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安慰着两个学生，田路手上的动作却一点儿都不慢，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在患者头部画出标记线，然后指挥着两人给患者摆放成仰卧位。
  常规的消毒，铺巾之后，田路开始给患者皮下注射利多卡因。
  “谁能告诉我，注射利多卡因的目的是什么？”田路一边操作，一边轻声的问道。
  张倩倩皱着鼻子还在想，林俊却在一
  旁答道：“避免切皮过程中对血压的刺激，还有一定的止血作用。”
  “很好！”
  田路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两人都叫他田老师，自然是不能自顾自的做手术了，加上手术也不是很复杂，正好再过一把当老师的瘾。
  切开皮肤及皮下，指挥着两个学生用头皮夹和双极电凝止血，田路的一双手就像是机械手臂一样，没有一丝的颤动，进行着一系列的操作：帽状腱膜下分离头皮，前翻皮瓣，暴露局部凹陷的颅骨。
  “好快！”
  一边帮田路固定着皮瓣，林俊和张倩倩两人眼前一亮，心中顿时惊叹道。虽然没有在手术台上做过助手，两人都看过神经外科的手术，好像还不曾见过有哪位医师的动作能像田路这般快，这般稳定的！
  “恐怕就冷主任，也做不到田老师这样吧？”
  回想比较了一下冷冽的手术之后，张倩倩心理得到了一个让她觉得惊异的答案。
  进行着下一步的操作，田路接着问道：“张倩倩，皮瓣下垫纱布的作用是什么？”
  被田路点名的张倩倩一怔，有些慌乱的摇了摇头，表示并不清楚，倒是林俊看到她摇头之后，轻声道：“防止头皮血管闭塞。”
  张倩倩的小脸儿刷的一下红了！
  连着两个问题，她都不知道答案，反而是林俊这个闷葫芦第一时间就答了上来，这让她突然觉得惭愧无比，如果不是站在手术台上，她恨不得马上找条缝钻进去了。
  没有理会助手表情的变化，对林俊的回答很满意的田路继续着手上的操作。
  “张倩倩用双氧水和生理盐水冲洗术野，林俊操作吸引器！”
  一边吩咐着两人，田路一边清理着术野中的异物，然后切开骨膜，用骨膜起子分开骨膜，暴露出了患者的颅骨。
  “喔！”
  两个学生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真实的颅骨，看到了凹陷下去，并且有部分粉碎的那一块颅骨，不由得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叹。
  接下来的操作是手术中的难点之一：打孔。
  看起来很简单，要掌握手上的力度，判断打孔的深度确实是需要有一定经验的，田路在系统的提示下，没有任何的犹豫，很快就在凹陷处的两端打好了两个孔。
  接下来，用硬膜剥离子颅骨内板下分离硬脑膜，用铣刀沿着凹陷骨折周围铣下骨瓣，用明胶海绵分离骨瓣下硬脑膜，在骨板边缘钻孔，悬吊硬脑膜。
  做着上面的一串操作，田路还不忘给学生们讲课：“用明胶海绵放在骨瓣下进行分离，可避免硬脑膜破裂及出血，悬吊硬脑膜，可以减少术后硬脑膜的剥离和硬脑膜外血肿的发生。你们要记住，一个好的外科医师，要掌握的东西有很多，不仅仅要手术做得快，做得干净，还要考虑术后的处理，尽力的预防并发症。”
  分离出骨瓣，露出有些破口的硬脑膜之后，田路开始按照骨瓣的大小剪裁钛钢板了。
  “田老师，取下的颅骨不能复位了吗？”张倩倩有些好奇的问道。
  田路摇了摇头道：“骨折粉碎很明显，很难复位了。”
  看着田路剪裁钛钢板，张倩倩一脑袋顶上没有头骨，而是一块儿有很多孔的钛钢板，心头就不寒而栗，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因为硬脑膜有破口，剪裁好钛钢板之后，田吩咐张倩倩用生理盐水冲洗，然后小心的沿破口处剪开硬脑膜，开始清理嵌入大脑里的骨片。因为要尽量的减少对大脑的刺激，所以这一步需要特别的谨慎，田路除了遵循系统的提示之外，自己也是睁大了眼睛，小心翼翼的操作着。
  清理结束，探查硬脑膜下无明显的出血及脑挫伤，田路用止血材料覆盖脑表面，严密缝合起了硬脑膜。做完了这些，田路的注意力又集中了起来。
  下面，就是手术的另外一个难点：覆盖固定钛钢板了。
  在硬脑膜外覆盖上止血材料，田路小心的取过钛钢板，用螺丝钉固定在颅骨外板上。一边固定，一边还要不停对钛钢板进行塑型，尽量符合原颅骨形态，避免钛钢板周边翘起来。这个工作相当的繁琐，即使有着系统的帮助，依然花了田路不少的时间。
  不过做完了
  这一步，手术基本上就算是完成大半了，微微松了口气的田路，下面的操作骤然加快了起来。
  放置引流管，分层缝合帽状腱膜，缝合皮下，缝合头皮。田路的双手就像是两只灵巧的蝴蝶一样，上下纷飞，灵巧无比，以张倩倩和林俊目瞪口呆的速度完成了剩下的操作！
  “哇，太棒了！”
  在缝完最后一针的刹那间，张倩倩终于压制不住心头的兴奋，低低的叫了出来：“田老师，您到底是怎么练的？难道说这个手术您做了上千遍了吗？”
  林俊脸上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态，怔怔的看着田路出神。当初刚见到田路的时候，这小子还颇为有些不服气，尤其是得知他是完成住院医师培训之后才回国的时候，更是觉得田路是在那边混不下去了才的。
  到了现在，林俊心里终于是彻底抛开了这种想法！
  “好了，送术后麻醉复苏室吧！”
  手术并没有让田路耗掉多少体力，没有理会两个学生的惊讶，他笑着转移了话题：“不过在此之前，我要问最后一个问题！”
  张倩倩的精神立刻高度紧张了起来，前面两个问题没答出来，这让她觉得丢脸之极，最后一个问题可不能再让林俊出风头了。
  “术后常规处理有哪些？”田路笑着问道。
  这个问题简单！
  张倩倩心中大喜，连忙抢着答道：“术后行神经系统体征检查，24小时行CT头颅检查，出院前复查三维颅骨重建，应用抗生素三天，定期换药……”
  答完之后，张倩倩忍不住得意的瞟了林俊一眼。这次，她终于抢在了这个木头的前面。
  “还有吗？”
  对于张倩倩的回答，田路不置可否，瞧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林俊。
  林俊想了一想，有些迟疑的皱眉道：“是不是要评估一下，是不是需要预防性的使用抗癫痫药物？”
  “啊！”
  如果不是手套上满是血渍，张倩倩恐怕就要第一时间抽自己一嘴巴了！颅脑外伤导致后期癫痫的发生率可是不低，自己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非常好！”
  对林俊非常满意的田路毫不吝惜自己的夸奖，笑着摆手道：“送走吧，记住，等他醒了之后床头抬高三十度。”
  在张倩倩满心的懊恼中，两人和护士一起把病人送走了，而田路的脸色在他们出去之后却马上便变得严肃了起来，收拾妥当之后，向着病房楼快步走了过去……
  第八十七章　无题
  神经外科病房值班室。
  张璐躺在值班床上很久了，一直保持着一动也不动的状态，木呆呆的盯着放房顶，两个黑色的眼珠没有一丝的神采，黑幽幽的就像一潭死水一样。
  “吱呀。”
  门开了，这声音就像是一声冲锋号一样，脸上的表情瞬间活了，张璐马上从床上坐了起来。
  “哦，小田啊，这么快就做完了？手术还顺利吗？”
  看到进来的是田路，张璐微微的松了一口气，随即强笑着问候道。
  田路点了点头道：“是的，很顺利。”
  一问一答之后，张璐继续坐在床上一声不吭，而田路则是走过去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一种别样的气氛，突然弥漫在整个房间里面。
  过了一会儿，田路心中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开口问道：“张老师，这会儿感觉如何？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不用了。”
  脸色微微一变，张璐连忙摇头道。
  似乎喉间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张璐的声音有些沙哑，不过他马上就发现了自己声音的问题，轻轻咳了一声，立刻接着说道：“只是有些累了，呵呵，昨天晚上熬了会儿夜，身子有些扛不住了。没事儿的，休息一下……”
  正说着，张璐突然愣住了。
  顺着田路的视线，张璐向下一看，顿时苦笑了起来。
  用力的一握拳，颤动消失了。
  田路暗暗又是一声低叹，站起来，很是诚恳的说道：“张老师，我来为您做一下检查好吗？”
  颤随着精神的紧张而加剧，这给出了重要的提示信息！
  震张璐的脸色迅速的沉下来，呆呆的看着自己的一双手，良久之后才苦苦一笑，摇头道：“不用了，呵呵，我知道迟早有一天科里会有人注意到，我没有的是，第一个发现的居然是你这个刚来两周的新人……”
  “确诊了吗？”
  田路默然片刻，低声的问道。
  承认之后，张璐的精神明显放松了下来，往墙上一靠，点头道：“就是你来的那一周，我偷偷去京都附一神内看过，找的是同学，呵呵，确诊了，帕金森早期。”
  得到这个答案，田路再次沉默了下来。
  只不过，在他的目光之中，却隐隐的闪动起了不满之色！
  垂着头，并没有发现田路表情的变化，张璐低声道：“原以为刚开始症状比较轻，可以熬到年底的，没……”
  “唉……”
  一声长叹，张璐突然抬起头来，苦笑着对田路说道：“小田，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先别告诉老冷？”
  见田路面色不虞，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张璐连忙摆了摆手道：“你别误会，我并不准备再上手术台了，只是有些事情，想让你帮我隐瞒两天。放心好了，明天是周五，我就过这么一个周末，下周一我就亲自告诉老冷，怎么样？”
  张璐恢复了平静
  的表情下，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田路犹豫了一下，不过看到张璐的表情之中隐隐的蕴含着一丝恳求之色后，心中一软，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道：“好的，只要您确定不再上手术台，我答应！”
  ……
  早交班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了田路昨天夜里做了一台手术的事情，不过谁也没有太往心里去。冷冽这个月不给田路安排手术，不是因为人家的水平不够，而是因为想让他先熟悉环境的缘故。再说了，手术确实不大，也不复杂，能有什么问题？
  交完班，冷冽笑道：“小田，你看看这几天哪天有空，咱们去基础医学院一趟吧。人家童主任从国外以后都打电话问了我两次了，呵呵，上次你有急事儿去不了，这次可不能再失约喽。”
  “行啊！”
  田路痛快的点点头，笑着说道：“这些天我都行，就看您什么时候有空了。”
  略一思索，冷冽道：“我看干脆就下周二吧，刚好我下夜班，呵呵，咱们过去一趟！”
  “这……您下夜班儿挺累的……”
  田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一夜无事还好，如果有事情，甚至是有急诊手术的话，确实是比较熬人的，为了自己的事情让冷冽下夜班再跑去基础医学院，这让田路有些不好意思了。
  “哈，没事儿，就这么定了！”
  冷冽拍了拍田路的肩膀，笑眯眯的去手术室了。
  笑着摇了摇头，又冲着神色复杂的张璐点了点头之后，田路收拾自己的东西，出医院坐上了地铁。
  家住南城，田路却在倒了一趟地铁之后，径直到了东三环。
  今天叶兰在这里有一次面试，田路早早的就答应她下夜班后过来，等她面试完后一起去逛逛街，然后看一场电影。
  两人在京都租好房子，安定下来之后，叶兰就动起了找工作的心思。在美国的时候因为没有机会去做住院医师，一直让她颇为遗憾，只找一些翻译或者华文教师的工作来做。而如今既然回国了，虽然当医生不太现实，找个工作应该是不难的。
  叶兰的条件不差。形象好，有临床的学历，再加上英文极为流利，倒是颇受欢迎，仅仅两三个星期的时间，她就面试了七八个公司，如若不是想先了解了解情况，比较一下的话，工作恐怕早就定下来了。
  京都的东三环，是个极为繁华的商业区，高楼林立，很是热闹。田路出了地铁之后转了两圈，最后才找到了叶兰面试的那栋楼。看看时间，叶兰可能在面试的过程中了，田路就在楼下找了家咖啡厅，悠哉的坐了下来。
  因为面向的是周围写字楼里的白领们，咖啡厅装修的虽然很简单，却充满了时尚感，再加上轻柔的音乐，让田路很喜欢这种感觉，于是便要了一杯咖啡之后，静静的享受着这种轻松的悠闲。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之后，田路的手机铃声终于响了，很快，他在大楼的出口处见到了叶兰。
  今天的叶兰，一身简洁的黑色职业套装，高跟鞋，长筒袜，再加上精致的面容和高挑而玲珑的身材，具有着一股别样的诱惑！
  这一点，只要看看那些频频注目的男士们就知道了。
  田路也是瞬间失神之后，这才迎了上去，笑着问道：“怎么样？”
  叶兰一脸灿烂的点了点头道：“还不错，公司的环境我很喜欢，尤其是那种装修风格，看起来很舒服。”
  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