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节
作者:
雨来不躲 更新:2021-02-17 02:04 字数:4792
羽警烛暗想:肉身和树木融为一体,那不就是虫草了吗?半边身子成了木头,的确是不可能活下去了。
他当下才明白,不仅虚粲蜃知道他们会追来,连怪族们也知道,所以才会下此毒手,实在可恨。
虚粲蜃现在所称“我还有要紧的话得告诉你们”,实际上就是临终遗言,对待临终遗言可马虎不得,于是羽警烛即刻收敛心神道:“虚楼主请讲。”
虚粲蜃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将目光投注在空雨花脸上。他虽然是垂死之人,那目光还是犀利得很。
空雨花被盯得心里直发毛,一厢情愿的猜想:难道他已经确信炫天岚的灵体藏在我身上,今后必定能成为梦幻大陆第一人,所以要对我,而不是对羽警烛交代临终遗言?
虚粲蜃目光依旧盯着空雨花,话却是说给羽警烛听的,而且是一句非常出人意料的话:“羽兄,这个年轻人心术不正,请你多多费心,不准他接近我女儿。”
虚子莹没听明白,急忙问:“父亲,你说什么呢?”
“这个人不能信任,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虚子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愣住了。
空雨花当即气晕了,极不礼貌的回道:“原来这就是你所谓的要紧话?虚楼主你也太看得起我这个无名小卒。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怎么你临终竟然还平白无故的咬人一口。我就纳闷了,我是如何心术不正了?”
虚子莹叫道:“空雨花,不准这样对我父亲说话!”
空雨花的气还没消,又说:“可是我已经说了,无法收回,你就勉为其难听下去吧。我这还算客气了,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说不定我会说出更难听的话来呢。
”
羽警烛沉吟了一会儿,也替空雨花辩解:“我和空兄弟相处颇有些时日了,他除了口齿轻薄,倒没什么别的毛病。虚楼主说他心术不正,不知有何根据?”
虚粲蜃却说:“要了解一个人,有时候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我和他在蜃中楼相遇,他说着说着就突然给我来了一剑,这太阴险了,说他心术不正并不算冤枉他。”
空雨花听着心里的气又起来了,直道:“堂堂第七奇人,原来是如此小肚鸡肠。当时你的身份是羽先生的复制品,并非你本人,复制品和一堆大便并无本质上的不同,算不得人,也算不得生灵,我还用得着和它装谦谦君子吗?
再说了,即使你以本来面目出现,那又怎样?难道要我一见你面,就跪在地上给你三拜九叩行大礼?我还没那么低贱,你也没那么高贵!
什么叫阴险?什么叫偷袭?什么叫心术不正?你和羽先生对敌时,不也阴险的偷袭他吗?如果我这叫心术不正,那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虚粲蜃气得喘了起来,等了一会儿才道:“我如今虎落平阳,你才敢这样跟我说话吧?”
“虎落平阳也好,人卡树中也罢,都不成为你可以随意污小遥辉市砦矣枰苑床档睦碛伞!笨沼昊ǚ薹薜厮怠K南耄耗悴凰滴倚氖醪徽够购茫阏庋凰担移咏闩 ?br />
羽警烛忙跳出来打圆场:“好了,都别说气话了。虚楼主,你还有什么真正要紧的话要说吗?”
从其话意里可以听出来,他并不觉得不让空雨花接近虚子莹这件事是“真正要紧”
的,而且也没有对这个嘱讬表态。
虚粲蜃才道:“羽兄,你得到了我的一部分记忆,想必已经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寻梦队了。如果今后有机会,请帮我向世人做个交代,我并不是逃兵,虽然我不好虚名,但也没必要白白去担负这恶名。”
“这个……”羽警烛犹豫了一下,“羽某自会斟酌出一个权宜之策,既能还你清白,又尽可能不损害别人的名誉。”
“怪族已经离开我的躯体,我也完全清醒,能想起蜃中楼的变故始末了。你得到的这段相关记忆是模糊的,而我现在也来不及一一说出。先前我本可以把记忆寄存到‘忆库’去,讬忆库主人转交给我女儿,不过过程比较繁琐。当时,恰巧有人经过这里,我就把这段记忆转移给他,麻烦羽兄将其取出,交给我女儿。”说完这番话,虚粲蜃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羽警烛看了看嵌在树上的另外那个人问:“就是他吗?”
虚粲蜃艰难的点了点头。
“他也受制于怪族?”
“不,他是误打误撞经过,与怪族没有任何瓜葛。怪族之所以挟持我,就是贪图我的记忆,最终目的在于梦幻之泉。怪族变成这棵树,想将我锁在树心里,然后一点一点的剥夺我的记忆。
倘若在平时,我自然有办法脱困,但现在我的记忆越多,这棵树对我的牵制就越大。恰巧此人经过,我便把部分记忆转移到他身上。
因为我自己还保留着一部分不能转移与外人的记忆,所以当时的情况是我和此人分摊了我的记忆。如此一来,我才没有完全被怪族扯进树心,而是与此人分别让半个身子镶嵌在树上。”
空雨花乘机叹道:“那这人真是惨遭飞来横祸啊,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心术不正的结果?”
羽警烛当即沉着脸说:“空兄弟,虚楼主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羽先生,你明知道使脸色毫无用处,为什么还要沉着脸色对我呢?”空雨花笑道,“做完任何事后都可以找到理由,而且我们做事也不一定需要有理由。我并非指责虚楼主,而是可怜这位倒楣的朋友。”
虚子莹气不过,大声斥道:“空雨花,你太过分了!”
虚粲蜃却笑着说:“你以为我害了他?”
“哈!如果换作是我,在路上优闲的走着,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鬼爪把我拉过去,硬生生塞进树里,半边身子都变成了木头,还被硬塞一些莫名其妙、毫不相干的记忆,甚至还流了血、毁了容,即使用屁股想,也不会认为这是为了我好吧!”
“年轻人,你错了。”虚粲蜃冷静的说,“倘若真换成是你,才该高兴得合不拢嘴呢。”
“也许吧,你看这位朋友,高兴得都晕过去了,还差一点就可以笑醒了。”
“我这么说吧,他的左半身只是目前成了木头,一旦我死去,浑身成为木头,他就又是血肉之躯了,随时可以抽身离开。”
“就这样?这也不值得高兴得合不拢嘴呀!”
虚粲蜃又道:“还没说完呢,同时为了补偿,我把自己的功夫都转移给他了。”
空雨花还没说话呢,羽警烛已经叫了起来:“什么?你把功夫赠送给了这个人!”
“没错,如果他天分够高,那醒来后,就可以自如的使用我的功夫了。”
“倘若真是这样,那他不是倒楣,而是走了鸿运了。”空雨花不无羡慕的说,同时心想:炫天岚的灵体跑到我身上已有一段时日,我除了偶露峥嵘,就没别的能耐,要成为“梦幻大陆第一人”还早着呢。
看着羽警烛那张阴沉沉的脸,他突然心念一动,猜想:莫非羽警烛到鬼啸森林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虚粲蜃的功夫,从而由第八奇人晋级为第七奇人?事情一定是这样。
羽警烛机关算尽,却被别人捡了个现成便宜。想到这里,空雨花颇有些幸灾乐祸,故意拿话刺羽警烛:“不言而喻,现下第七奇人这顶帽子是戴在此人头上了。”
空雨花的猜测是对的,羽警烛在发现虚粲蜃受制于怪族后,就想将他的功夫据为己有。他的功夫加上第七奇人的功夫,虽然仍不足以与七巫相比,但肯定强过寻梦队里的任何一个人,进而成为新的梦幻大陆第一人。
不过这只能巧取,不能豪夺。
那时虚粲蜃并未彻底被怪族控制,偶尔还能压制住怪族,如果在那种情况下强取,有可能偷鸡不着蚀把米,反被虚粲蜃所伤。即使怪族完全控制住虚粲蜃,那么当他抵挡不住羽警烛时,肯定会选择离开虚粲蜃,那么羽警烛还是得面对原本的虚粲蜃,自然也就不能如愿。
所以他才故意放走虚粲蜃,他明白虚粲蜃此去,必丧生于鬼啸森林。
如果自己单独追去,虚粲蜃未必会赠予功夫,因此得带上虚子莹。
对女儿,虚粲蜃肯定不会吝啬,所以羽警烛已在虚子莹身上动了手脚,到时她自会把父亲留下来的功夫送出。但现在被半路杀出来的这个人捷足先登,而羽警烛不可能事先在此人身上施法,自然也就得不到虚粲蜃赠予其人的功夫了。
至于他之所以还带上空雨花,自然另有用处。
眼下计画还没进行到一半,如意算盘已然落空,他心里的愤恨就别提了,只道:“
虚楼主就这么把一身通天彻地的奇绝功夫送给了个不相干的人,不觉得可惜吗?”
虚粲蜃气若游丝地说:“我知道你们会找来,但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得到我,如果在我死之前,你们还没出现,那我这身功夫岂不浪费了?这还不算最糟的,就怕怪族得到了,用来作恶,那样一来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羽警烛终究是枭雄,愤恨之心很快被理智压下去。既然事情的发展与计画有所出入,那就应该做出调整,但他口头上还是仁至义尽的说:“虚楼主请放心,羽某会把记忆从他身上取出,交给令嫒的。”
“那就有劳羽兄了。”虚粲蜃轻吁了一口气,“自从有了寻梦队那段可怕的经历,我就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动力,之所以还苟延残喘,无非是因心中惦记着妻小。
我离开寻梦队后,就这么神思恍惚的飘荡着,宛如行尸走肉。十分可恨的,因为神思恍惚,我竟为怪族所侵,躯壳被怪族盘踞,还连累了妻儿,毁掉家园。我不应该再活在这个世上,现在我终于可以轻松了……”说到后来,他的声音已低不可闻,似乎就要撒手人寰。
羽警烛突然想起一件事,急问:“虚楼主,你的罔象刀呢?”
虚粲蜃的眼神猛然亮了一下,典型的回光返照,却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他……
”然后,他的瞳孔就放大,目光也散了。
一粒亮闪闪的光华从他胸口浮起,在虚子莹的头顶绕了一圈后,倏地飞到空中,转向东北方而去。显然,他的灵体飞到魂渊去了。
随着他呼吸的停止,露在树外的半个身子自右向左开始迅速的变成木头,现在他已经彻底和树身融为一体了,成了这棵树一个怪异的人形树疣。
虚子莹眼睁睁看着父亲的肉身变成木头,不禁当场泪如雨下,痛哭失声。
空雨花见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也骇异非常。
羽警烛叹息一声,旋即把目光转向镶嵌在树身另外一边的那个人。
虚粲蜃一死,此人就可以从树里脱身出来,但他是善是恶现下皆不得而知。如果此人能自如的运用虚粲蜃的功夫,并心怀恶意,那羽警烛等人的处境就不妙了。
在这一刹那,羽警烛甚至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先下手为强,杀了这个人。自己得不到虚粲蜃的功夫,别人就休想捡便宜,而且这样一来,己方三人也安全了。
但冲动终究只是冲动,羽警烛毕竟还是爱惜羽毛,不会滥下杀手的,尽管他从不刻意规避杀戮。
终于,那人醒了,并且身体从树身中脱离出来。
也许是昏迷太久,刚刚醒转还不太能适应,他的眼神显得相当空洞且目光呆滞。在身上血迹和脸上伤痕的衬托下,他这副茫然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恐怖。
不过羽警烛本事大,这世上少有能令他害怕的东西。空雨花这段时日也见了不少世面,见怪不怪了,而虚子莹则因尚沉浸在丧父之痛中,没工夫去瞧那张恐怖的脸,所以也不知道要害怕。
于是,除了虚子莹还哀哀哭着外,其余三人都沉默着。如果有外人路过,定会认为这三人是在为虚粲蜃的逝去默哀呢。
或许是虚子莹的哭声太凄厉,这个血人终于回过神来。
他的目光闪烁不定,眼神中包含了痛苦、无助、愤恨等种种复杂的感情。
他第一眼看见的是羽警烛,立刻脱口叫道:“羽警烛!”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叫出这三个字,声音尖锐得刺耳。
他浑身颤抖着,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脖子上青筋暴露,脸上的伤痕因受到牵扯又有鲜血渗出。
空雨花开口提醒:“羽先生,此人不仅认得你,而且好像还与你有过节呢。”
羽警烛只是冷静的点点头,“羽某名满天下,别人认得我实在不稀奇。不过阁下刚整过容吧?恕羽某眼拙,不知你是何方神圣。”前几句是回答空雨花,后面的话则是对那血人说的。
那血人没回答,因为空雨花的话把他的目光吸引过去了。就见他眨了眨眼,又用手狠命揉了几下,也不知是本来如此,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