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作者:雨来不躲      更新:2021-02-20 04:57      字数:4815
  “范叶。”她颤抖着声音,这是她第一次直接叫他的名字。
  座位上的范叶缓缓抬起头,白炽的灯光洒在他漆黑如墨的发丝上,看得她心神向往。
  他那么好,她又那么喜欢他,他们那么相配,他们会在一起的。陈芯茹默念着,勇敢地朝他的方向走近了一步。
  “刚才老师告诉我,我得到了学校推荐清华的名额了,只要我通过考试,我就能去清华上了。”
  范叶神情如昔,“恭喜你。”
  陈芯茹凝视着范叶的眼睛,“你会去清华吗?”
  “清华?”范叶摇摇头,“这间大学从来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为什么?以你的成绩,清华绝大可能是你的囊中之物。”
  范叶生疏地说:“我有我的理由。”
  陈芯茹的心凉了半截,她还是执着地追问:“那你会去北京吗?”
  “不会。”
  淡淡的两个字,仿佛一场大雨浇灭了她才刚刚燃起的希望。
  她不愿意死心,走过去拉住范叶的衣袖,低声哀求:“和我一起去北京吧……范叶,我、我喜欢你。”
  范叶的眼里闪过一瞬的惊讶,年轻俊朗的脸却始终是淡漠的冷静。
  范叶说:“陈芯茹,我的确很欣赏你,但是如果我的欣赏让你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误会,我很抱歉。我不会离开舟市,也不会和你一起去北京。我祝你前程似锦。”
  祝你前程似锦。
  对于当时热衷于爱情的陈芯茹来说,这样的一句话无疑是世上最残酷的祝福。
  没有你的前程,是否似锦,都不重要。
  陈芯茹伤心欲绝地走在校园里,黑夜的寂静正如她内心的寥落。她哭得太久,差点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不远处的篮球场传来了声响,陈芯茹略略好奇地抬起眼,偌大的篮球场上只有薛碧一人,她站在三分线外,自得其乐地投球。
  薛碧转头冲她笑:“嗨,还好吗?”
  陈芯茹怔了怔,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些画面。
  “你信不信……我多的是办法让围绕在范叶身边的女性全部消失?”
  薛碧的笑,是一切了然于心的笑,那天薛碧信誓旦旦的威胁还徘徊在耳边。
  陈芯茹无比懊悔,她早该意识到,学校里成绩优秀的学生比比皆是,为何只有她偏偏如此幸运获得唯一的清华推荐名额?
  “怎么样,你对清华还满意吗?”薛碧笑盈盈地问。
  “为什么?就为了把我从范叶的身边赶走,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吗?”
  其实陈芯茹也曾经有过一丝怀疑,不过比起薛碧的暗中推波助澜,她更想相信是自己多年的勤奋和努力得到了回报。然而薛碧的笑容早已给出了答案,她的付出和回报根本就毫无关系,她不过是面前这个得天独厚的大小姐掌中随意掌控的玩具。
  “范叶是不会离开舟市的,比起让你在他的附近随时有机可乘,自然是让你有多远去多远好了。”薛碧面朝篮框利落地投出了一记三分球,只可惜篮球射中篮板又弹了回来,被薛碧稳稳地接在手中,“让你获得清华的推荐名额已经是最温和的办法,你是个聪明人,相信你也清楚做出怎样的选择才是最有利的。”
  陈芯茹气得眼泪都快掉下来,她喊道:“我不会去清华的!”
  “是吗?”薛碧不以为然,“难道你要留在舟市,为了范叶?”
  陈芯茹咬唇不语。薛碧的话无疑很刺耳,但是也犹如一记闪电击中她的心脏。
  范叶已经明确地拒绝了她的情意,就算她放弃了眼前的机会甘心留在舟市,范叶也不会因此多看她一眼。
  沉默的陈芯茹让薛碧笑了笑,她再次投出了篮球,这一次,完美的穿过篮网,清脆利落地坠落在了地上。
  而随着篮球同时坠落的,还有一段尚未开始便被无辜扼杀的青涩初恋。
  ——
  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咖啡馆内播放着悠扬的英文歌曲,而横越在薛碧和陈芯茹之间的,是一片如死般的沉默。
  陈芯茹伸手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原本美味可口的咖啡已经冷掉了。陈芯茹用力地咽下一口咖啡,干涩的喉咙才得到一瞬间短暂的解放。
  陈芯茹看向对座的薛碧,她低垂着头,大腿上的牛仔裤已经被抓出了一条条皱痕。
  “如你所见。”陈芯茹的声音听起来不痛不痒,“我最终还是做出了选择,我来到了北京,与范叶相隔两千多公里,再也不是你追求范叶的威胁了。”
  薛碧闻言抬起了头,脑海里分明闪过很多语言,然而连一句最短的话都无法轻松道出。
  “虽然我到现在还是没办法认可你当时的行为,不过是你让我深刻地认清楚了我的真实想法。比起范叶,我的确更爱自己,我永远都无法为了一个男生放弃自己的前程。”陈芯茹毫无感情地看着薛碧动摇的眼睛,“薛碧,没有你,就没有如今的我。”
  作者有话要说:
  生活中若是遇到像薛碧这种人应该会很讨厌吧?不过因为是在小说中,薛碧过去的孤傲、任性、自私通通都变得可以容忍了(谁叫她是女主角呢……)
  第23章 跟我走
  薛碧回到旅馆,浑身如同散架般疲惫,她吃了几口从便利店买来的面包,便味如嚼蜡地扔到了一旁。
  她无力地躺在床上,渐渐忘记了究竟是清醒还是沉睡。
  和陈芯茹谈话的内容还清晰如初,所谓薛碧的过去如同走马灯般在她的眼前掠过。陈芯茹的一词一句,仿佛已经完整地描绘出了一个高傲、任性、自私的薛碧。那样的薛碧就是她的过去,她就是薛碧。
  “你不要碰我。”
  “我和你根本就没有可能。”
  “你的喜欢对于我来说只是包袱。”
  又是那一把沉稳的声音,自从她离开香城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再做过这样的梦了。如今她不需要再拨开那一层挡着他的浓雾,因为他的脸已经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里。
  “范叶。”她喊着他的名字,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而后她蓦然睁开眼,房间里昏暗湿闷,她下床拉开窗帘,窗外仍然阴雨绵绵。她兀自听了一会儿雨,接着起身收拾行李、出门退房,毫不犹豫地前往机场登上了返回舟市的飞机。
  北京短短的两天行程并没有让薛碧产生任何留恋,相比起北京干冷又陌生的冬天,舟市湿冷的冬天宛如亲切地欢迎她回归。她回家一趟放下行李,又往大学出发,即使经历了连续的颠簸,她仿佛也不知疲倦。
  薛碧沉着一张脸踏进了大学,身边来来往往的女生无一例外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今天是3月7日,是如今大学最流行的女生节,特别在男多女少的这间大学里,每年到了这一天,大学里的女生都被当做珍宝一样对待。薛碧兴味索然,双手插进口袋,低垂着头,把周遭的热闹全部排斥在外。
  “薛碧。”
  薛碧听见身后有人唤她,心跳宛如漏了一拍。
  薛碧深呼吸,缓缓地回头。
  范叶像是松了一口气,“你终于回来了。”
  “你找我?”
  “汤琦说你去北京了,但是我打你的手机也总是关机。”
  “我忘记开机了。”
  “你怎么突然去北京了?”
  “……有些事情。”
  范叶打量了一番薛碧,“你脸色不太好。”
  “没事,休息不够而已。”薛碧的双手悄悄在背后交缠,“你找我什么事?”
  范叶也不喜欢卖关子,他的手中握着一张纸,慢慢地在薛碧的眼前摊开,空荡荡的白纸上只有最下方写了薛碧的名字和手机号码。薛碧愣愣地看了许久,她认得那是她的字迹,但是范叶为什么要把她写下的联系方式给她看?等等,出发去北京前她似乎曾经匆匆见过这一张纸……
  “你抽到了我的字条?”薛碧不无诧异。
  大学的女生节一向有个传统,在女生节的前几天,学校让女生们在字条上写下愿望投入收集箱,而男生们就会在女生节当天各抽取一张字条,负责去完成该女生写在字条上的愿望,在青春年代中,这无疑是一件充满情趣而浪漫的事情。
  字条收集的那天,薛碧因为急着出发去北京,还没来得及写下愿望就把字条扔进了收集箱,两天过后她已经全然忘记了这回事,没想到偏偏让范叶抽到了她的字条。
  范叶问薛碧:“你想让我实现什么愿望?”
  薛碧避开范叶的视线,低下头回答:“我没有什么愿望。”
  范叶静默了几秒,“你这是……在对我闹情绪?”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被范叶这么一说,薛碧只好硬着头皮对上范叶的视线。他直直地看着她,仿佛可以把她的所有心事看穿。
  范叶又说:“把你的愿望告诉我,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去满足你,就算是我现在做不到的,将来我也一定会满足你。”
  这是一个十分动人的承诺,淡淡的话中蕴含着薛碧意料之外的深情,然而薛碧心中愧疚和悲伤却远远超越了感动的成分。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没有早一点,也没有晚一点?
  “无论我想要什么你都可以满足我?我只想要回忆,我过去的回忆,你能给我吗?”
  范叶微怔。
  薛碧承认她太过冲动,她刚才头脑一热居然对范叶提出了无理的要求,就算她再难受,她都不应该把情绪发泄在范叶的身上。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同时努力让接近崩溃的心武装起来。
  “对不起。”眼泪迅速地堆积在眼眶里,薛碧不想让范叶看到她的脆弱,只好又低下头,“过去我给你添了很多的麻烦,但是从今以后,我不会了。这段时间也谢谢你对我的照顾。”薛碧用力地咬住嘴唇,转身跑上女生宿舍的楼梯,“再见。”
  范叶在薛碧的身后喊了她一声,但是她倔强地没有回头。既然鼓起勇气说了“再见”,就应该不再回头留恋。
  昨天以前的薛碧以为,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在意范叶、想对范叶好,只是因为范叶有一张和唐一生相似的脸孔,然而事到如今她才发现原来自己错得离谱,她和范叶的渊源其实比唐一生还来得更早。
  对唐一生的“背叛”让薛碧的思绪混乱,心里亦难受至极。
  她反复问自己,她真的纯粹地喜欢过唐一生吗?
  可悲的是,她发现她居然无法坚定地给出答案。
  薛碧郑重地下定了决心,自道别后,她不会再和范叶有所瓜葛。这是范叶最初的期望,虽然来得太迟,但也是薛碧如今唯一能回报给他的东西。
  两人好说好歹是同班同学,在学校里遇见的机会着实不少,每次薛碧都是能避则避,居然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了一个月。
  四月的一个重要节日是清明节,大学放了三天的假期让学生尽可能回乡祭祖。清明节的一周前,薛乐就曾经打过电话来,通知薛碧下周六空出时间一家人登山拜祭祖先。
  薛碧对于“一家人”的概念不深,听到的时候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周六当天一大早去到约定的山下才发现,“一家人”原来指的就是薛父、薛碧、薛乐,还有薛太太,仅仅四人而已。
  薛父本来就是独生子,而对于豪门来说,具有威胁性的亲戚自然会减少来往,除了每年春节过场般地接触问候,其它节日几乎都不怎么聚在一起。
  薛碧如今才真实体会到,所谓“富贵人家”并不一定如外人所见光鲜亮丽,当你掌握的东西比普通人越多,要承受的压力自然也比普通人更多,正譬如孤独。
  同是来这座山上祭祖的人有很多,同行时一个不注意就很容易被人群分散。薛父和薛乐是男性,爬山的速度自然比薛太太和薛碧快,没过一会儿,薛碧和薛太太就落在了后头。
  薛太太的外表保养得再好毕竟也是一个中年的妇女了,体力自然比不上薛碧,薛碧脾性不算急躁,她虽然和薛太太不亲近,但是她都不忍心留下薛太太一个人,便尽量放慢脚步,一边注意不和薛太太分散。
  “其实这是我第一次跟你们来登山祭祖,我走得这么慢,还把你也拖累了。”薛太太在后方说道。
  薛碧摇摇头,“没事。”
  薛太太又问:“你最近的心理治疗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吧。”薛碧渐渐和薛太太走在了同一个水平线上,“医生说我可能再过不久就能想起来,也有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了。”
  “如果把所有事情都想起来了,你会怎么做?”
  薛碧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薛太太反而把她问倒了。
  最近薛碧总是不停地追寻回忆,然而回忆对于一个人来说真的是那么重要吗?没有回忆,她不是依然活得好好的吗?甚至还获得了一些前所未有的东西,若是从前的薛碧,会想要过如今的生活吗?
  “阿姨。”薛碧稍作考虑后问,“如果让您选择的话,您会宁愿站在您面前的是过去的薛碧,还是现在的薛碧?”
  薛太太错愕了一瞬,接着摇了摇头,“这是一个没有可能的选择题,即使有,选择权也不在我的身上。薛碧,你应该知道从前的我们有多么水火不相容。”
  薛碧无言以对,但是薛太太的话也不无道理,薛太太并不是故意不给薛碧答案,而是因为她知道,她无法给出一个真正客观的答案。
  “其实我今天有话想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