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泰达魔王      更新:2021-02-20 05:38      字数:4778
  年阳。你竟然来接我下班,差点就掩饰不住心里叫嚣着的那点欢喜了。
  虽然你是找我陪你去给女朋友排队买过年回家的火车票,但是,你选择的是让我陪你对么。我们站了很久,听你说话看你的小动作,觉得你是那么可爱,这样可爱的年阳。呵。
  年阳。我已经习惯了有你的生活。习惯了照顾你习惯了为你布置一日三餐习惯了把烟交给你。你心里是把我当最好的朋友可以依赖和相信的人,我怀着私心接近你反而显得恶毒而怀有心机。我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对吧。年阳,我从来不奢望你和我会怎样,我只要每日都看见你,已是天大的恩慈。
  年阳。我的签证快要发放下来了,我要离开你离开这个国家了,也许真的再不回来了。要怎么更改那些习惯,我走了,你难过时又有没有人代替我给你冲一杯咖啡听你说话。我开始害怕自己的习惯,已经无法不爱你了,不如让自己飞蛾扑火,焚损成灰。没有什么重新开始没有什么皆大欢喜,我们粉墨登场然后黯然失色。
  年阳不眠不休地看完了所有信件,很多记忆如走马灯回转,恍若昨昔,历久弥新。
  他光着脚坐在空荡荡的房间想着那个清攫的背影坐在书桌前写信的样子,
  一定又是手里燃一支烟,眯着眼,脸上依旧淡淡的没有过多表情,
  长长叹口气躺在地板上,一阵风吹开了窗帘漏进几缕日光,苏凛。
  这个名字像是一道蜿蜿蜒蜒的山路,怎么走也到不了尽头。
  他记得最后一封信里的几个句子,如同魔咒深深地刻在了骨头里。
  年阳。醉酒那夜我在你那里偷过一个吻,至此再无遗憾。
  将来我们大抵是不会再见了,但起码在同一个空间,尚是共同呼吸。
  那个下午年阳看完了苏凛留在信封里的所有东西然后把那个信封放进柜子里锁起来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几个月之后年阳接到一个电话,好似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没有誰爱过誰,
  苏凛在机场,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年阳用肩膀夹住电话一边洗碗,
  外面女朋友在看电视,嘈杂的电视剧里女主角正在低声啜泣。
  年阳眉开眼笑地嘱咐了几句听到那边长长的沉默,和大片的风声。
  他可想象得到苏凛嘴角淡淡的自讽笑容,以及那双始终安然的眼眸。
  年阳轻轻地道了声保重,挂断了电话。
  那些白色的信纸被长久地放在空房间里,房门被锁上,
  凉夏的风吹开脆弱的纸页发出轻微的声响,那一行行的字迹,有刺目的酸疼。
  苏凛坐在四月的樱花树下调着颜料准备上色,软风暖熏,习惯性地眯了眼看着京都府的樱吹雪。
  很快又是凉夏之际。你可好。
  霜色。
  '如果一切重来,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苏凛已经离开了有四个月,年阳依旧住在旧公寓里,开始上班,和洛初约会。 那是个家境很好的女孩子,被优越的生活捧成了公主,原本骄傲的脾气因为喜欢年阳而温顺下来,年阳是被她的温柔所折服的,那种让人淹没的暖湿感情。
  每次打开门看着黑漆漆的客厅,习惯性地摸索着茶几的一角,却拿不到那杯凉好的白开。
  愣了愣神,自嘲地拍拍脑门,总是觉得苏凛还没有走,看着阳台上微弱的月光下仿佛还是那个模糊的熟悉身影。
  很多时候年阳在深夜里会坐在客厅冰凉的地板上,拿一罐啤酒慢慢喝,看着苏凛的房间沉默不语。
  他从来没有想过苏凛会喜欢自己,也没有想过苏凛在自己心里是何种位置。
  可是知道苏凛喜欢自己这个事实时一点都不觉得惊讶或者恶心,反而是平静的好像理所应当。
  年阳知道自己不喜欢男人,看着同性不会有任何反应,可是苏凛,他甩甩头,苦恼的皱着眉。
  怎么也不能像从前一样若无其事,哪怕他都离开了。
  年阳想不出个所以然,抱着头蹲在地上身体被月光折射成一小片阴影。
  苏凛和他们都不一样。苏凛是和所有隔开来的特殊的存在,不是喜欢不是爱,他就是特殊的。
  这之后年阳做过很多工作,银行,出版社,电视台,报社,每次都做不长,随时都需要被新鲜的事物刺激。
  苏凛走后,心里好像被抽走了一块,做事也懒懒的,终于是决心辞职在家,有空了接一些翻译工作倒也落得清闲。
  初秋的时候,年阳穿着白色的羊绒衫盘腿坐在电脑前吃泡面,神色萎靡。
  原来当初苏凛在的时候都没觉得自己被照顾的那么妥帖,翻着花样儿给自己做菜,无微不至,
  他用叉子戳着难吃的方便面皱着眉头想起一句很女性化的歌词,被疼也是一种运气,身上一边恶寒一边又觉失落。
  吃了一半便丢在茶几上,凌乱的客厅里到处都是书和CD,家具上有薄灰, 年阳叹口气,洛初对他温柔也是怀有底线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如何为他打扫厅堂,洗手做羹汤。
  外面忽然卷起一片凉意,年阳看着衰败的植物有点怨恨苏凛就那样坚决地走了,甚至都没认真和自己说点什么。
  比如……比如……告白什么的。随即又是一个苦笑,难道自己会答应么,若是不答应又要怎么办。
  扯着头发想得很是烦躁,跑到苏凛的房间坐在地上,用力的呼吸,自欺欺人地觉得还有淡淡的烟草香。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揉皱的烟盒,这也算是他临走前留下的东西吧,抽出一根,翻了个打火机出来点燃。
  用力地吸一口气,蓝色烟雾熏人泪下,陌生的辛辣像一块石头重重撞击胸口。这,就是苏凛的味道么。
  那是个很晴朗的晚上,年阳和洛初吃完饭,送她回家,自己一个人慢慢往回走。
  刚走到家门口听到电话铃声,微微诧异,不是刚刚才分开么,怎么这么快就打电话来了。
  有些不耐烦地故意放慢速度,打开门,脱了鞋子叹口气正准备接,铃声戛然而止。
  他看着电话愣了愣,耸肩,抓抓头发打开电脑,一边向卫生间走去放水洗澡。
  哗哗的水冲刷着皮肤,用力搓揉着头发,年阳舒服地眯着眼大声地唱起歌来,
  电话铃声反复地响起,完全被隔绝在了厚重的玻璃门外,渐渐的重新安静下来。
  苏凛捏着话筒嘴角是淡淡的苦笑,挂上电话走出电话亭紧了紧风衣,慢悠悠地穿过人群。
  秋意凛然的京都府已然没有了四月樱花的柔美,淡淡的凉风不轻不重地扩散着,苏凛微微眯起双眼。
  回到宿舍,拿上画夹走到附近的公园写生,有些发神,画笔只是机械地涂抹,眼神焦距流散。
  坐到傍晚,看着乱七八糟的线条,揉成一团正准备扔掉,忽然吹起阵风,刮走了脚边的一堆废弃作品。
  苏凛张张嘴,手忙脚乱地抓住几张,无奈地看着飘到湖面上的画,皱着眉叹气。
  浮在水面的白纸被浸润得彻底,淡淡的铅笔线条,勾勒着一张模糊不清的脸。
  苏凛托着下巴,年阳,我想我会忘记你,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一辈子之后。
  晚上的时候一个人慢悠悠地回到宿舍,看到对面的床依然是空着的,用冉凡的话来说,学艺术的人应当积极地投入生活才会忘记本身获得好作品,所以夜夜笙歌的理所应当,苏凛好笑地摇摇头,靠在窗边点燃一根烟,忽然觉得很寂寞。
  吃饭,洗澡,上床趴着,看窗外的月亮,圆圆的黄黄的,像孩儿温暖的笑脸。
  日历就这样翻过,过期的时间被撕掉成为废纸落满地,继续着无伤大雅的命运调侃。
  圣诞节的时候苏凛呆在宿舍里,外面下着小雪。眯着眼趴在阳台抽烟,看着纷扬的小雪花内心安宁。
  晚上在回转寿司店吃了晚饭,喝了小瓶清酒,现在胃里隐隐作痛。
  洗了个热水澡,吃了一粒胃药,又缩回床上,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和年阳穿过喧闹的人群观赏了一场午夜烟火。
  年阳送他的是一个打火机,像个玩具,还被他亲手挂到自己脖子上。
  苏凛不禁展开一个微笑,明明就不喜欢配戴这些东西,可是看着那时年阳含笑的眉眼就任由他挂上了,
  除了洗澡再也没有摘下来过。之后,他还别扭地解释着,我可不是赞同你抽烟,只是……只是觉得这个蛮适合你的。
  看着抓挠头发,笑得很单纯的脸,苏凛第一次伸手揉了揉高自己半个头的年阳,年阳没有闪躲,笑的坦然,像是被赞扬的小孩子。
  苏凛被自己的忘形吓了一跳,僵硬的收回来冲年阳笑了笑,愣是红了脸。
  黑暗中看不清容颜,年阳继续仰头看着烟花,苏凛一直低着头轻笑,惊慌过后便是充斥胸口的喜悦。
  他并没有推开自己的手,也没有表现出讨厌,笑,混小子,笑得那么单纯,自己倒好像成了无良大叔了。
  那晚的烟火一直盛放到午夜,年阳和苏凛坐在街头吃完暖暖的小馄饨一起走回家。
  路上两个人靠的很近,年阳说话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手揣在各自的衣服里,肩膀偶尔轻微碰撞。
  苏凛看着眉飞色舞讲着笑话的年阳,想到刚才的烟花,同样温暖明媚并且短暂,余温未散的尸体覆满冰凉的流水。
  年阳,我是如此心甘情愿地在烟花沼泽里沉沦,哪怕再也看不到明日白昼也贪图这不可言语的欢喜。
  一场发生在男子之间的暗香又多痛苦,微乎其微的甜美依然可以填满自己不知好歹的奢望,依然可以为了看到你的笑颜义无反顾地深陷。
  苏凛按压着疼痛越来越剧烈的胃,皱着眉头,刚才吃得药放在外间的桌子上了。挣扎着下床时听到客厅传来钥匙扭动的声音。
  他正打开房间门冷不防被拖鞋绊倒,扑通一声把对方吓了一大跳,苏凛趴在地上愣是疼得直不起腰,声音有些变调了,“冉凡,是你么。替我拿下桌上的药行么。”
  没有得到回答,只听到窸窣翻找东西的声音,苏凛闭着眼努力地挪了挪身体咬牙撑起身子半坐地上靠着门框。
  一杯温水和两粒药丸递到手里,连举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只有力的手从背后将他扶起,一边将药丸放到他嘴里,然后及时地把水杯送到苏凛唇边。
  苏凛吃完药,安然地闭上眼,手按着胃熟练地按揉,身体软软的仍是没有力气。疼痛得到缓解,药性也开始发挥,慢慢的,睡意汹涌。
  那人看着苏凛半睁着迷蒙的眼神,忽然低低地笑起来,将他打横抱起走回卧室,轻轻地放到床上。苏凛只觉得身体猛一悬空,稍微动了动贴上温热的胸口,带着尚未褪却的寒意。
  一声惊呼被咽在喉咙里,呛得他直咳嗽,憋红了脸颊。
  还没分辨出萦绕在鼻息间陌生的气息,就被放到柔软的床上,头一挨着枕头立刻倦得睁不开眼,感觉被体贴地掖好被角。
  他勉力地在双眼闭合时只来得及看到一张陌生微笑的脸,以及半长的黑色头发。
  颜之举着空碗咬着筷子笑眯眯地看着苏凛,我还要一碗饭。苏凛笑了笑,盛了几勺饭还压紧实些递回给颜之,无奈地低声轻笑,有那么好吃么。
  那晚之后,苏凛才知道是饭桌前这个狼吞虎咽的人守了自己一晚上,很细心地照顾自己。虽然他只是来替冉凡拿东西,结果从那之后便经常出现了。
  就算冉凡不在也会跑来笑眯眯地蹭饭吃,或者安静地捧着书在一边看,陪着苏凛画画。
  来得多了,从偶尔交谈几句到可以一起吃饭喝几杯酒的朋友其实发展的也很快,
  苏凛只觉得这个人不聒噪也不烦人,有时候教训自己的样子很像母鸡护雏,严肃认真的很。
  失笑地看着颜之认真的样子,倒是觉得和年阳有些相似,只是和年阳比起来,冷清得多。
  年阳,笑,每次提及这个名字,心口上像是凭空多了一块湿润的海绵,又沉又闷。
  ­;新年的前夜,颜之打来电话说带苏凛去神社,苏凛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约好十点见面。
  他在电话旁边坐了很久,站起来烦躁地走了走,把衣服换好又坐下,死死地瞪着。
  就这么折腾了半天,苏凛终于认命地叹口气,拿起话筒拨出一串烂熟于心的数字。
  依然是响了很久无人接听,苏凛为他想了无数个理由,还是失望的将话筒放下,
  对着镜子,无奈地笑了笑,苏凛,你怎么还是那么不清醒地跟随着那个人呢。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赶紧抓上外套,换上鞋子出门去。
  刚走出公寓大门,就看见颜之靠着围墙冲自己微笑,加快脚步走上前,微笑着戴好围巾。
  呵口气搓搓有点僵硬的手指,歪头看看颜之,等很久了么。
  颜之笑得很温柔,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