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节
作者:缘圆      更新:2021-02-20 04:34      字数:4749
  上了菜,烫上酒,老辈儿就喝开了,一开始都还拿着捏着商量他们的婚事,喝尽兴了就开始论起亲戚回忆起往事完全忘了正事。
  虽没他们什么事儿,程锦和尚嘉年还得全程作陪,该举杯的时候举杯,该倒酒的时候倒酒,该点头附和的时候点头附和。等撤了酒杯开饭了,程锦才起身去照看小卖部换妹妹来吃饭,尚嘉年借故跟了过去。
  “尚太太,今天很淑女嘛。”
  “一直都很淑女好么?”程锦掀开炉门添了一些煤炭,然后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尚嘉年,“喝口水醒醒酒,看你脸都红了。”
  正说着程妈妈进来了,让他们把东西给这边的亲戚送过去,刚开口就被程锦顶回去了。
  “他们都跟我们不来往了,还有这个必要去吗?我不去,我宁愿把这些东西喂猪也不给他们。”
  “你说的这是人话吗?”程妈妈一巴掌拍在了程锦的背上,“非要当着小尚的面丢人是吧,要不是为了你你以为我愿意跟他们来往?”
  “是我要你们去的吗,都说了只让我大舅来。”程锦不依不饶的把头拧到一边,尚嘉年看见她的眼中又泛起泪花,“都到这份上了,哪还有亲情可言,各过各的算了,老死不相往来。”
  “老不死你就得去。”
  针尖对麦芒的架势,尚嘉年自然要讨好丈母娘,拍了拍程锦的肩头商量道,“我们放下东西就走好不好?”
  “我不。”
  “不去也得去,你不要脸我们还得要脸,定亲、结婚、若是你爸爸的兄弟一个都不上门像什么话,我不能让人看了的热闹。”尚妈妈是铁了心。纵使心里有千万个不愿意,为了自己女儿能走的风风光光,什么样的委屈她都能忍。
  程锦何尝不懂妈妈的苦心,就是因为太懂了,所以更加的讨厌自己。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又急又快,怎么擦都擦不完。
  尚嘉年不敢有什么行动上的亲密安慰,掏了掏口袋掏出一截卫生纸递过去,“婶…咱妈说的对。”
  尚嘉年迅速而坚决的改了称呼,叫的程妈妈一愣,程锦迅速红了耳根,低声咕哝了一句,“谁跟你咱妈。”
  “怎么说话呢,小尚一看就比你会来事儿。”程妈妈暴力的踢了程锦一脚,“去洗把脸赶紧送去,一会儿该黑天了,小尚拉着一大家子不安全。”
  “我又没说要去……”
  “就当是给我个面子陪我去一趟,你不想他们说我没礼节吧?”尚嘉年驳回程锦的反驳,“他们不仁咱不能不义,咱把该做的做了,有人说闲话也不会说咱的不好。再说了你不是常夸多么多么好,那还不赶快领我出去向他们炫耀炫耀。”
  程妈妈噗嗤笑出声,看着尚嘉年的表情很精彩。程锦也忍不住破涕为笑。
  尚嘉年暗自舒口气,同时讨两个女人欢心可比画个设计稿累人多了,也不知道他这种抬高自己哄媳妇的方法会不会影响他在丈母娘眼中谦逊有礼的好形象。
  “姐夫,还是你厉害。”程亚楠推门挤了进来,冲尚嘉年竖起大拇指,“你不知道昨晚这俩人闹得,哭的一个比一个凶,我跟我爸劝谁都不好使。我都想好了,实在不行我就和我妈押着我姐跟你一起去。”
  尚嘉年立刻脑补了宫廷戏里官差压着犯人的情景,大过年的,这个有点暴力。
  虽说程锦不哭了,但是很明显兴致不高,安静的靠在副驾驶座里,眼神失焦,骨子里透出一股惨淡清冷,似乎受尽了世态炎凉。
  “尚太太,难得我们有点私人空间,笑一个。”尚嘉年捏住程锦的腮帮子,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这好像是我们婚后的第一次分开,好不习惯。”
  “第二次。”打掉脸上的那只手,程锦闷闷的开口
  “第二次?”
  “嗯,第一次是刚结婚的时候,你一出差就出了半个月。”
  ……好像是……原来他们在一起还不足半年,可他怎么觉得他们在一起很久很久了,久到忘了如何开始,如同自己左右手,与生俱来。
  “尚太太这是在跟我翻旧账吗?我错了,我愿接受尚太太的任何惩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你今天很贫啊。”程锦扭过头看着尚嘉年,叹口气,微笑开来,“不用绞尽脑汁逗我开心了,我没事了,真的。是我自己小心眼,我妈妈说得对,他们没有义务管我爸爸的死活,兄弟又怎样,事到临头总要先顾自己,再说了没有他们我爸爸不也还活的好好的,我和我妹妹也没有上不起学。就这样吧,勉强把他们当个人看。”
  “那时候是不是很辛苦?”尚嘉年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问到这个问题必然会让程锦想起她的二哥,那个人,曾经救她于水火,是程锦心中一尊屹立不倒的神。
  程锦重重的点点头,不再故作轻松,“很辛苦,但是更多的是害怕,害怕我再也没有了爸爸,害怕影响我妹妹高考,所以我一生都感激陈良生。他和我非亲非故,却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愿意并且尽心尽力的帮我。我知道他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你肯定不喜欢他,我也觉得他很差劲,但是……”
  程锦顿住口,有些紧张的看着尚嘉年,貌似不应该在自己的男人面前理直气壮的夸赞别的男人。
  “放心,我不会吃醋的。”她的心意,他岂不明白?“其实我也该感谢他,谢谢他曾经替我照顾我的尚太太,还要谢谢他改变了我的生活轨迹,然后我才有机会遇见你。”
  “别说的天花乱坠了,不过是两个被嫌弃的人碰巧凑到了一起。”
  “你很失望?”
  “当然……不会。”
  有时候,不得不相信冥冥之中有天意,失去或得到、告别或重逢、生或死、爱或恨。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50 1+1=3
  程爸爸做事向来严谨又周到,过大年这天,早早的就把儿子吆喝起来去亲家家好好表现表现,这事儿成的仓促,他们本就理亏,还真怕那二老对自家儿子有什么怨言,再说了,将心比心,拉扯了这么多年的姑娘就这么成了别人家的人,那感觉就好像心头肉被人剜去了一块,除了心疼就剩心疼。他两个姑娘都成了别人家的人,嫁女儿的滋味每每想起来心里还是阵阵发酸,而且人越老就越没出息,真恨不得儿女天天绕在膝下。
  爸爸从他一起来就开始嘱咐这儿嘱咐那儿,换做以前,尚嘉年早就不耐烦了。都说老师教育不好自己的孩子,他们父子也没挣脱出这个看似不是真理的真理。
  从小就很讨厌爸爸动不动就教育人的师者风范,站没站相不行、坐没坐相不准,吃不言寝不语……再加上老妈那把厉害的钳子,他挨得打比两个姐姐加起来挨得都多,冒着违反计划生育的危险负债累累也要生下他,然后……重女轻男。
  “好了,赶紧走,开车小心点。”尚爸爸摇着头端起茶杯,眼角的纹路因微笑而深刻。
  三岁看到老,他儿子一个耳朵听一个耳朵冒的毛病是改不了了,他老子唠唠叨叨的毛病也是改不了了,以前是生气,现在是好笑,你别说,还挺怀念的,那个毛头小子梗着脖子跟你犟,“爸爸,你要是不心疼你就使劲打吧,反正我是不会求饶的,你说过的,威武不能屈。”
  对于父母来说,还有比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更有成就感的事吗?
  只身前往,尚嘉年多多少少还有些不好意思,想提前跟尚太太通报一声让她出来迎接一下,结果短信电话都没人回,自从她回家,电话完全成了摆设。
  尚嘉年把四轮的汽车开成两轮的自行车,慢悠悠的行驶在乡间的小路上。
  两个村子之间原有连绵低山相隔,随着山石被开采殆尽,现在已成一道深沟,断壁残垣般的狰狞。这条路倒是没有变,弯弯曲曲坑坑洼洼,忽高忽低的车辙一道又一道,冰土凝结在一块,冷硬如顽石。虽说已是除夕,上午还有个年集可赶,路上断断续续有人经过,连人带车都在上下颠左右晃,跟触电了似的。
  相比于他们村,程锦的村子算得上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虽说城镇化政策一直在叫嚣,但只限于个别村子个别人家,偏僻不通路的地方从来都不会享受到什么优惠政策,数辈人都走在同一条土路上,干燥时节尘土飞扬,雨水时节泥泞成汤。
  看惯了城市的繁华喧嚣,走惯了平如镜的柏油马路,再回到家里来,落差太明显。年少时在作文里写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将来为建设祖国建设家乡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现在想来多可笑又多自不量力。虽说闭塞落后,可仍有几个混成达官显贵,然后呢?没有了然后。
  谁比谁活的容易,我们能做的也不过尽最大的努力给自己给家人好的生活,仅此,已是自顾不暇。
  程锦家为了方便养殖,建在了村外的田地里,前靠大路背临小河,左右都是残雪覆盖的麦田,刷着白色涂料写着“计划生育是一项长期的基本国策”的院墙特别的显眼。
  隐约看见有人推着小车进了她家后面的小树林里,靠近了发现是尚太太,上着碎花布的棉袄下穿肥嘟嘟的棉裤,头发分成两股绕在胸前,地地道道的农村姑娘的打扮,记忆里两个姐姐就是这种打扮,质朴无华。
  降下车窗,冷风冷气顺势灌了进来,激的尚嘉年打个冷颤,眼镜上也起了白雾,擦亮镜片再望过去,程锦已经立起小车,倒空了车匣子,然后再拿起旁边的铁锨往上堆,动作利落娴熟。怪不得妈妈一眼就喜欢上程锦,说她是过日子的料,看这架势,就算以后他们在曼城混不下去了也无妨,大不了回家来,农夫、山泉、有点田,一切都自给自足,想来应该挺惬意的。
  以后啊,都有她相陪,想想都觉得美好。
  程妹妹照看生意的同时打扫小卖部的卫生,程妈妈洗衣服拖地,程爸爸剁菜剁肉,分工明确,有条不紊,好像向来如此。为了避免被当成客人对待,尚嘉年打过招呼就不顾程爸程妈的反对直接去了后院,若是他再代替尚太太的汉子角色这一家人就更完美了。
  前院里的小哈巴狗显然已经把他当成了这家里的一部分,咬着他的裤腿紧跟不放。后院的四只大狼狗就不是那么好相处了,嗅到他的靠近争先恐后的叫了起来,一个比一个凶,似在斗狠。
  “叫什么叫,吵死了。”程锦一声吼,中气十足,但是效果甚微。
  尚嘉年一推开门,四只狗立刻冲他又跳又咬,恨不得挣脱绳子扑上来,吓得鸡笼里的鸡咕咕直叫,猪栏里的猪仔也开始哼哼,一时间好不热闹。小哈巴狗胆小,停在院门口摇着尾巴打转,就是不敢踏进来。
  这寒意盛的早上,这里的一切却闹如春意。
  薄雾如烟,程锦看了几秒钟才认出是谁,扔下手里活儿一边去叱喝狗狗们一边把尚嘉年往外赶,“你怎么来的这么早?快出去快出去,这里多脏啊。”
  “总得给我个表现的机会吧,起来很久了,冷不冷?”尚嘉年扯过程锦摸了摸她的脸,潮乎乎的那种凉,不知是雾气还是细汗的。
  “尚太太果然做什么像什么,工作时是优雅知性的小白领,回到家就是典型的农村妇女。”尚嘉年拿衣袖轻轻地擦拭着程锦的脸,温柔又疼惜。
  “讨厌,就知道取笑我。”程锦扭开脸,“脏,我还没洗脸呢。你去外面等着我,还有几车就推完了。”
  尚嘉年自然是不依,挽挽袖子动起手来。
  “尚嘉年,你有没有很失望,对我家……你爸妈也很失望吧?”自惭形秽的感觉她一直都有,但没有像此刻这般诚惶诚恐。
  “是咱爸妈。”尚嘉年压住程锦手里的铁锨,强迫她抬头,“尚太太,你的不自信到底是哪里来的?我们家也不怎么样啊,庄户人家收拾的太干净了就不像过日子的了。况且我看中的是你这个人好么,我若是真想攀个高枝应该很容易吧?什么总的女儿什么长的千金我还是认识一些的。”
  尚嘉年眉角飞扬,笑的轻且狂,如同一道破晓之光,有着穿透一切黑暗的力量。这副自信的模样,是程锦最想拥有的,偏偏又是最不可能再拥有的。不得不承认,生长环境呀从小形成的性格真的会影响人的一生。
  纵使有什么自卑难为情的情绪,被尚先生这么不谦虚的一打岔也就无影踪了,深沉什么的果然不适合她。
  “你就自恋吧!赶紧干活。”程锦粗声粗气的命令,在低头避开那道专注灼热的目光刹那在心里开了一朵花。这个人懂她,懂她惶恐也懂她的试探,所以他给了她想要的肯定。
  “好嘞!”尚嘉年笑逐颜开的重新抡起铁锨,几句话就安抚了尚太太那颗敏感的心,成就感爆棚,忍不住乘胜追击,“弱水三千咋地,俺只取你一瓢饮。”情话情话,自然是要讲给情人听。
  前一句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