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作者:
缘圆 更新:2021-02-20 04:34 字数:4759
……二哥,你要娶别人了,我好像有点舍不得,要是我嫁人了你也会舍不得吗?
他后悔了,他真的舍不得,铺天盖地的舍不得,比把自己的亲妹妹嫁出去更要舍不得。他有一种冲动,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见一个人,而尚嘉年比他更加迫不及待,擦过他,带来一阵疾风,眨眼间拎着外套提包夺门而出。
一推开门,寒意直达心底。外面居然飘起了雪,鹅毛般簌簌而落,落地成水,风呼呼的刮着,刺骨的锋利,力度大的要把人卷走。
“尚嘉年。”程锦抱着一团羽绒服突然从一边蹦出来,拉下口罩,声音清脆,“冷吧?赶紧穿上。”
尚嘉年接过来,拉着程锦转个身,让她曝露在光下,这女人居然说她已经在外面逛荡几个小时了。
“嘿嘿,我一点都不冷,不信你摸摸,我的手肯定比你的还热。”程锦笑嘻嘻的拉了拉尚嘉年的手,然后帮他拽开衣服。
尚嘉年顺势伸了进去,胡乱的拉上拉链,又把程锦的手握在手里,是比他的温度稍高,软绵绵的温暖,摸了摸她的脸,却冷如冰,风刺骨,定然是凉透了,怒气忍不住又冒了起来,“大冷的天大晚上的你到处乱跑什么。”
“我吃撑了啊,就出来溜达溜达。”程锦歪着头看着尚嘉年,笑的更加灿烂,明亮的眼睛中光彩万千,“你可不要以为我是特地来给你送棉衣的,雪中送炭什么的多俗啊,咱这么脱俗,干不来。”
“笨蛋。”尚嘉年啼笑皆非,把她紧紧箍在怀里,“来了这么久怎么不早告诉我,这样我可以早点出来。”
“才不要呢,免费的大餐啊,不吃白不吃。”程锦反手拥住,看着两个人的紧紧相拥的影子傻笑,忽见地上还有一道修长的身影,瑟瑟而立,形影单只,“哎呀,你放开我,有人看着呢。”
尚嘉年抬头,是陈良生,抓着旋转门的扶手外静默而立,背着光线,看不清是怎样的表情。
忽然记起了很遥远的一幕,他竟然被君亿录取了,兴势冲冲的跑回租的小房间,推开门,但见自己的女朋友被别人拥在怀里,虽是盛夏光年,仍旧冷得无以复加,浑身都在颤抖。
相同的情境,位置颠倒,不知他们的心情是否一样?一样的心灰意冷,一样的撕心裂肺。忽生一种报复的快感,酣畅淋漓。
地上的影子动了动,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飞鸟,程锦扭过头,毛茸茸的帽沿虽然遮住了一些视线,但她还是清晰的辨认出那个身影,惊叫出声,“二哥。”
被撞见了当街与人拥抱,程锦有些不好意思,拉开尚嘉年的距离,立正站好,见陈良生直直的看着她,沉默如死灰,程锦更加的不好意思,摸摸鼻子低下头,小声的问道,“二哥,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还是没有任何的回应,气氛有些尴尬,程锦咬咬唇,怯生生的抬头,陈良生向前两步,定格在程锦面前,这么冷的天,他就只穿了薄薄的一层衬衫,一身黑色冷如冰雕。他,站了多久了?
她能感觉到他的怒气,甚至是怨气,可她不明白他怒从何来,怨从何来,几年不见,终究是陌生了。程锦仓惶的移开视线,拉起尚嘉年的手诺诺的解释,“二哥,这是我家尚嘉年,高尚的尚,嘉…笔画很多的嘉,年华的年,尚嘉年。”
依然是沉默,死寂的沉默,程锦看向尚嘉年,晃了晃他的手,细声细气的继续介绍,“这是二哥,宝宝的……”
话没说完,一股强大的力量把她拽了过去,下一秒就被陈良生死死地抱在了怀里,“好姑娘……”陈良生的声音嘶哑,拥抱的力度又加深了几分,透着绝望,再也没有明天的绝望。
好像有什么破土而出,又好像有什么应声而断,一片纷乱,“二哥,你放开我,我家尚嘉年会吃醋的。”程锦怎么也挣脱不开陈良生的拥抱,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尚嘉年的愤怒,只能硬着头皮故作轻松,“二哥,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嫁出去了……”
“好姑娘。”陈良生轻轻的拍打她的背,成功的让程锦停住声音。
一如那一次,唯一的一次。
她等在在手术室,每一秒钟都犹如一个世纪的漫长,他给过她一个长长的拥抱,就这样温柔而疼惜,“好姑娘,别怕,有二哥在……”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一遍一遍的在她耳边诉说。
那是一个她以为长到天荒地老的拥抱,她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好姑娘,你嫁给别人,我舍不得,很舍不得。”陈良生喃喃的低吟碎在呼啸的风中,如泣如诉。
一个迟到的祝福,一个迟到的回答,程锦的眼泪夺眶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拖了这么久才更,被论文整的生不如死,下周以后应该会提高更新频率,一定不是坑!!!
我舍不得,最后一次抱紧你了,没有我你要好好的。
听着弦子的《舍不得》,写了二哥的舍不得,
深更半夜把自己虐到了,我俗了!
☆、chapter28 旧时光
那年夏末的曼城比往常燥热。
新生入学都有家长陪伴,而她一个人跑来跑去,备显孤单。新的环境、新的开始,很多人大概都是兴奋而不安的,而她,没有兴奋,只有不安。一想到要在这儿学四年的数学,她就觉得人生无望。
办完入学手续,直奔宿舍,却见一个大男生坐在桌子上,害她误以为跑错宿舍,下意识的退出去。
“美女,你应该没走错宿舍。”声音有些轻佻,却煞是好听。
“美女”是种动听的赞美,对她却是极度讽刺,美跟她压根就挂不上钩。不敢去回应,只得仰起头盯着门框上的数字,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确认。耳边传来极为愉悦的笑声,肯定是在笑她的傻里傻气。
再三确认才走进去,选了最靠近厕所的一张床。她在曼城生活过,知道这里湿气很重,这个位置不讨喜。不过十九岁的她在新生中是大龄青年,理应照顾其他人。大概是上届的主人走的太过匆忙,上层的床铺和底下的书桌倾斜的厉害,把行李放在一边,推着床就往墙壁上靠,床与地板摩擦,声音尖锐的有些刺耳。
“我来我来。”声音里饱含关切。
从小到大妈妈就教育她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许给人添麻烦,她急忙连声拒绝,“不用不用。”一咬牙,嗤啦一声摆正了床位,用脚一推,书桌也跟着贴了进去。
拍去手上的灰尘,转过身看见那个大男生站在一步之外,目瞪口呆。他长得极为好看,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眉眼细长带笑意,好像人间四月里最烂漫的一枝桃花,灼灼其华。
看他吃惊的样子,难道是自己的“大力气”吓到了他了,不至于吧,在家比这重十倍百倍的力气活她都干得了。她不擅长跟陌生人搭话,只得杵在原地傻笑。
“来,擦把汗。”他递过来一张纸巾,“听你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的,自己来报道的?爸爸妈妈没陪你吗?”
她摇摇头,没有接过纸巾,低下头用衣袖胡乱的擦着脸,脸部有些发烫。在家呆了两个多月,她胖了整整一圈,而且晒黑了不少,此刻一定是油光满面,好丢人。
“小姑娘,我长得很难看,还是我长得很像坏人,你好像很怕我?”说着就弯着身子凑了过来,有股淡淡的香气,很清爽,如同夏日里的清风。
她的脸更烫了,慌张的倒退,后脑勺“嘭”的一声撞在了床的护栏上。她捂着后脑勺呲牙咧嘴,他不厚道的眉开眼笑。
“没良心,你又欺负人。”清脆的斥责很是响亮,紧接着那个男生趔趄几下,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横亘在了他们中间,一手拿着半支雪糕,另只手还拎着一支,脸蛋红扑扑的,带着小孩子的纯真稚气,清纯可人。
“你不要理他,他就会花言巧语哄骗笑女生。你的个子好高啊,也是学数学的吗?我叫陈家宝,认识你很高兴,我请你吃雪糕。”说完就把未开封的一支往她手里塞,她赶紧拒绝,应该是买给这个男生的。
“吃吧,吃吧,反正没良心也不吃,是吧,没良心?”
“陈家宝,是谁没良心,我为你做牛做马都半天了,这还叫没良心?”他伸手把雪糕抢过去,然后很绅士的又递到她面前,“别听我妹妹胡说,我什么都没有,就是有良心。我叫陈良生,在家排行老二,你可以叫我二哥,吃吧,解解热,后脑勺疼不疼?”
她背过手摇摇头,小声的回道,“我叫程锦,前程似锦的程锦。”
“程锦,前程似锦,记住了,接着啊,要不都化了”
她把头摇的更紧了,“妈妈不让随便要人家的东西。”
“陈家宝,听见了没,看看人家多么听话,真是个好姑娘。”他揉了揉她的头发,爽朗地笑起来,似桃花盛开到极点,整个人生动的不得了,“不过现在你妈妈不在,要听二哥的,和宝宝到那边歇会儿,我给你收拾收拾。”
“这怎么可以?”她吃惊的大叫,从小到大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都必须自己做。
“有什么不可以,每个小姑娘都是最最尊贵的小公主,要被所有人呵护、宠爱,我怎么能置我们善良的小公主于不顾?”
“我才不是公主。”
“怎么不是,我说是就是,也许成不了所有人的公主,至少是我一个人的公主。”
后来的后来,每每想起与君初相识,她只会想到一首后来迷上的歌:
你眼睛会笑,
弯成一条桥,
终点却是我,
永远到不了。
*****
回忆总是令人潸然泪下,无论回忆里是甜蜜还是忧伤。
程锦很少哭,她一直觉得哭是件挺晦气的事儿。
小时候若是挨妈妈的笤帚疙瘩,哭得越凶老妈打得越狠,老妈说看见她抹眼泪她就越暴躁;大一点因为呆头呆脑被小伙伴们嘲笑冷落,气不过就哭,却招来更多的嘲笑;再大一点,被爸妈念叨着要懂事要坚强要护着妹妹,再怎么想哭也不能哭,再后来遇到了堪比天要塌下来的事儿,哭死过去了也白搭。
眼泪只是有些女人的武器,于她,无济于事。既然无济于事,哭给谁看?她这人虽笨但是记性特别的好,同样的傻事可以再一再二但绝不会再三。
可现在,她不能自已。
这个人满足过她对人生、对爱情、对未来最美好的想象,像神一样救她于水火,若没有他,她不知道现在自己会活成什么样,但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好。
“二哥,我都可以这么幸福,你怎么能不幸福?”程锦推开陈良生,赌气的把头扭向一边,迎风而立,眼泪更加放肆。她都这么幸福,她无所不能的神怎么能不幸福呢?尽管他的幸福与她无关,但她还是难过,很难过。
陈良生曾经荒唐了好一阵子,惹下了不少风流债,认识的非亲非故的女人里,大概就只有这个傻姑娘是真心希望他幸福。所以,他舍不得,舍不得她幸福,更舍不得她不幸福。
抬眼和尚嘉年的视线相撞,还如初见般干净而漠然,溶解在朦胧似雾的光影里,整个人都是淡淡的,却又从骨子里透着自信。他的变化一眼可见,从清高自负一少年变成张弛有度的男人。现在的他,的确有资本给他的好姑娘幸福,如果……他是出于真心。
不是没看到陈良生眼中的警告意味,只是不屑一顾,他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和程锦结婚他自己明白就好。视线淡淡的掠过,定格在程锦的背影处,她的双肩轻轻抖动却寂然无声,微微仰着头,倔强的像个孩子。
她是这样,骨子里跟他是一类人,越是难过越是硬撑,绝不允许自己示弱。走过去揽过她的肩头,低声说,“走了,我们回家。”不想让她一个人倔强,至少在他面前不需要。
“好。”程锦胡乱擦把脸,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戴好,然后得意洋洋的抬头,“好暖和啊,让你不要,后悔了吧?”
又成了没心没肺的样子,可惜眼中还有未来得及收回的泪花。“傻样儿!”尚嘉年嗤之以鼻,扣上羽绒服的帽子,伸出右臂,“走!”
程锦很自觉地挽上去,然后把手塞进棉衣口袋,立刻被棉绒的温暖包围,“二哥,我们先走了,中央路塌陷被封了,你别走那里了,少喝点酒,天冷了早些回家。”
程锦挽着尚嘉年头也没回,两三步走下几层阶梯。她能为他做的,只是朋友般的叮嘱与关心,其他的,对不起,她无能为力。
你的一句戏言,我曾经当真过。
曾经的你说,我即使成不了所有人的公主,也会是你一个人的公主。很久的以后,我真的成了一个公主,依然不是所有人,但也不是你的。
你是我,永远的,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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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路塌陷,尚太太,你不会以为我在那趟电车上?”尚嘉年笑着说,疑问的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