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
保时捷 更新:2021-02-17 01:51 字数:4758
但她们的卫星接收器抗干扰一流,脸上都露出会心微笑,八卦版的浸淫,她们都知道“助理”的深意。
也许,戴上一双脚蹼、游去湖心岛,并非一个坏主意。
终于到了岛边。轮渡缓缓绕岛半周,在另一侧没有礁石的渡口靠岸。
岛上候船的人屈指可数,那长发短裙的女子格外惹眼。
渡老板显然有意说给那兰听:“瞧,这就有一位。”一位谁?秦淮的“私事”?
那女子戴着墨镜。不知为什么,那兰感觉,墨镜后的双眼,从老远就开始,锁定自己。她甚至感觉,那女子的双眼是红的,眼角是湿的,眼光是毒的。
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一种感觉。
乘客依次下船,那兰走在最后,墨镜后的目光跟着她谢过掌渡老板,跟着她走上台阶,跟着她稍整鬓发,跟着她和目光的主人擦肩而过,跟着她出了渡口的栏杆门。
擦肩的刹那,那兰吸入了薰衣草的香水味道。
那兰的举手投足,都落在那人眼里。
看来,这位下船来的美女,就是万众期待的“新人”。虽然早有预料,来的这位“新人”一定夺目,但那人还是惊诧于那兰的明艳和气质。素颜,清丽而不浮华的着装,沉静但蕴藏着仪态万方的潜能。此曲只应天上有。
想到如此,那人不禁为那兰惋惜。如此妙人,却要成为一个牺牲品。
那人眼中夹杂着悲悯、欲望、兴奋和失望,但目光很快被一个身影打断。
“您就是那兰吧!”渡口外,一个洪亮的声音,一只热情的大手,一个魁梧健硕的男子。
“是我,您是……”乍一看,那兰以为是秦淮本人到了,但随即想起,读书报上秦淮的照片,并非这个模样。照片里的秦淮,和许多作家的照片异曲同工,故作深沉,神色忧郁。眼前这个男子全然不同,一双大眼,一抹浓眉,一口白牙,一片爽朗。
“我叫方文东,秦淮让我来接您。”那兰想起为这个工作事先做的功课:方文东也是位悬疑小说作家,几乎和秦淮同时出道,只不过成就远逊。两个人是知交好友,经常同时出现在研讨会、签售会和校园讲座。
她向方文东颔首微笑:“久仰。”
“不敢当。我没有秦淮被多家约稿的压力,所以经常帮他跑跑腿儿,快成他的专业司机了。当然,我们是铁哥们儿,他给我的帮助就更大了。”方文东领着那兰走向停在渡口外的一辆“宝马”。
汽笛猛然一响,似乎提醒了那兰:尖锐的目光,从远处来,跟着她走到车边。
她缓缓转身,如有刀尖顶在脖后。
轮渡出发离去,那目光仍在。长发短裙的女子,俏立船尾,面向湖心岛,那兰几乎可以肯定,她还盯着自己。
墨镜后的目光那兰看不见,但有感觉,似乎写着怨毒二字。
她是谁?
那兰的转身迟疑,方文东一目了然,他欲言又止,那兰也没有开口询问。
方文东为那兰拉开了副驾的车门,够绅士,够专业,那兰谢过。车门都关上后,那兰的鼻中幽香阵阵。女人香水的味道,薰衣草的味道。
这辆车载着那女子来到渡口,又接上了那兰。
秦淮,业界昭著的“集邮男作家”,名不虚传。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方文东启动了引擎,但没有急着倒车,“那个女孩儿……宁雨欣,我刚才开车带她过来,送她回江京,您这时一定在想,她是秦淮众多绯闻的一个。”
从掌渡老板,到掌车老板,今天遇见的都是能掐会算的诸葛亮。她听说过宁雨欣,小有名气的美女作家,忧郁言情派。
“绯闻不绯闻,和我无关啊。”
“有关,非常有关。”方文东从后座上取过一个皮包,开始翻找,“等会儿您就知道了。”他终于找到了目标,抽出一张报纸,递给那兰:“这位看着眼熟不?”
那兰看了一眼报纸上的一张美女照,就是此刻轮渡上漂往江京的宁雨欣。昨天的八卦版,桃红色的醒目标题,《美女作家网络自曝艳史》,文中另一处,略小的一张照片,是方文东掌下座驾的主人,秦淮。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我看这个?我是来做他的写作助理,可不是他的公关助理。”那兰皱眉,心里脸上,都是反感。
方文东忙说:“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他开始将车驶离渡口,又说:“大概不用我来强化,您也该知道,秦淮的口碑,是有点儿那个。但我很想让所有人知道,他其实不是那种人,都是一些偏执的女孩儿、无聊的媒体,炒出了秦淮那么个花花公子的形象。”
山路曲折,两旁绿树丛中,彩墙青瓦闪现,已经经过了数十家别墅或者联体别墅。
“这位宁雨欣,倒是真的和秦淮认识,毕竟都是江京作家圈子里的人,但从来没有超越过普通朋友关系。”方文东车开得很稳,“可她不知怎么,就认定了两人早已是情侣。这不,昨晚又找上门来,说秦淮不该始乱终弃;可秦淮委屈啊,一个巴掌拍不想,一个人‘乱’不起来,又哪里来的‘弃’呢?秦淮最大的毛病,就是心软,天黑下来了,还是让她在客房住了一晚,早上才让我送她走。”
不顾外面气温已过35度,那兰将窗户揿开,仿佛方文东越解释越黑的八卦把小车塞得太满。
“这对我的工作到底会有什么影响呢?”她彬彬有礼地问,不期望任何有逻辑的答案。
方文东愣了一下,想了片刻,才说:“您不是得天天和秦淮打交道嘛,了解一下他的本质会有帮助,他真的不是什么‘集邮男作家’,像报纸上说得那么不堪,他是个淳朴、正直的人,我认识他好几年了,应该最有发言权。”
原来,方文东是秦淮真正的公关助理。
“谢谢,我会注意,不会随意贬低他的人格……也会尽量和他和睦相处。”
“我倒也不是说他多完美,相处起来您就会知道,他……他是有点儿古怪,性格上的小缺点,谁都会有,但瑕不掩瑜。”
那兰想起了她在监狱调查的经历:“我的上一份工作,接触的那些人,性格上也都有些缺点。”
方文东显然没体会到那兰话里的“无奈“,说了声:“那就好。”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希望宁雨欣不要像纠缠秦淮那样骚扰您,她现在处于一种极度偏执的状态,我感觉,她甚至会把您假想为……”
“情敌?”那兰终于知道方文东在渡口外欲言又止的原因。可以想象,宁雨欣在车中如何审问方文东,要接的这位“贵客”是什么来路。
“应该没那么严重,可能只是我在多想。”方文东叹了口气。
那兰忽然觉得,也许这个工作,比在监狱里做调查表好不了多少。
第二章 一见秦淮误终身
至少,新的工作环境比那兰的上一个“工地”强了百倍。秦淮的三层别墅通体雪白,红瓦屋顶,地中海建筑的风格。一排玫瑰绕墙而植,此刻虽然花期已过,倒还剩了些残红。
七尺须眉,植一众玫瑰在窗外,怨得他人道风流?
悠扬的钢琴曲从楼里飘来,耳熟能详的《致爱丽丝》。那兰暗暗轻叹:倒不是贝多芬的杰作值得贬低,只不过此曲已被贴上“流行钢琴曲”的标签,影射了主人的口味。
从门庭,沿着仿汉白玉石的台阶走到门口,方文东取出一串钥匙打开门,叮咚铃响,大珠小珠落玉盘,不绝于耳,显然是安全警报系统。方文东在门口的一块仪表板上输入了密码,清脆铃声被封口。
秦淮对方文东的信任,无以复加。那兰想想,自己和陶子的交情,是否到了这样的“深度”?
门口的墙壁上,贴着一盏乳白色的球形灯,想必是晚间可以为门口照明。墙角还有两盏小小的灯,很不起眼。那兰多看了两眼,有种感觉,那不是一对灯,而是一双眼睛——闭路电视监视系统。
进屋后,方文东径直走到厨房,将那串钥匙挂在壁橱边的一个小小钥匙架上,一边招呼:“你请坐,沙发上,靠椅上,随便坐,我给拿点儿饮料,咖啡、可乐、橘汁、矿泉水、红茶,你随便点。”方文东在这里做主很自在,显然是常客,显然是秦淮的心腹。“您”的称呼变成了“你”,更随和,更如意。
那兰坐在沙发上,客厅的长窗落地,窗外一面湖水,玛瑙般璀蓝。靠墙一架三角钢琴,盖得严严实实——钢琴声是从头顶的环绕音响里飘出,并没有人现场表演。
“来杯水就好。”
“口味淡?”方文东很快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
“天热,白水最解渴,可乐、茶、咖啡什么的,反而有脱水作用,另外……”
方文东静静等着回答。
“您说对了,我口味的确淡。”那兰坚守着“您”字诀。
“君子之交淡如水,过去行得通,但是现在的世风,天天向上,早已不适用;和美女打交道,古往今来,更是永远‘淡’不得。”另一个男声,和方文东的声音不同。方文东声音浑厚,这位老兄的声音磁性。“美女更习惯于珠宝、香车、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网络一夜成名,口味淡的真不多。”
秦淮。
说的话,和他的笔名一样俗艳。
那兰几乎就要起身告辞了。
但她没逃,她没这个习惯。何况,看见秦淮走来,她心头微微一动。过去,见过他几张在报纸上的照片,知道他除了名利之外,长相上也有当集邮作家的资本,帅得可以让很广谱的年龄段女生怦然心动。现在一见,才知道方寸小照的局限,在于只能平面地描摹人形。眼前立体的秦淮,是吐血雕凿的精品,最致命的是那双眼,带着那么点散淡,带着那么点玩世不恭,但更多的是忧郁,深不见底的忧郁。从以前的照片看,忧郁是种故作姿态,而此刻立体地看,这忧郁比窗外的蝉声还真切。大多数女孩子都有天然母性,看到有千万身家的俊朗忧郁男子,都会奋不顾身、自告奋勇前去抚平伤痕。
结果自己落下一身伤痕。
她忽然可以理解,长发短裙的宁雨欣会陷得那么深。
秦淮伸出手,眉目间飘着笑意,暂时将阴郁遮掩:“你真的就是那兰?”
那兰起身,和秦淮握手,出乎意料了一回——她印象中在湖心岛幽居写作的秦淮,一定是细皮嫩肉,手无缚鸡之力的阴柔之辈——她此刻握到的这只手,肤质粗糙,骨节硬朗,像是体力劳动者辛苦多年后的手。她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注视秦淮的面容,他脸上的肤色也非奶油小生的粉白,而是经过风霜日晒的红褐。
你真的就是那兰?这是什么样的问题?
“我就是那兰,一介学生而已,目前好像还没有发现任何冒名顶替我的理由。”
“对不起,不是这个意思,” 秦淮的笑里却没带任何歉仄。“我只是说,我有点儿惊讶,没想到海满天会给我派来这样一道风景,美不胜收。”
用风景比美女。那兰只瞄过两眼秦淮的作品,就看出他不过是披着悬疑的外衣写言情小说,因此带动广大小女生掏腰包,今日耳闻眼见,他文字风格已洋溢谈吐之间,果然如此。那兰甚至想,如果这句话要我来说,一道风景已有足够味道,“美不胜收”这四个字成了累赘,大可省略。
不知他和宁雨欣第一次见面时,是否也用这样不怎么上档次的比喻?
秦淮提到的海满天,是那兰真正的老板,国内数一数二的出版人,客户都是畅销书作者。和海满天交谈中听出,他和秦淮私交甚笃,也了解秦淮的写作态度。
秦淮的写作态度,一言以蔽之,拖。
那兰公事公办地微笑,从包里取出记事本:“既然提到海总……这是他给我的一份上个月刚更新过的出版计划,他希望您抽一点时间和我再温习一遍……”
“‘您’这个字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秦淮在那兰的身边坐下,对初次相见的人而言,距离有些过近。“当然,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和美女同学同习之,其乐无穷乎。”
那兰在肚子里叹气,真想一巴掌“乎”在他那有型的脸上:“当初和你签了草约,就是这本叫《锁命湖》的悬疑小说,双方对写作进程都有相当保守的估计,一月份开始创作,十月份交初稿,明年伊始出版,正好赶上三月份的北京书展,四月份的全国书市……”
“五月份的海南交易会、五月份的重庆书展,等等等等。”心理学上看,秦淮这种喜欢打断人说话的习惯,可能是情绪不安定的表现,更可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
或者,他只是想尽快结束工作之谈,继续他的沾花惹草。
秦淮目光灼灼,盯着那兰,显然没有认为自己有任何失礼之处:“其实海满天是在和我耍花枪,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