。。前天路上堵车,让你在日本料理店等了很久,没遇上姐夫,有许多事要和你讲。。。。。。半个小时到?好的,姐夫开车慢点,我会等你的。”
  沐佳晖慢慢抬起头,看着诸航,“该你了。”
  诸航不由自主地咬住了嘴唇,她没有翻找号码簿,一个键一个键地按下数字。
  “诸航,是不是帆帆在烦你了?”卓绍华笑语亲和,一派温柔。
  诸航觉得嗓子有点干,她用力咽了咽口水,“我在外面有事,雨太大了,车不好打,你回家时弯下带我回家。”
  似乎这是一道难题,卓绍华卡住了,沉默了足足十秒,他抱歉地对诸航说:“待会还有个会,不知要开到几点。我让小喻去接你。”
  首长在撒谎了,说得这么自然,说得这么堂而皇之。是否这并不是第一次说谎?是否卓阳的话、沐佳晖的话并不仅仅是因为怨恨而编的谎言,其实有几份真实?
  “那算了,我再等等,会打到车的。”
  诸航抬起头,平静地直视着沐佳晖。心中一块坚固的磐石,遭遇到了十级强烈地震,晃动着,岌岌可危。
  沐佳晖没有洋洋得意地炫耀,她对诸航充满了同情。“没必要吃醋、妒忌,姐夫对我仅仅是爱屋及乌。你别对他苛求。不过,这就是姐夫真实的内心,他过得非常辛苦,一般人是撑不住的,他意志力惊人。”
  诸航没有反驳这句话。在帆帆很小很小的时候,为了哄帆帆入睡,他装睡。只是顷刻之间,他的表情放松了,睫毛安宁地覆盖着眼帘,好像睡得极熟。那天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在那之前几分钟,他们亲吻、拥抱,房间里春意盎然。她心情起伏得不能自己,好佩服他的意志力坚韧。
  如果首长真的想骗她,那么应该是可以做到滴水不漏,这样一说,首长真的很不容易。
  因为她生了帆帆,要给帆帆一个完整的家,所以珍视她,疼爱她,给予她温柔、甜蜜,那只不过是责任和义务?他是合格的丈夫,称职的老公,这样的首长,是否觉得太委屈?
  那两缸的荷花,是否让他触景生情,是否让他心中泪如雨飞?细想想,执意生下帆帆,其实也是完成佳汐的遗愿。为了帆帆,佳汐等于付出了生命,他怎舍得放弃?
  一切一切,都是为了佳汐?!
  费列罗献给最爱的人。
  那天,在医院,其实自己才是跳梁小丑,首长与佳晖是否有默契地对视,冷眼看她自娱自乐?
  那些数字短信,那些在咖啡馆度过的时光,那些在画廊里相伴的身影。。。。。。
  爱屋及乌。。。。。。
  乱了,宁静才几日的心湖波涛翻涌,暗潮滚动。很多事不敢确定了。
  无法埋怨,不能指责。
  半小时后,卓绍华的车来了。他打着伞,那把伞,是早晨送她和帆帆去西点店的伞,现在为沐佳晖挡去了一天的秋雨。
  她就站在窗户后面,她可以清晰地看着他,他却看不到她。车门关上,水花飞扬,消失在茫茫的雨帘中。
  操场上积水很深了,走几步,裤管湿透。站台上停着一辆公交,她没看方向,上了车。去哪都好,只要不呆在国防大。雨让暮色提前深沉了,潮湿的裤管贴着腿,冰冰凉。
  手机在响,是帆帆打来的吗?
  人生的路不管曲折,还是笔直,都是向前延伸,无法转身,只是她的腿像是折断了,前面的路该怎么走?
  终究还是回家了,帆帆一周岁的生日,她错过了,不能再错过两周岁的。
  雨水潮湿了院门,推开时,吱吱作响。这么大的声响,一客厅的人都没发觉。
  首长还是尽职的父亲,他没有食言,回来了,坐在沙发上,骄傲地看着趴在画架上画画的帆帆。新的画架,新的画笔,新的画纸,谁送的礼物?
  欧灿也来了,定型发胶用得太多,头发和她的表情一样是僵硬的。
  那是谁,正在指点帆帆画画的。。。。。。眼花了么,沐佳晖!!吕姨今天做杏仁豆腐还是做寿司了?
  帆帆作好了一幅画,激动地展示给欧灿看。欧灿摸摸他的头,这是她最奢侈的奖赏。
  沐佳晖弯腰吻了吻帆帆的左脸颊,帆帆羞羞的,把右脸颊贴向卓绍华,要爸爸也亲一下。
  卓绍华含笑看向沐佳晖,既短又长的对视,深邃、悠远。
  黑暗将诸航笼罩住,她站着,呆呆地看着这幅画面,雨水洗涤了她的神智,她仿佛有点儿恍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