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节
作者:雨来不躲      更新:2021-02-17 02:03      字数:4805
  殷拿云瞧清楚了,这东西竟然是活的。
  那东西光秃秃的,不存在所谓的五官,但牠扭来扭去,却好像在打量什么。牠朝院子这样弯过来,似乎“看见”了殷拿云,立刻不扭动了,就那么弯曲着身子。殷拿云脑子里灵光一闪,暗想:莫非这就是嘉荣藤?
  也顾不得许多,他拔出匕首就掷了过去。
  这匕首他刚从兵器房取出,想不到立刻就派上用场。
  殷拿云在隼翔宫这几年可不是白混的,虽然与羽警烛、叶拱辰这些人比起来有天壤之别,但对付眼前这种东西还是绰绰有余的。匕首飞出,立中鹄的,穿透那东西,将其钉在墙上。
  那东西发出嘶嘶的声音,极力扭动着,想把自己从匕首上挣脱出来。匕首深深地插进墙砖里,任凭那东西如何挣扎,也未能脱出身来。
  殷拿云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因为不知此物究竟是什么物事,开始不敢靠得太近。
  此物还在挣扎,只是不那么剧烈了,而嘶嘶之声完全没有了。牠身躯的质地很像豆芽,表面光滑无比。因为挣扎,牠身上被匕首割开了一道长长的竖立着的创口。
  疮口周围渗出的汁液是黏糊糊、青惨惨的,估计是牠的血液。牠虽然从污秽的地底冒出来,身上却异常洁净。牠散发出一股清香味,似乎不是人间所有,闻着极为舒坦。
  瞅着嗅着,殷拿云就动了心思:嘉荣藤?牠能使猊樨兽弃肉身、存灵体,成为高等生灵,说明牠很希罕,不知道吃起来感觉如何?
  他是乡下少年,没那么多讲究,在家时吃了不少野果野菜,有些是认识的,大部分是不认识的,从来也没吃出毛病来。
  眼前的东西应该和蘑菇一样,是菌类植物,也属于野菜的范畴,看起来非常诱人,不妨尝尝鲜。即使有毒,只要不吃得过多,对身体就没有特别大的不良影响。
  殷拿云说干就干,在牠身上割了巴掌大的一块下来。那东西似乎感觉到疼痛,又发出嘶嘶的声音,并且疯狂扭动着。因为匕首还在牠体内,扭动的结果自然是把创口弄得越发大了。
  而创口越大,牠就越疼痛,于是引起新一轮的扭动,从而进入了恶性循环。这样继续下去,用不了多久,牠就会死的||如果牠真是活物的话。
  殷拿云小心翼翼,把割下来的东西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小口。脆脆的,像生藕,像黄瓜,有少许汁液,有淡淡的甜味,口感非常不错。殷拿云又咬了一小口,边嚼边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他喜欢这种味道,也完全放心了,于是把剩下的那一整块扔到嘴里,三下五除二嚼碎了,吞咽下去。
  一块不满足,他又割下了第二块,很快又吃完了,于是割第三块。现在,他不是为了充饥,而是为吃而吃,似乎吃上瘾了。在他割第六块时,那东西不再扭动,死了。他拔出匕首,那东西倒在墙角。
  殷拿云开始以为牠还有一截埋在土里,其实不然,牠整个身子都在地表上。他把匕首插回腰间,干脆捧起那东西,就像啃西瓜一样,大口大口地吃。
  此时他蹲在地上,面朝墙角,汁液顺着他嘴角往下淌,吃相岂止是不雅,而像俗语所说的,简直就是刚从牢房里放出来的。
  他越吃越快,完全不由自主,一鼓作气,在短短的时辰内竟然将那这根三尺多长拳头粗细的东西塞进肚皮里去了,而且一点也未感觉到肚胀。
  只到那东西被他消灭,连一丝残渣也未留下,他才站起用衣袖擦擦嘴。也许是站起来时太急了一些,他有些站立不稳,眼前也有细小的星星在闪。他茫然地看着墙角,不清楚刚才做了什么。
  努力想了一会,才回忆起自己饱餐了一顿。他想不到自己的胃口竟然如此之大,很自然地将这归结于嘉荣藤的功效。由此可见,他已经将这莫名其妙的东西当作嘉荣藤了。
  走出隼翔宫后,他得知那东西的确就是嘉荣藤。
  是小乖的话印证了这一事实。
  小乖惊异地打量着他,问道:“你吃了嘉荣藤?”
  殷拿云很纳闷,反问:“你怎么知道?”看看自己身上,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对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你回头看看隼翔宫就明白了。”
  殷拿云依言转身瞅瞅隼翔宫,“没什么不妥啊。”
  “你不觉得它现在了无生气吗?”
  “人去楼空,当然是死气沉沉了。它没有生气,并非自今日始。”
  “你眼神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发现不了现在的隼翔宫和适才发生了变化,你再仔细瞧瞧。”
  既然小乖坚持这么说,那就再打量打量吧,反正自己也没有损失,殷拿云这一回瞧得异常仔细,终于发现了小乖所说的变化。
  “隼翔宫本是红墙碧瓦,金碧辉煌,现在却成了一派死灰之色。这种色彩让人感到压抑,难怪你要说它了无生气。”
  “如果只是色彩变了,那还不能就此断定隼翔宫死了。”
  “用什么法子来验证这座宫室死了呢?”
  “你扔块石头过去试试!”
  “我期待着有让人耳目一新的事情发生。”地上的石子倒是不少,殷拿云随手捡起鸽蛋大的一块来,用力掷向隼翔宫。
  石子飞撞在隼翔宫的宫墙。
  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整个隼翔宫坍塌了。这是完完全全的毁灭,无论是砖瓦基石,还是梁柱楼槛,都化成了粉末,没有留下任何一点可以表明这里曾经是宫室的痕迹。在轰然倒塌声中,粉尘冲天而起,又纷纷扬扬洒落下来,给周遭的物事覆盖上一层灰色,甚至把板凳溪也染浑浊了。
  这惊天动地的一幕让殷拿云目瞪口呆,若不是小乖的提醒,他根本忘记了要逃离,就少不得要弄一身灰尘,甚至可能埋在灰堆里了。
  尘埃落定,隼翔宫成了一堆硕大无比的柴灰。
  良久,殷拿云才缓缓对小乖说道:“我这叫一掷倾人城,与你的一顾倾人城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更厉害,我一顾倾人城毁灭城池也不如你一掷倾人城之迅疾。”
  “其实不是我厉害,是这小石子厉害,这你应该明白。”
  “错!”小乖说:“既非你厉害,也不是小石头厉害,而是这隼翔宫本已成了灰烬,只是还保持着原来的外形。即便没有你这颗小石子,它也难以抵御哪怕是一粒鸟粪的撞击,它终究是要化作一堆灰烬的,不在此时,就在彼时。”
  “别安慰我,隼翔宫已经没有任何让我留恋之处,毁就毁了吧,我不会内疚。”
  “内疚?在没有到铁焰城之前,我也毁灭了不少城池,却从未有内疚之感。像我这样没有内疚感的生灵,岂会去在意别人是否内疚?”
  “不过,认真说起来,这么大一座宫室,本可以成为无家可归者的乐园,毁之的确有些可惜。”
  “嘉荣藤已成你的腹中之物,隼翔宫迟早要坍塌。我倒是认为,迟毁不如早毁,若真有无家可归者将此当作乐园,那么隼翔宫倒塌时,还不知要坏掉多少性命呢。”
  “哦,明白了。”殷拿云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依据隼翔宫的色泽变化断定我吃了嘉荣藤。”
  “这种事情我经历得太多了,一看便知。让我奇怪的是另外一件事,你是怎么吃到嘉荣藤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东西就是嘉荣藤。”殷拿云便把过程说了。
  小乖听毕,金鱼眼睛更突出了,活似要从眼眶里跳出来,“这更奇怪了,我没有进城,照理说嘉荣藤不应该从土里冒出来才对。”
  “也许是嘉荣藤太胆小了,牠感应到你在城外,所以慌乱逃窜。隼翔宫人去楼空,本来就死了,嘉荣藤也许要离开此地,另择佳址。当然还有其他种种可能,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证明我有口福,吃到了嘉荣藤。牠的味道委实不赖,你们猊樨只吃牠,是很有道理的。”
  “你又说错了,我们主要以嘉荣藤为食,而不是只以牠为食。另外,你是否有口福还言之过早,嘉荣藤适合我们猊樨兽,但并不一定适合你们。”
  “不必担心,我这肠胃连石头都能消化,何况是口感如此之好的嘉荣藤?”
  “如果仅仅是石头,那倒也无所谓,怕只怕嘉荣藤不像石头那么简单。”
  “吃下去了,吐不出来了,无论嘉荣藤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我都认了。”殷拿云看看那一堆柴灰似的东西,突然古怪地一笑,“此地景致不错,只是缺少了一样东西。如果在它前面竖一块牌子,上书毁城者殷拿云,那就完美了。”
  小乖大摇其头,“你难道没觉得这沉重的灰色使人压抑得似乎喘不过气来吗?还奢谈什么景致呢?这是一座坟茔,你要是竖一块牌子,那岂不就是墓碑了?多晦气呀!这牌子不竖也罢。”
  “说得也是,假如刚才我离开隼翔宫时不小心撞到了什么,现在肯定已经葬身在灰尘中了,想起来真是害怕得紧。”殷拿云刚说到这里,就住口不语,脸上露出诧异之色,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南边的大路。
  一个人正急匆匆地朝隼翔宫赶过来。
  ~第三十章会飞的树~
  来人名叫殷宽,与殷拿云是同村人,两人年岁虽然相仿,但以辈分论,殷拿云还得叫他一声么叔。他刚出现在路尽头拐弯处,殷拿云就认出了他,因为完全没有想到家乡有人会来这里,所以殷拿云非常吃惊。
  殷宽行色匆匆,转眼之间就到了他们跟前。
  “么叔,你怎么来这里了?”殷拿云撇开小乖,跨前几步,迎接殷宽。
  “拿云!”殷宽一直低头赶路,对周围没太留意,殷拿云的出现让他很惊奇。待他抬起头来,坍塌的隼翔宫就一览无遗地呈现在他眼前,“这……这是什么地方?”
  “当然是隼翔宫了。”
  殷宽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喃喃重复了一遍:“隼翔宫?”他揉了揉眼睛,“我没有眼花吧?不是说隼翔宫红墙绿瓦、金碧辉煌吗?可我连块完整的砖石都没看见。”
  “哦,这里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故,一时半刻也说不清。先说说你吧,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殷宽好不容易将目光从隼翔宫的废墟上收回,落到殷拿云脸上,“我是来找你的。
  ”
  “找我?”殷拿云指指自己的鼻子,随即释然。殷宽自打小开始,几乎就未离开过村子,在隼翔宫里,只有空雨花和殷拿云与他熟识,他当然只能是来找他们的。
  “拿云,大事不好了!”
  殷拿云着实被殷宽突然冒出的这句话吓了一跳,急问:“什么事?”
  “大梁山寨的山贼到我们村来了。”殷宽惶恐地说。
  “大梁山寨?魏夜虫?他们来干什么?”殷拿云脸色猝变,心里其实已经明白土匪的到来意味着什么,无非就是奸淫掳掠罢了。
  “山贼还能干什么?”
  大梁山寨的山贼为患很有一些年头了,因天高皇帝远,铁焰城的官兵鞭长莫及,无法予以铲除。时间一长,附近的大部分村庄就逆来顺受,习惯了他们的滋扰。而山寨里的山贼们也认为奸淫掳掠是顺理成章的事,定期或不定期下山犯事。
  殷拿云所在的村子被山贼欺压的时间不短,不仅有财物的损失,还有人员上的伤亡,空雨花的父亲就是死于山贼之手。
  殷拿云和空雨花来隼翔宫学艺的初衷就是为了抵御大梁山寨的山贼,以保障村子的安全。
  殷拿云很担心村民的安危,“村子里死伤多吗?”
  “到目前为止,还没人伤亡。”
  殷拿云知道山贼穷凶极恶,以前每滋扰一次,村子里总有人缺骼臂少腿的,这次村子里却没有任何伤亡,这不能不让人疑惑,“山贼们什么时候转性,变仁慈了?”
  “狗能改掉吃屎的习惯吗?不是山贼杀人放火,而是有别的企图,而且这个企图比杀人放火更让人不可接受。”
  “是什么企图?”
  “山贼这次只来了一个人,是代表魏夜虫来给村长传话的。说山寨每过一段时日就出来抢劫,很麻烦。所以,他要求各个村子以后定期将财富、粮食送到山寨去,如果不照此办理,他们就血洗村子,鸡犬不留。”
  “欺人太甚!”殷拿云不禁怒火中烧。
  殷宽说:“对我们村子,魏夜虫还特别提了一条,要村长将两个女儿送到山寨里去。”
  “什么!”
  “魏夜虫说了,这个月月底之前,必须将薛家姐妹送上山去,否则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现在,村子里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异常惶恐,村长也仓皇失措,所以村长叫我来叫你和雨花回去,商量一个对策。”
  “大丈夫虽然能屈能伸,尚不至于示弱到让别人骑在脖子上作威作福!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