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作者:
泰达魔王 更新:2021-02-17 02:02 字数:4873
茗馨殿禁足了三日之后,便有些熬不住。
茗馨殿里的安宜香熏得满室椒兰苾香,袅袅引瞌睡。着了一袭凤影清裙,百无聊赖趴案上,逗弄鸟笼里的阿姒。司墨时时刻刻守一侧,好似怕这只鸟笼里的鸟飞走了似的。将手上最后半块桃花糕喂了阿姒,用一截竹签戳了戳它白净无瑕的肚子:“说,们是不是都很可怜?”
这些日子闭门思过,本想召果子来陪伴,却被无情地告知,果子它天赋异禀,被文曲师父抓去他开的私塾听课了。咬咬牙,忍了。
找不着果子,退而求其次,让司墨把凤凰那厮给带来陪逗逗闷子,却被再次无情地告知,凤凰他也天赋异禀,被扔进汤谷水里炼体去了。
忍无可忍,这个世界居然已经扭曲到连凤凰都能天赋异禀的地步,不是刻意与作对是甚么?忿然回了殿内,重新坐案前,瞅着正天真无邪地进食的阿姒,忽然对它产生了深深的嫌弃。用竹签戳了戳它的脑袋:“白慕也忒不会变化了。要是变成个鹦鹉该多好?”至少还能聊以解闷。
阿姒抬头茫然地看了一眼,突然张了张嘴,吐出一个光团来,笼司墨身上,立时令她软绵绵地睡了过去。那团银光重新飘了回来,聚面前,从上而下垂成一卷纸笺的模样,幽幽浮转出一行白字:“施五行咒。”
瞟了一眼昏睡过去的司墨,鬼使神差地照做。阿姒果然“嘭”地一声长高了半个头,成了只白羽彩翼的鹦鹉。瞠目结舌地看着冲不停叫唤“桃花糕,糯米团,芙蓉酥,糖葫芦……”的阿姒,感到世界一阵深深的恶意。
能用阿姒来传递信息的,不是白慕还能是谁?
又惊又怒地吼道:“居然能听到说话!!”
那光幕结成的纸笺上白色的线条流转,最终凝成一行新字:“不要瞪眼睛。唔,这身衣裳不错。”
!大!爷!他他他他他,他居然还能看得见的样子?!
☆、第三十一章
正惊恐地想着;这几日阿姒一直身边;那晨起更衣梳妆;入夜沐浴安寝;岂不是都……白日里仿佛劈下一道紫电,劈得扶着几案摇摇欲坠。那厢阿姒的身上却镀了一轮金光;身形渐渐透明;飞出了笼子。
恍惚回神,伸手去拦,抬手时阿姒却已以一身白羽彩翼的模样,缓缓飞出了窗户。半隙的窗户透进一道微光;逸入紫微垣终年不散的袅袅云雾。那一缕光投进殿内;正落案上搁着的一本《紫微术法图鉴》上。
墙角的司墨依旧昏睡着,没有醒来的迹象。的目光紫色封皮的古书上顿了几秒;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此等好时机,怎能不趁机开溜?
近日禁足茗馨殿中,潜心钻研了一阵紫极咒的解法,却发现此术一旦种上无药可救,唯一的解法便是紫极蛛还蛰伏掌心时自断一掌,以绝后患。但早最后一次见到白慕时,紫极蛛便已有盘踞颈项之势,自然不能用这等自伤八百的法子。
退无可退,他却丝毫不意,乃至文曲师父酆都时,也并未接到他求医问药的消息。方才那千里传讯的法子看似简素,实则极耗灵力,他却尽说些不知所谓的话,对这等性命攸关的大事只字未提。
被紫极咒折磨得焦头烂额,不禁感慨,喜欢上一个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的,实是件头痛的事。而如今这么头痛,一定是因为喜欢的眼光有问题。
思及此处,幽怨地摘了朵花间小径上独出一枝的紫薇花,紧赶几步向前。嗯,当们头痛的时候,正确的选择该是——找一个同样会头痛的聊一聊。思来想去,觉着还是得找一找那只无所不知的死凤凰。
羲和的日宫三清之东,扶桑映日,炎火成渊的至阳之地,即出汤谷。日出于汤谷,落于虞渊,朝夕相生,汤谷与虞渊实际上是同一个地方,一方能焚灭万物的灵池。数十万年前远古众神们聚一起聊天,觉得一个池子有两个名字,不易辨识,决定化二为一。经过激烈的两轮投票,汤谷因其易于辨识便于书写,赢得了选举,成为了这方灵池唯一的名字。
据传,凡只需饮一瓢汤谷水,便能洗尽凡髓,得道成仙。但文曲师父说,那都是理论上的事情。现实中,就算是灵力低微的幼年神仙,也会被汤谷水灼伤,凡恐怕刚喝一口,就要被烧成灰烬。
因此,当听说凤凰正汤谷之底修炼时,很是吃了一惊。
蔚然成林的扶桑木遍了满地,花落漂浮,踏着一地桃色的扶桑花,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如熔岩一般的汤谷,两手抵着脸颊呼道:“凤凰!凤凰!”
冒着热流的池水居然翻涌不止,中间显出一个巨大的漩涡,像是要将什么吞并入腹一般荡开一个圆形的口子,掀起层层波浪。一只赤羽金翼的凤凰破水而出,半空中盘旋了几个来回,才缓缓一颗参天的扶桑巨木下停下。
疾走两步跟过去,才发现这只金光闪闪的玩意儿果然是凤凰,并且近看之后不但金光闪闪,而且伤痕累累。赤红如血的凤羽略有些黯淡,布了几处焦黑,像是一块烤焦了的血糯米糕。瞅了瞅奄奄一息的凤凰,联想了会血糯米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化为原形的凤凰一双凤眸更加凌厉,伏地上凶狠地瞪了一眼。掩嘴收了笑,觉得此举确实有些不太厚道,讪讪道:“还是烧焦的时候比较顺眼。”让十分有食欲,咳。
凤凰摆出一张“不可食用”的表情,执著地盯着,眼里满是怒火。
这色荏内厉的凶恶模样由一只焦凤凰做出来,便十分有小果子的风范。幸灾乐祸了一会儿,愈发觉得好笑又可怜,于是蹲下来顺手摸了摸它的头。
烧焦的凤凰固执地偏开头,躲开的手。捉弄心起,偏偏把它的头拽了回来,慈爱地替它顺了顺毛,笑吟吟道:“躲什么嘛?”
凤凰凛然眯了眯眼睛,忽作声,声音凶狠隐忍:“再敢乱摸,老子啄死。”
原来烧焦了的凤凰,还是可以说话的。
缩回手,愣了一会儿,唔,一时兴起,险些忘了正事。遂清了清嗓子,道:“咳,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凤凰不满地斜睨着眼,似乎还沉溺被当成灵禽的恼怒之中:“紫微大帝太不厚道,要杀要剐岂不痛快,偏让老子修仙是个什么劲?”
扑哧笑出了声:“爹爹也忒宅心仁厚,见着谁都想赏个仙缘。凡有一句诗,叫‘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怨的便是仙家孤寂。连凡都嫌弃当神仙,何况一个魔族。”
凤凰抖了抖首羽,昂首道:“本座是昆仑冰下火炎池中孕出的凤凰,乃天地所生,不受三界六道之管辖。仙道魔道,还不是任本座选择。谁跟说是魔族了?”
阴阳初判时,远古众神皆由天地所育,此后三界开辟,各族繁盛,神仙也就大多由凡与妖族飞升而来,少有幸运者如,则天生神脉,由仙界神祗诞下,自出生便入仙籍。如此之后,天地日月的华泽供养三界世,不复当年,由天地所生的灵体也已有数万年未有耳闻。
惊叹道:“古籍里说,凡天地所生必律天地。像天君他老家,玉清大帝元始天尊,以及云游八荒的几位上神,哪个不是呼风唤雨的尊神?天地生的时候……是怎么想的?”而且,拥有这种的得天独厚的仙根,凤凰这厮竟然,竟然选了入魔?
入魔之后再洗尽魔髓重入仙籍,却是个不好受的活。
凤凰丝毫不理睬扼腕痛惜的,颤颤巍巍将自己化了个形,从一只烧焦的凤凰,变成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模样,不仅满脸焦黑,身上的衣裳也是破破烂烂的,随处可见撕裂,露出猩红的血肉。那表情却是满不乎的,双手交叉盘胸前,冷着脸,像个斗气的孩童。
那怄气的模样下,脸色却还是煞白煞白,想必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用最后的力气也要把自己变出个形来。
十分钦佩地想,世上总有两类不怕死。一类明知自己行将就木,却若无其事得没有看得出来,例如白慕。另一类明明谁都看得出来他命不久矣,自己却浑然不觉,例如凤凰。
认命地叹一口气,道:“这一身伤受得真是时候,过来罢。”
凤凰狐疑地皱了眉头,却耐不住大力抓过他的右臂,牢牢固一根凸枝上:“……做什么?”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右手食指上咬开一个口子,淋漓鲜血顿时涌出。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才用活动自如的左手拨开他碎得不成样子的的衣袖,对着撕裂的伤口滴下两滴鲜血。
屏住了呼吸,凤凰惊疑的目光里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狰狞的伤口。绽开的皮肉被的血液润过一遍之后缓缓褪去血色,血肉重新积聚,迅速地恢复成一块光洁的肌肤。
“……怎么会这样?”凤凰怔怔收回手,道,“的血……”
果真。努力深呼吸了几回,平复内心的涌动,心里默默念道。
翻阅完紫微垣记载术法乃至蛊毒的古籍之后,一直惊愕,有史以来,紫微垣中从来没有出过谁,能以血为药,即便是神女也不可能。而紫极咒的缓解之法中,也没有这个先例。如今它居然能治愈汤谷的焚伤,这已然不是灌下多少天材地宝可以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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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少泽的请帖送到了紫微垣。爹爹遣了文曲师父与同行,共赴一十二天的莲观池。
天家的典礼办得庄重,席上免不了一顿好吃好喝,却惜无聊,天君他老家携天后一齐出个场,万般好吃好喝尽皆要放下。佛家言道,放下乃生至慧至苦之事,每当入莲观池赴宴时,对其“至苦”都颇有领悟。
爹爹公务繁忙,恐要到开席那一日才会如约而至,九重天上已多年没有走动,爹爹恐与同辈的小神仙们关系不睦,特嘱托文曲师父提前两日带去一十二天与众仙联络联络感情。
随行的凤凰扭过头,评价道:“哼,什么公务繁忙,还不是们这帮神仙爱摆架子。”
凤凰听说尘月要嫁给们神族的三皇子,执意要跟来瞧一瞧。尘月对他穷追猛打时,他却是不屑一顾的模样。虽不知他去赴这样一个姑娘的婚宴究竟存了什么心,但好一向爱看热闹,且自小都尤其爱看少泽的热闹,遂欢欣雀跃地把凤凰化成了原形,当成坐骑带去了莲观池。
☆、第三十二章
莲观池位于一十二天竺落皇笳天。因其风荷四举、晴岚绕境的胜境;被天君朱笔御批为瑶池之外仙界第二观莲佳地。只可惜天君他老家年轻时忙于征战三界讨伐魔族;文化水平稍稍欠佳;大笔一挥赐下名来;却是个直白的名字。莲观池,顾名思义;观莲也。
因祸得福。一十二天的竺落皇笳四字过于拗口;神仙们大多精于天文不通地理,记不得这么个文绉绉的地名,于是每每思及一十二天,想起来的都是天君他老家亲题的莲观池。
一向略失风雅的天君感到十分高兴;此后每每立个天妃添个天孙;都要莲观池摆一道宴席。自己摆还不算,还规定了他儿子纳妃时;也得这里摆酒桌。
少泽年轻的时候跟抱怨这件事,把他老子从头数落到了脚。很理解他的痛苦,因为他和一样,都对莲观池的凤仙莲过敏。
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还是得来莲观池赴少泽的婚宴。蒙着施过仙术的面纱,叹了一口气,从浩浩莲池中间的莲桥上轻移着步子缓缓踏了过去。后头跟着的十几个仙婢纷纷踩上来,惹得柔弱的木桥君一阵娇羞的扭动。
一崴,险些栽了下去。文曲师父一把将扶住,指着前头赞叹道:“绾儿,瞧,这九曲莲桥蜿蜒曲折,每一处都有清莲雕饰,与水波中的风荷倩影相映成辉,真是别有生趣那。”
惊魂未定的扯着脸皮笑了笑,九曲莲桥确实别有生趣,但别有生趣得连个栏杆都没有,就是它的错了。化成原形飞耳侧的凤凰忽地伸了半个头,堪堪横眼前,传音道:“给大爷走快点。”
脸一僵。紫微垣里一向不兴铺张,宫中走动时也很少差使小仙娥。但此回是来赴天家的宴,形单影只地来便难免显得紫微垣无,未免丢了紫微垣的分子,随行的仙婢们少说也有十七八个。凤凰如今的身份乃是驯养的灵禽,外面前不能显出形,自然过得十分憋屈。
万分体恤他,冒着落水的危险急急忙忙越过了莲池,又借着散心的幌子匆忙作别了文曲师父,步入篁竹深处。天君委实此地下了一番功夫,竹林清逸,幽篁之中又辟出了一空地,置上一方石桌石凳,是个饮酒赏竹的好地方。
屏退了随行的仙婢们,方松了一口气。正欲将凤凰恢复形,那林子深处却走出一个仙娥来,鹅黄色的衫子,发上缀了一只蜻蜓翼的步摇,眉目灵动。凤凰刚刚亮起来的眸子又黯了下去,耷拉着脑袋脚边踱来踱去。
仙娥见着,清丽的面容盈盈笑开,温婉中不失天真:“方才见到个影晃过去,觉得眼熟,没想到真的是。”
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