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雨来不躲      更新:2021-02-17 02:03      字数:4726
  “你也占不了我的便宜!你有你的手段,我有我的伎俩!把戏人人会玩,巧妙各自不同罢了!”谢翼行左手朝下,食指伸出,其余四指蜷曲着,划了个半圆。脚下方圆三十来丈的那小块土地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所拨动,旋转了半圈,而圈子之外的地面没有任何变化。结果两人的位置互换,依旧是羽警烛面朝阳光。
  “看来还得调整一下你我的视野!”羽警烛此时背对东面,他右手“扭弯”阳光后还未收回,遂顺势一握,抓住了一束阳光,试着扯了两下。天上的太阳跟着晃动了两下。谢翼行因为面朝东方,所以太阳晃动这一幕他看得分外清楚。他暗想道:“羽警烛的幻术委实高明之极,我若再和他斗这个,势必会一败涂地。”随即又有了疑惑:“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羽警烛说:“这太阳真沉啊,幸好羽某人有几斤蛮力,倒也摆弄得开。”手上猛一用劲,像抛链球似的,以阳光为“链”,将太阳这个硕大的“球”一下子抛到了西边的天上。如此一来,让人眩目的阳光又落进谢翼行的眼里了。
  “谢宫主,如果你还有兴趣卖弄幻术,拜托千万来点新鲜的,别再提起脚下的土地转圈圈了。”话虽这样说,羽警烛却未再给谢翼行施展幻术的机会,提剑直扑过去。他身形有如行云流水,一掠便到了谢翼行跟前。手中长剑或刺或割或砍或撩或挑或剐,瞬间便让谢翼行身上挨了百十来下。既然他已决意取谢翼行的性命,所以这百十来下都出手极重。在他看来,即便是自己,受了如此重击,身上只怕也很难再找出一块完整的骨骼或者肌肉了,何况是逊自己多多的谢翼行?他已经将隼翔宫的宫主当成了一堆朽骨烂肉了。
  事实上,谢翼行因对形势估计不足,没料到羽警烛会猝然施袭,来不及反应,更别说招架了,被对方的长剑在身上进进出出来了几十次对穿。在第一次被刺个透心凉时,他只吐出“卑鄙”两个字,便没了生机。羽警烛之后使出的那些辣手只不过是落在一堆死肉上面,不能再让谢翼行感觉到痛苦了。
  羽警烛出手快,收剑也快。他看了看委顿于地的谢翼行的尸身,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环顾四周,大声说:“谢宫主,你倒是拿得起放得下,而且颇有心计,竟然不顾自己的身份而在光天化日之下诈死。可惜你遇上了我,这种金蝉脱壳之法就不灵光了。更让我感到好笑的是,你什么都能伪装,只可惜那柄溟琥剑伪装不了,这就不免露出马脚了。”
  他用长剑踫了一下谢翼行的尸身,尸首就像是气球被针破似的,立即瘪下去,最终化为乌有,只剩下了被鲜血浸透的一袭破衣。原来谢翼行果然没死,而是借机溜走了。谢翼行这样做显然有两个好处,一是摆脱眼前这恶魔似的羽警烛,二是永远占有溟琥剑而不必担心被人纠缠。不幸的是,对方识破了他的诡计。羽警烛用长剑拍打着血衣,血衣似乎是有生命之物,发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似乎还夹杂着求饶之声。羽警烛说:“只要你找到你的主人,我就放过你!”挑起血衣,朝空中一抛。
  此时,由于没有羽警烛和谢翼行的操控,挂在西边天空上的太阳、中途拐弯的阳光、旋转了半圈的脚下土地都恢复了原样,仿佛刚才那不可思议的一幕从来就不曾发生过。那件血衣在空中略微停了停,然后发出一声尖啸,风驰电掣般朝隼翔宫的大门俯冲过去,并在离地五六尺的地方停住。它好象受到了阻隔,又好象是和什么物事在搏斗,在那里推推攘攘。伴随着一下恼羞成怒的“滚开”之声,血衣终于裹住了隐身的谢翼行,将他朝羽警烛这边生拉硬拽过来。
  羽警烛呵呵一声轻笑,说:“谢宫主,连衣衫都出卖你,对你而言,众叛亲离是必然的事。今日我帮你一把,早死早解脱。”
  谢翼行喝声“定”,硬生生停住被血衣拖得踉踉跄跄的身子,说:“谢某即使难逃一死,也不会死在你的手上。”提起溟琥剑,割下了一片衣襟。血衣见势不妙,慌忙放弃了谢翼行,飞旋到半空,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似乎在作某种挣扎。终于,血衣恢复成无生命之物的本来面目,飘飘摇摇坠落下来。
  “谢宫主,你既然已经现形,想要再隐身,可就难了。”
  “谢某自我了断,你该满意了吧?”
  本来已经出重手取谢翼行性命的羽警烛“哟”了一声,“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自我了断!”于是按兵不动。
  “我用自己的鲜血涂抹隼翔宫的高墙,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谢翼行说罢转身朝宫墙猛冲过去。他被血衣从隼翔宫的大门门洞里揪出来,并没有被拖曳出多远。他只跨出五六步,就将一颗大好头颅实实在在撞在宫墙之上了。
  羽警烛心道:“想不到谢翼行竟然如此刚烈,说死就死,一点也不含糊!”他脑子里已经浮现出谢翼兴脑浆四溅、身子踫成肉饼的景象了。
  说时迟,那时快,谢翼行和头已经触及宫墙。他踫撞的力是如此之大,以至于竟然一头“扎”进了坚硬的石墙中。他就这样将整个躯体完全“融”进墙体,连一丝毛发也未留在外面。
  谢翼行既未脑浆四溅,也未变成肉饼,这颇有些出乎羽警烛的预料。但羽警烛是何等样人,随即便醒悟到谢翼行又在耍诡计:“姓谢的,别以为躲在墙里我就奈何不了你!”
  谢翼行也不答话,径直扭动身子,朝宫墙顶上“游”去。形象一点讲,如果将墙体视为垂直而立的“水面”,那么他现在所做的就是潜水前进。只不过他潜得并不深,躯体刚好被“水”淹住,所以能清楚地看见他在墙体里如何蜿蜒地游动。墙体是固态的,谢翼行也是固态的,他怎么可能在墙体里游动呢?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这是幻术!
  谢翼行在这之前施展出来的所有伎俩虽颇具迷惑性,却未能让羽警烛真正放在眼里,而此次谢翼行拿出在固态墙体中游动的绝活来,连羽警烛也眼楮也亮,禁不住喝起彩来:“谢宫主真有出息,以头撞墙竟然撞出这种空前绝后的景象来了。但我还是那句老话,不要以为我就奈何不了你。当然,你也别因为我这话而着急,慢慢游,千万别把自己当成一块砖头永远砌在墙里。”
  羽警烛这一说不打紧,谢翼行反倒急了,以为对方要将他禁锢在墙里,觉得那景象委实太过恐怖,于是游动得更快了,三两下就把游到了宫墙顶端,忙不迭地把自己的躯体从墙体里挣脱出来。他只穿了一件内衣,身上还淌着血,既滑稽,又狼狈,在宫墙上观战的人都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他。尤其是那些女弟子,见平素威严异常的宫主裸着大半个身子,不免感到窘迫。谢翼行却浑然不觉,自认为回到上面就逃出生天了,冲羽警烛喊话:“姓羽的,看起来你我谁也奈何不了谁,就此住手吧。你若识得好歹,就自行离开隼翔宫,我可以不计较你欺上门来的所作所为。”
  “谁也奈何不了谁?!你不觉得你这话有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嫌疑么?”
  “随你怎么说吧。我唯一失策的地方,就是下到地面!刚才的厮杀可能会让你产生大占上风的错觉。为自己着想,同时也是为你考虑,我还是回到这里来。你如果真认为自己有翻天覆地之能,可以将隼翔宫踏平,那么不妨尽情施展本事,给你我一个完全平等的打败敌手的机会。”
  “这还不简单!”羽警烛双手握剑,正对着宫墙劈下。
  这虽然是简简单单的一剑,但在宫墙上众人看来,感受却非同寻常:羽警烛本来站在低处,可这一剑偏偏有“泰山压顶”的气势。更奇怪的是:这一剑似乎没有特定的进攻对象,又似乎针对每一个人。
  接下来的一幕使众人相信自己的感觉没错。
  恍似一场流星雨,无数道耀眼的剑光从天劈落,宫墙上包括谢翼行在内的所有人都无一遗漏地分润到一道剑光。由于事起仓促,许多人来不及反应,更别说招架或者反击了,顿时有三十多人中剑,并有十四个人当场毙命。在这之前,羽警烛与谢翼行周旋了不少时间,却从未伤过性命,而此时一出手便让三十多人或死活伤,这说明羽警烛已经失去耐心,终于痛下?手了。这三十多个人都是鹞部弟子,身手差,就难免遭殃了。而其它人之所以能在羽警烛剑下只受了场虚惊,全因为羽警烛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了谢翼行身上。
  谢翼行虽然也只接了一剑,却承受了所有剑光中的九成压力。幸好羽警烛没有尽全力,谢翼行得以在剑光的九成压力之下而未再重创;更值得庆幸的是,谢翼行仗溟琥剑之威,居然使个巧妙将那九成压力返还给羽警烛了。谢翼行当然也明白,这掉头返回去的压力伤不得羽警烛。他还知道,羽警烛不需施展其它手段,只用刚才的招术再来上那么几十剑,隼翔宫的所有人可就玩完了。当然,如果认为谢翼行真正关心的不是隼翔宫众人而只在乎他自己,也未尝没有道理。反正,他现在很着急。而且,情急之下,居然也让他想起来还有一招能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他在心里责怪自己,因慑于羽警烛之威而全然忘记了自己手握救命稻草。于是,赶在羽警烛再次发难之前,他默念咒语,将隼翔宫置于保护之中。
  羽警烛早已料到自己的攻击会奏效,上一剑甫收回,紧跟着就劈出第二剑。这第二剑同样产生了流星雨一般的无数剑光,这些剑光同样的眩目夺魂,若无意外,同样也会有几十人或伤或亡。
  但偏偏谢翼行已经预先行了法,整个隼翔宫似乎被一个看不见的圆形罩子遮掩住。这个罩子非常光滑,羽警烛这一剑劈过去,所有的剑光无处着力,顺着罩子外表滑落到地面,斫断了一些花草树木,并把地表割出无数道伤痕。羽警烛见状略微一愣:“‘画地为牢’?!”于是第三剑就劈不出去了。
  “如果你愿意,也可以称其为‘固金汤’之法。”
  羽警烛嗤笑道:“你以为如此一来,隼翔宫就真正是固若金汤了?这种想法也太幼稚了吧?我告诉你,这难不住羽某。”
  “在我看来,只要是为了隼翔宫,所用的手段不存幼稚与否的问题。至于能否阻挡住你,那就不是我所能左右的了。不过,谢某自信此法应该很管用的。阁下如果认为这是妄言,不妨再来上几剑吓吓我们。”谢翼行颇为得意地笑了起来。
  ~第十五章 一个人的围困~
  羽警烛不再言语,左手掌心对着墙上众人,虚抓了一下。谢翼行虽然自信对方无法再伤到自己,但今日屡屡受挫,已是惊弓之鸟,以为羽警烛又在施展什么魔法,不由自主紧张了。无论如何,羽警烛这一抓并未弄出什么动静,更别说对墙上众人造成什么伤害了。于是,谢翼行想当然地认为自己的“固金汤”之法发挥作用了。
  在谢翼行等人的讥笑声中,羽警烛左手握拳,一步步后退,一直退到那幅“雾气”屏风边。“雾气”屏风自被羽警烛画上山水后,一直立在那里。阳光没有消融它,风未能吹走它。即便后来谢翼行施法将覆盖地表的雾气抛掷到天边,它也未移动分毫。它就在那里静静地等着,等着羽警烛将它派上用场。
  羽警烛左手对着屏风,打开拳头,轻喝一声“去”,似乎是释放了什么东西。屏风的山水最前端出现了一座小小的城池,城墙上还有一些细小的人影在晃动。羽警烛将长剑插回剑鞘,蹲下身子,右手在地上随意掐了一根茅草。茅草虽然极细极嫩,但边沿已经长出锯齿。他拇指和食指捏着这根两寸来长的茅草,其余三指微微伸展,竟弄出个兰花指的造型来。他将茅草快速扎进“雾气”屏风,又快速抽出。这一扎一抽宛如刺绣,动作娴熟之极。
  谢翼行清清楚楚看见了羽警烛摆出来的兰花指,心中思忖:“羽警烛怎么成娘们儿了?”正觉得好笑,眼中余光已然瞄见身边不远出的一个弟子的脑袋飞了出去。那位弟子很投入地关注着羽警烛的一举一动,脑袋虽然朝后飞出,身躯依旧保持原来的姿态:左手平放在墙垛上,右手还对羽警烛指指点点。他的头颅从脖子切下,创口异常平整。鲜血来不及涌出,能清楚地看见创口横切面排列的食管、气管、颈椎、动脉、静脉、颈肌等等。稍顷,鲜血才猛然涌出,像喷泉,炸开一朵大大的血花。鲜血激射两三丈之高,纷纷扬扬洒下来,飘落在旁人身上。同伴见此恐怖之状,不由惊叫起来。
  在墙上众人惊慌之际,羽警烛已经用茅草在“雾气”屏风上再刺了几下。墙上顿时又有四人遭殃。一人胸口被捅出个大窟窿,一人被腰斩,一人被劈成两片,一人双腿齐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