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节
作者:换裁判      更新:2021-02-20 04:25      字数:4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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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岳母家,刘安定感到肩上的担子沉重,他的心情又烦乱起来。宋小雅的病稍有好转,已经能够认出亲人,并且偶尔还能清醒一会儿,有向好的方向发展的趋势。这是他期望的结果,但好了以后,何秋思那里怎么办,宋小雅再受刺激怎么办。自从宋小雅回来,他就没有再和何秋思来往,有时碰了面,也都故意躲开。但身子可以躲开,心却无法分离。苦苦相思,近在咫尺却不能爱,不能见,这样的煎熬,让一颗心来承受如何了得。他身心疲惫,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有时他竟想,如果宋小雅的病治不好,就像岳父说的,就把她当个宠物养着,给她吃好穿好,她也没有痛苦,然后和何秋思结婚,大家都快快乐乐地活着。但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让他有种罪恶感,也不敢再往下想。刘安定决定不去想这些,好好工作,用工作的繁忙和成功的快感来减轻感情的重压。
  宋小雅由保姆照顾着,保姆虽是个十七八的小姑娘,但很聪明能干,既能照顾宋小雅的日常生活,也能带宋小雅看病取药,让刘安定放心不少。
  飘飘的事也得尽快处理,刘安定决定今天把这里的事处理一下,晚上连夜去西台县。
  到了西台已经是半夜。第二天刘安定便找到白明华,说了飘飘的事,提出让他出点钱戒毒。
  飘飘的毒瘾也是白明华的一块心病。飘飘重新吸毒后,他心里也有点害怕,如果被飘飘缠上,事情就更加麻烦。这一阵,他像躲瘟疫一样躲着她。他也想过让她去戒毒,但他出面来做这件事没有道理。现在刘安定出面,正合他的意思。白明华说:“我也是这么想。飘飘是公司聘请的正式职工,应该享受一半的公费医疗,我出一部分钱,再让三定写个借条,借五千块,我来审批,过后报销冲账。”
  这样也好,刘安定表示同意后,再什么也不想说。
  看着心情沉重的刘安定,白明华叹口气说:“我能理解你的心,其实咱们俩的心情一样,处境也一样,结果也差不多,都做了一场梦,梦醒了,都会留下遗憾。但一切都过去了,过去就让它过去吧,你也没必要太和自己过不去,这不怨谁,生活本来就是这样,只能怪我们当初想得太天真,太浪漫,太美好。”
  刘安定不明白白明华为什么要发这样一通议论。见刘安定仍不吭气,白明华问:“何秋思说了没有,她打算回来不回来了,走时你去送她了没有。”
  刘安定睁大了眼睛,他不明白白明华在说什么。白明华更吃惊。刘安定问他何秋思去了哪里时,他说:“你怎么真的不知道?何秋思出国去了,走了已经几天了,你真的不知道?”
  刘安定脑子里嗡的一下,张大了嘴半天合不上。白明华说:“前一阵她就办手续移交工作,昨天李红裕说何秋思走了,是他送她上的飞机,飞到北京后再转飞澳洲。”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刘安定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想想,一个多月没和她见面了。刘安定浑身都有点颤抖。他急忙拿出手机,拨何秋思的手机。
  手机提示音说是空号。核对后再拨,仍然说是空号。
  是的,她真的是走了,走前已经把手机号注销了。
  刘安定一下感到浑身无力,连五脏六腑都空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了白明华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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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安定急忙赶回学校。他想寻找一点有关何秋思的蛛丝马迹。他不相信她会悄无声息地走,更不相信她会不给他留下点什么。
  研究所办公室有刘安定的几封信,有一封是用研究所的信封写给他的。看眼字迹,刘安定认出是何秋思写的。刘安定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刘安定急忙将信折起捏了。见别人没注意他,便急忙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看邮戳,是从北京来的。急忙将信拆开。原以为信可能很长,要诉说很多事情,没想到信只有短短的几小段:
  安定:
  你好,我现在在北京,已经买好了到澳大利亚的飞机票,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到了异国。
  拿起笔时,千言万语一起涌上心头,不知何处下笔。好像是一场梦,梦醒了,梦也就破了,一切也就不复存在了,只能留下无尽的记忆。记忆就让它留在心里吧。
  天绿花园的房子我已经转卖给了他人,你出的那三万块钱,我给你放在了我家里的书桌上。虽然是人去屋空,但我还是希望你常去我那间屋看看,一来回忆一下已经过去的我们的日子,二来也算代我看管一下房子。我想,这不会给你带来麻烦。至于我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回来,我也不知道。
  没有落款,没有她的名字,甚至连日期都没有,一切都显得那么无奈,那么勉强,那么仓促,好像无法写这信,又不得不写。
  刘安定呆在了那里。
  好硬的心肠,竟然不吭一声,不见一面,突然就走了,突然就抛下了我一个人。
  再看一遍信,仍然是那样无情。只有那么几个字,连多一个字都不写,更不说一句思念。
  看看发信的邮戳日期,算算,她应该到了异国。他知道她已经和她的丈夫李玉闹翻,那次李玉来信也表示断绝关系,同意她改嫁。怎么突然就又有了联系?突然就为她办好了探亲手续?在那里,他们两人是重归于好还是各奔前程?不得而知。刘安定的心一阵阵发疼,疼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呆坐半天,他突然想立即到她的屋里看看。
  她房门的钥匙他一直带在身上。打开门进去,屋里依旧,但他却感到空空荡荡。
  一个存折放在书桌上,存折上写了他的名字。也许她还留下了什么话,说不定有一本厚厚的笔记本,记下了这些天来她想说的话,想表达的感情。他细细地找,找遍了各个角落,但一无所获。
  真的就这么什么都不说就走了?刘安定无论如何也不能甘心。
  那本书仍然放在书架上。这是他买了送给她的惟一的一本书,也是惟一的一件礼物。因为她要跟着他学遗传方面的知识,他便买了这本《分子遗传学》。记得那天就在这间卧室,当他郑重地把书递给她时,她看一眼书名,有点失望,她说:“我还以为是一本文学书,原来又是这老学究。”搞专业的不喜欢专业书,这让他有点意外,她当然看懂了他的脸色,解释说,职业是一回事,喜欢又是另一回事,职业是饭碗,不管你喜欢不喜欢都得干,如果我有选择的权利,如果我能够选择,我一定会从事文学,但我别无选择,只好跟着你干。他当时赌气说:“你越不喜欢,我越要送你这方面的书。”然后拿起笔,在书的首页写下了“赠何秋思”四个字,下面落了自己的名字。何秋思笑了说:“只可惜这书不是你写的,你赠我,有点越权。”他一下将书中作者的名字划掉,然后改成自己的名字。何秋思拿过笔,说还有一位作者,便在他的名字下面写了“吴脸”两字。他一下捏了她的鼻子,说:“你等着,我一定要写一本书给你。”她的鼻子很挺,却很柔软,那种感觉现在一想仍然留在手上。她那天特别调皮,用力一擤鼻子,擤出了鼻涕,有些鼻涕擤在了他的手上。这还不饶,她非要他把她的鼻涕擦净,他只好用自己的手绢给她擦掉。然后她倒在了他的怀里,说:“你不是要给我写本书吗,你还没给我写一封情书呢。不行,不能便宜你,你得给我写一封情书,我看看你有没有文采,是不是真的爱我。”没想到她是当真的,并且要他当场就写,说如果不当场写,怕他到哪里抄一封口是心非的东西来,亵渎了美好的感情。他中学时语文就学得不好,一直怕写作文,他推说当场写有点紧张,酝酿不出感情。但她不依,揪了他的耳朵说:“好啊,我在你身边你都没感情,难道你在别人身边才有感情?”他只好写。他记得抬头写了“亲爱的秋思”,被她一把撕掉,说:“太老套,重写。”他说:“我还是用身体来写吧,我觉得我的肉笔比钢笔更好使,下面比上面更发达。”她使劲拧了他的耳朵说:“你的下面也没有驴的发达,不行,我今天就要你的上面。”他一狠心写了“我天天想×的思”。这下她却没有撕。这下他却放开了,半真情半调侃半粗野,一口气写了三大张。她一直趴在他的肩膀上,一句话不说。将情书交给她时,她细心地折好放入了抽屉,然后说:“我一直觉得美中不足的是你有点太正统,有时还有点死板,缺少一些生活情趣,今天看,你骨子里还算有点活泼和幽默,好了,考试合格,顺利过关。”
  这封情书不知她放在了哪里,他再没见过,也许是烧了,也许是放在了一个秘密的地方。现在能找到的,只有这本书了。他翻开书,上面的那些字依然存在,但书她却没怎么看,因为书仍然是崭新的。
  屋子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熟悉。被子仍那样叠放在床头,各种用品基本没有收拾,还是原样摆放在那里。仔细查看,只带走了几件衣物和一些日用的东西,好像她只是出门几天就回来。
  这一切说明她会很快回来。他再次看她留下的信,又觉得她不会回来了。信中说能不能回来她也不知道,这说明她是做了不回来的打算的,如果能拿到绿卡,她肯定就不回来了。
  那么为什么不将屋里的东西收拾好放起来?难道是因为有他在这里才不收拾?肯定是这样想的。那么,她是要让我来收拾还是原样保留?刘安定不想动这些东西,他要让它原样保留。如果收拾空了,这屋就真成了一所空屋,当然也没有了回忆,也没有了她的影子。
  他拉开被子,被子上还可以嗅出她的体香。他一下止不住热泪盈眶。是的,这被子是留给他睡的,让他睡了来回忆那些两人一起睡在这里的日子。
  他脱去衣服,脱得一丝不挂,就像每次和她睡时一样。然后钻入被子。
  但被子里是空的,怎么摸怎么想都没有她的影子。但他还是闭了眼努力在想,想她的身子,想两人在一起时的往事。但想象只能让他泪流满面,心如碱泡,既苦涩又柔软,既温暖又慌乱。
  就这么躺着。到后半夜,他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那晚她在医院的情景。只是她一直不说话,脸上有笑容,但就是不怎么搭理他,一下急醒,才明白原来是一场空梦。
  他明白,一切都像这场梦,梦醒了,也就梦破了,一切都是虚无,一切都要恢复为真实,回复到现实中来。
  但现实又如何面对,他的心一片茫然。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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