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作者:
泰达魔王 更新:2021-02-17 02:02 字数:4906
远处忽然隐约传来一阵声,一园暗香中渐渐靠近。
“嗳,轻点儿,这可是卞城王最心爱的花……”
“听说卞城王把花送出去的时候可是一阵肉疼,怎么又还了回来?”
一个温婉清丽的女声指挥道:“们两个这边走,那边石子多,颠着了便不好了。”说着便拐了个弯,朝的方向走了过来。
回过头,这领头的女子甚眼熟,不知哪儿见过。路过时,约莫是看着她的眼神太过灼热,她愕了愕,对见了一礼:“上仙。”
恍然,喜道:“仪清?们这是往哪去?”
仪清低着头,貌甚谦和:“尊上指派把这株黄泉幽兰还给卞城王,正要往卞城王的府上去。只是,只是仪清照管不力,花有微损,不知卞城王会不会怪罪……”
作为撕了一片花瓣的罪魁祸首,瞅着仪清愁苦的一张脸,感到万分愧疚,只能扯着面皮呵呵笑道:“这朵黑气腾腾的花难不成还是什么名卉?”
仪清道:“黄泉幽兰的花叶可作香薰,驱除毒虫。花蕊可入药,是水凝丹、金风露的药引子,连这根须都是精心怡神的好物。”
默然颔首,赔笑一声:“果真是好物,好物那。”
仪清微微一笑,面有赧色:“不过卞城王酷爱这种花,多半是为了它的花瓣。据闻卞城王是酆都一大风流物,府上姬妾众多,总有照顾不过来的时候。用此花的花瓣熬汁,有滋阴壮阳之效。不过那也得熬汁,若空口食之,便十分危险,易教纵情声色,难以自拔……”
“……再说一遍,那花瓣是,是干嘛的?”
“滋阴壮阳,怎么了?……上仙,上仙怎么了!”
两眼一黑,顿时脚跟一软,一个趑趄栽进了脚边的清塘里。
花园里顿时传来一叠声的叫唤:“来鬼呐——有落水啦!”“救命啊!快来鬼呐——”
☆、第二十八章
面前层层叠叠的水纹眼前波开;世界仿佛变得浑浊又黑暗;岸边的影渐渐残碎而模糊。冷不丁呛了两口水;缓缓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往下沉,冰凉的池水灌进衣领;刺骨寒瑟。抖了抖额头的黑线;眼前不住浮现出白慕昨夜的那抹浅笑,清淡如一树寡柳。他说,那改天吧。
念及此处,又往下沉了沉。还是让水里;死一会儿吧……
揣着这个念头;此后三日,便过得千分万分地困顿。
文曲师父将引至阎王爷面前打了个照面;好让名正言顺赖此处蹭吃蹭喝。阎王爷大抵是觉得蹭吃蹭喝之事,来一个是蹭,来一双也是蹭,比起白慕把半个太微垣的丁都搬了下来,与文曲师父这一对师徒蹭得尚属厚道,于是坦然地接纳了。
文曲师父叮咛道:“如此这般,的所作所为便要担个紫微垣的名头。万万谨慎行事,莫给看去了笑话。”
深以为然。
但阎王爷的行事作风,却忒不谨慎了些。
依仪清的话说:“阎王大听闻上仙您与尊上私交甚笃,特地将您的居所安排毗邻之处,上仙可有何不满意的地方?”
噎了噎,道了声满意。于是揣了两壶酒,接下来三天都蹲去了凤凰的牢房。
凤凰很生气:“这个女,不把本座弄出去,怎么把自己弄进来了?”
递了一壶酒给凤凰,有苦难言:“先喝上。”
事实上把自个儿弄进来,也不是一桩易事。阎王爷对这位他府邸里飞扬跋扈为非作歹的纵火犯恨之入骨,极想杀之而后快,正准备把凤凰提出牢房问斩的时候却接到白慕亲切友好的通知,倒是此得好生照看着,苦头可以吃,性命不能丢。
阎王爷接到这则通知,吐了两碗血。一则此一朝不除,他老家一朝睡不着;二则凤凰被关着的地方正是当日火势吞天的阎王殿,这么拖下去,阎王爷只好重新挪一个办公地点。
阎王爷顺过气,仔细研究了这纸文书,也不敢让凤凰吃什么苦头,便只好这么关着。唯一的惩戒是不给凤凰送东西吃。
于是提出要带些吃的去探监时,阎王老爷背了会儿气,隐忍地答应了,并警惕地要求不可带入可充饥的食物。体谅他过得憋屈,便只揣了两壶酒。哦,还偷运了一碟花生米。
凤凰嫌弃地把酒壶搁一边,往肚里撒了两颗花生米:“大爷不喝酒。”
“不解风情。”痛饮一口。的酒量极浅,却一向觉得畅饮未必浇愁,却诚可开怀。本想找个安宁的地界与对饮一番,却不晓得他居然滴酒不沾。
阎王爷手下的那位师爷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盈室的红莲业火隔开一个浑圆的空洞。于是金碧辉煌的阎王殿里业火滔天,熊熊火光摇曳,仿佛吞天灭地一般虎视眈眈,中央却硬被辟出了一片净地。红莲业火做的牢笼别致生动,淬金的殿柱雕着不周山上的衔烛之龙,火光中若隐若现,隔开殿中央一个软底的金座。
凤凰衔着花生横躺座上,满不乎:“这个女,整天苦着一张脸作甚?”
壶嘴离唇边一寸的地方停下。愣了愣。凤凰这货近日频频沦为阶下囚,却还能过得这般天真自,果真有一番常难以企及的大智慧大本领。而却不行,银翘要独闯枉死城,这等要紧关头却只能随文曲师父回紫微垣。不甘心这三个字,必得需要另一番大智慧大本领,方能参透得了的。
他座旁寻了个空处席地而坐,摇摇头,作苦涩状:“银翘这丫头明明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却自小到大不受待见。从前不知是为何,如今却知道了。她居然是魔龙之女,怪不得爹爹如此紧张,下死令让回去。”心头过了个弯儿,忽然想起了些什么,“问,以前知不知道这件事?”
凤凰吊着眼梢瞥来一眼,抿了抿唇未作答。
多日相处下来,凤凰的性情亦能摸个大概。这副又倔又没底气的形容,八成是心虚。
可知道便是知道,不知便是不知,哪里有心虚一说?皱了眉,忽然想起琅嬛城的天牢中,他便是这样的神情。那时眼前只有一线迷蒙的光线,他痛苦的脸上已没有其他神色,眼中却还是倔强,嗫嚅着说他未曾害过银翘。
抬手扯过凤凰的耳朵,声色俱厉:“不会是因为当时就知道,所以才对她的心意视而不见罢?”
凤凰嫌恶地挥手挡开的手,斜眸不屑道:“这个女蠢不蠢?本来就是魔道中,意那么多做什么?”
凤凰一路上没少被质问这个问题,以至于听到银翘二字就作出一张此事免谈的脸。多次下来亦习惯了从善如流地避过这个旧梗,可今日却忽然来了兴致,自下而上小心翼翼地半挑着眼睑,吞吞吐吐地问道:“喂,是怎么判断自己喜欢……还是不喜欢一个的?”
凤凰金座上翻了个身,咕哝一声:“看愿不愿意收她的好处呗。”
“认真点!”把他往扶手上推了推,“司命星君不管哪路神仙的好处都收,那他岂不是博爱天下?”
被推得几乎缩成一团的凤凰忽然躲开身子,盘着手正襟危坐:“哪里不认真了?看银翘待的好,每次都觉得有愧于她,而不是感动温情,自然是不喜欢她的了。”
这么一思忖,好似又有几分道理。没想到这只不开化的红毛,考量起来居然还十分地有模有样。托着腮沉思了会,往嘴里投了两颗花生:“那如果别给好处时,既不觉得心中有愧,又不觉得感动温情,反而觉得……理所应当呢?”
“那心里大概早已认定了要与此长伴此生,才会这么不痛不痒罢。”凤凰眼疾手快地捞走了盘中最后一把花生米,随口道。
“不可能!”
凤凰被突然的吼声一惊,手里的花生米洒了一颗。凤凰悄悄瞅了一眼滚到墙角的花生米,目光十分痛惜,半晌,又转过头来脸色不善地瞪一眼:“嚷什么嚷。”
“……”识海里不停浮现出某张清淡的笑脸,目光持稳、唇畔却隐隐浮笑的模样,敛着眼梢漾出一个笑、满足又玩世不恭的模样,眸色清寒、嘴角轻勾起一抹讪笑的模样……直教头疼欲裂,话也说得不大利索,“只这样就判定,也太武断了罢?”
只这样的话,那何止是理所应当,尤且……习以为常。
凤凰酒足饭饱,打了个哈欠,翻身过去敷衍:“那就亲她一个试试看么。不讨厌的话就喜欢咯。”
“……”
凤凰忽然被翻过来摇醒,恼怒地皱起眉,愤愤道:“这个麻烦的女,到底想干什么?”
“亲一个试试看。”
“……再说一遍?”
“让亲就亲!”
凤凰额角暴了两根青筋,狠狠跳了一跳:“太为难了。”
“……”深吸一口气,仔细盘算了一番究竟要不要把他踹进火坑。想了一想,还是忍住了。于是起身怕了拍两袖沾的灰,暴躁地拎着喝了一半的酒壶出了牢狱。
这年头,找个实验一下都不容易。
夜风飒爽,一个提着酒壶走清塘边,莹莹月色融了眼前稠红一片的曼珠沙华,浓艳的朱色晕染开,连青石子铺的小径都红彤彤的。微微晃着身子,半步半步地往前走。唔,酒量浅实是件要命的事,不过喝了半壶,眼前就冒白影儿了。
晕晕乎乎地揉了揉太阳穴,记忆不断上涌。那是浮岚暖翠的祁连山上,喉咙里满是温热的,不属于自己的血腥味。平白遭了回捉弄,悲愤交加地指责白慕,却被他突然覆上来的唇堵了回去。冰凉的气息笼罩着,长驱直入地侵入齿关,肆意唇齿之间游走,舔舐着一丝丝原本属于他的血液。
腥甜的味道与生冷的气息真实得如当下。
一直选择性地忽略这个场景,自催眠道他眼里只有毒血没有只有毒血没有……可仔细想,这原本其实算是一个……吻?
而居然没有暴怒,没有趁他伤重虚弱把他一剑剁了,反而自催眠了这么久,甚至还容忍他每次把像一个木头娃娃一样抱来抱去动手动脚?!
大概是酒气被夜风一吹,愈加挥发得快,眼前影影绰绰的一个白影,和记忆中的那个叠一起,两个变成一个,一个又分成两个……
☆、第二十九章
大概是酒气被夜风一吹;愈加挥发得快;眼前影影绰绰的一个白影;和记忆中的那个叠一起;两个变成一个,一个又分成两个……
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判了个方位。那影子却虚虚一晃;转身走了。还没等反应过来,指间已捏了个诀,身形突然出现那影子的身后。嗳,脑子昏昏沉沉的不好使;幸这挪移术学得尚牢靠。
愣愣地瞅着那个突然离自己这般近的影子;唔,是个。那影子却像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变故一般;依旧不紧不缓地径自往前走着。“嗳?”一急,下意识地抽出手,拽住了他的衣袂。
他的衣袂沾了夜露,有些凉,一截背影默然立月色清辉下,白裳清寒,好似本来就是月光的一部分。有些晕沉,手上使不出力,便一直攥着半截衣袂,把整个胳膊的重量都吊他腕上,却执意没松开手。
良久无言。
那影子缓缓回过身,淡如月潭的眸子不知落了哪里,神色看不分明,的视线里糊成白茫茫的一片。扔拉着他的衣袖,举起执酒壶的手自己头上敲了敲,喃喃不知所言:“白慕……是看见这里,才要走的?”
身子摇摇晃晃的,酒壶敲额上,也不觉得有多痛。耳朵也不大好使,听不清他究竟有没有应。只觉得私下悄寂,偶尔有清池边传来的锦鲤出水声,有小虫撩动花叶的窸窸窣窣声,却听不出来他开口了没有。
一只手从掌心里抽走酒壶,似轻声讽了一句的酒量,又侧过头,兀自饮了一口。掌心没了酒壶空空落落的,重心也不大稳,往下跌了一跌,又撑着他的手腕勉强站稳。头抬起来,正撞见他微抿一口放下酒壶时的侧。他的唇有些薄,润过酒液后泛着朦朦胧胧的淡泽,不比平日里的清冷寒凉,好像隐约散着酒的甜香。
喝醉了的都有特权。一是杀不犯法,二是就算有指责说确实犯了法,也可以狡辩说自己其实不犯法。至于喝醉了的为什么都没趁着喝醉去杀,一定是因为他们醉后没有如这般清醒地认识到这是个杀的良机。暗自佩服了自己一会儿,觉得不能浪费自己的天赋。于是用空落落的拳头又捶了捶脑袋,想把自己再敲清醒一点。不想却越敲越浑。
罢了罢了。撑着浑成一团的脑袋往前又走了一步,觉得没什么力气,又往他身上靠了靠。他这才俯首,眸光淡淡地落的脸上。靠了会儿,好容易有了点力道,便往上踮了踮脚。他低下头来的动作正迎合了,又努力踮了踮,方便地寻到他的唇,不加考虑地凑了上去,像蜻蜓点水般,轻染几分他唇上的凉意,再抽身离开。
这个动作极花力气,连扶住他的力量都耗尽,听天由命地往下跌了跌,却突然被支着胳膊抱起来,晃晃悠悠地立稳。身体软绵绵的不像自己的,连笑也软绵绵的:“喂……觉得讨不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