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节
作者:不是就是      更新:2021-02-20 04:13      字数:4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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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散步回来,小赛Q向阎汪表明自己想回山里去找楚子,可阎汪总是说县城里很乱,剩下的人不仅要应付随时会从黑暗中跳出来的反革命分子,而且还要搞武斗,暂时抽不出人送他进山。
  小赛Q心里想,每天派人形影不离地跟着我,还说抽不出人,这不是借口吗?可有什么办法呢,他现在是个十足的废人,没有人护送,他根本进不了山。
  小赛Q总觉得每天都在县城里逛来逛去,心情反到更加压抑。虽然说这是座县城,可几乎很少看到像他这样悠闲的人。街上除非红卫兵在粘贴标语或者在喊着一些空洞又不无煸动性的口号或者搞武斗的在各自的势力范围内耀武扬威地游行示威,借此为自己一方鼓舞士气外,极少看到普通百姓在街上走动。每当喧嚣声远去后,有些门里偶尔会伸出一个蓬乱的头来,看见小赛Q等人走过来,立即又把头缩回去,赶紧关好大门。
  小赛Q厌倦了,他看到凄冷的街道就有一种绝望感。他想回到深山里去,生死都和楚子在一起。可是他没法做到这一点,至少暂时还不行。他请求阎汪让他到郊区走走,他想也许那里还有些许生机。起初阎汪没有答应,可还是经不住小赛Q的纠缠,只说了一句:“最好别去,你会受不了的。”
  小赛Q想,到底什么事会让我受不了呢?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受不了的事恐怕已经找不到了。
  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又让他碰上了——他看见一群不可一世,嚣张到极点的红卫兵挤在一辆没有顶篷的马车上挥舞着拳头,骂着脏话从他身边驶过,马车行进得很迟力,因为套在缰绳上的不是身强力壮的马,而是四五个光着脚,裸着身子的人!
  小赛Q看到其中靠近他这侧一个带眼镜的嘴里不断地有血丝渗出;另一个高个子,眼睛被汗水浸湿了,不断用手边走边擦拭着,他的肩上有几条长鞭留下的血痕。高大的身影有些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小赛Q拖着瘸腿向前迈了几步,结果被他身后的一个红卫兵低声喝住:“这有什么新奇的,还是走好你的路吧!”
  小赛Q拄着拐杖目送马车渐渐远去,呆呆地站了几分钟后,他突然怀疑自己是否还活在人世,于是往自己脸上狠狠抽了一记耳光,几分火辣辣地疼——原来还活着!他傻乎乎地笑了,一行浑浊的泪无力地融入路面还没来得及凝固的血迹里。身后的红卫兵面面相觑,有人小声说:“不需要阎县长费心了——狗日的,疯了!”
  小赛Q依然坚持到郊区走走,其实他想碰碰运气——也许还会遇到昨天那个面熟的人。这次阎汪很爽快地答应了,还吩咐手下用担架抬着小赛Q去。
  “去吧,想走多远就走多远,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保准让你大开眼界,不留一点儿遗憾,看够以后,去山里把你的爱人接来,她说你不亲自接她,她是不会来的。”出发前阎汪如是对小赛Q说。
  小赛Q心里一栗:看来他们抓住楚子了!阎汪真的会给他们远走高飞的机会吗?他暗自傻笑。
  一定要在进山之前找到那个高个子,他想如果佛祖保佑的话。
  担架在一个十分狭窄而且三面环山的深沟里停下。小赛Q再次惊呆了,手中的拐杖颓然坠地,“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一个良知未泯的人如果在他的有生之年看到这样的场景那定是他人生最大的悲哀,而这种无以复加的悲哀又恰恰让这个在精神困境中苦苦挣扎了一辈子的人给撞上了……
  小赛Q到底看到了什么呢?——
  有人惨叫一声从二三百米高的山岩上滚下来,一声沉闷的声响过后,只见两个沾满黄泥浆的大竹筐从坡上滚到山脚。不一会儿,几个红卫兵拖着一具血肉糊模的尸体若无其事地走向山脚下一个露天大木棚旁。一个红卫兵出列喊口令:“一、二、三——丢!”尸体被抛上空中,重重地砸在木棚里的地板上。原来木棚里有一个土洞,只见四五只狼闻风从洞里窜出来,瞬间把尸体撕得七零八落!
  游戏还在继续!
  山脚下依然还有人往徒峭的山上挑泥浆,而且每隔十米左右,就有红卫兵等着往挑泥者的筐里扔石块,不仅如此,还要挑泥者准确无误地背出他们指定的毛主席语录第几页第几条,稍有差错,立刻勒令泥挑者到山脚下从头再来。这些挑泥者基本上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知识分子,因此在红卫兵的百般阻挠下能够一次完成任务的人不多,经过多次考验存活下来的人就更是凤毛麟角,寥寥无几。
  又一个功败垂成的人。尽管还没有咽气还是被扔进木棚里喂狼了。小赛Q身边的红卫兵感叹道:“这个狗日的,还是没有逃过第三次,不然他就暂时可以保住小命了。”小赛Q才知道原来这个地方有个规矩:挑泥连续成功三次者,可免一死!
  红卫兵永远不乏最残忍的想象力,在这个荒凉的地方,还有另外一种让人咋舌的处罚:把成群结队的犯人赶进一个天然形成的小型水库里,要求一动不动蹲在冰冷的水里只露头部在水面并不间断背诵毛主席语录达一个钟头!背诵出错的,晃动身子的,或者坚持不住哭泣叫喊的,统统拉去挑泥。红卫兵告诉小赛Q这叫“狼食选拔赛。”
  终于有一个从鬼门关逃回来的人从山坡上一瘸一拐地向小赛Q这边走来。一个看似文质彬彬的“眼镜儿”笑着对这个诚惶诚恐的人说:“好样的,好好养足精神,政策是随时都在变的,也许再过几天——哈哈……”这个人闻言,面如死灰,上牙敲打着下牙,呆立在那儿活像根枯死的木桩。
  又拉来了一车“犯人”。吱的一声,车停下,拉车的“马人们”把缰绳从肩上取下,一个个瘫坐在地上,只会大口大口地喘气。
  小赛Q发现了高个子。他趴在一根因“犯人”与日俱增准备用来建造新牢房的大木头上一动不动,蓬乱花白的头发迎风呜咽着。
  小赛Q心头一惊:原来是汪区长!我的救命恩人!——
  小赛Q强忍住泪水,他想,必须冷静,必须得想办法把麻线田的真相告诉汪区长。如果老天有眼,有朝一日能为麻线田申冤的就只有汪区长了!
  小赛Q愤愤地对身边看管他的红卫兵头儿说那个高个子是他的仇人,他想教训教训此人,以解沉积在心头的多年之恨。
  红卫兵头儿向文质彬彬的“眼镜儿”走去。几分钟后,他回来了,说:“你以毛主席的语录发誓,没有说谎。”小阿点点头。“那就给你十分钟,不能把他打死,他可是经过‘狼食选拔赛’存活下来的不可多得的马人。”小赛Q又点点头,然后一步一步向汪区长走去。
  小赛Q发现自己已经触摸到汪区长的身体,才意识到该动手了。于是他像发疯了似的用拐杖猛击汪区长的后背:“你这狗日的,竟敢勾引老子的婆娘,我打死你这狗日的淫贼!”汪区长从木头上挣扎起来却没站稳,一个跟头栽在地上,他本能地向前匍匐着,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围观的红卫兵哈哈大笑:“给人戴绿帽子,该打!活该!”
  小赛Q趁机附在汪区长耳边小声说:“我是蔡壳,请坚持住,往前爬,这里红卫兵多,不好说话……”汪区长似乎听懂了小赛Q的话,惊讶地抬头迅速瞥了小赛Q一眼,奋力向前爬。红卫兵并没有跟上来。对于这种小闹剧,他们好像提不起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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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汪区长爬到大牢背后,终于避开了红卫兵的视线。小赛Q抱住汪区长失声痛哭:“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汪区长想笑,可一脸凌乱的皱纹更像是在哭:“小声点,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抓紧时间说,让他们发现真相那就麻烦了。”
  小赛Q把阎汪屠杀麻线田,自己即将赴死,如果汪区长有朝一日活着出去,一定要为麻线田昭雪申冤的意思杂乱无章地向汪区长说了。
  汪区长用嘶哑的声音说:“这里发生的一切,党中央不知道,毛主席也不知道,总有一天,他老人家会知道真相的,这些畜生,毛主席一定不会饶过他们——我每天都在和死亡赛跑,就是为了等这一天,你要相信我,我一定活着出去。”他抚摸着小赛Q的头,说:“头发全白了,老了——永别了——朋友——”几滴老泪落在小阿的脸上,热热的。
  小赛Q终于知道自己头发白了,老了。他亲了一下汪区长的额头,颤抖着说:“老了好,这辈子终于还是熬到老了——再见了——朋友——”
  第三十九章 行刑者
  临行前小赛Q才听说阎汪升职了,据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职位,他走后就到省上报到。
  几乎县上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为小赛Q送行。等众人坐定,阎汪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说:“无累师傅不是普通的和尚,因为他并没有像其他和尚一样天天守在寺庙里参禅诵经,而是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佛门也应该走向社会主义,和尚也有能力搞好社会主义建设,和尚也有志气和英美帝国比比干劲,因此无累和尚值得我们这些在坐的社会主义忠实的拥护者们尊敬,我再重申一遍,无累师傅是一个具有社会主义特色的和尚,是我们无产阶级的好朋友!”
  下面掌声雷动。
  “今天去和夫人团聚,大家都想来送送你。这是我阎某人代表党奖给你的一点小小心意,你一定要收下。希望你再接再厉为社会主义建设多做贡献!”
  不愧是和阎王一个姓,居然无耻到这种地步!小赛Q有一种想揭穿他禽兽行径的冲动,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曾经证明阎汪浴血拯救麻线田却无能为力是他说的。就算有人相信他现在所说的才是实情,才是真话,可眼下这些人都是阎汪屁股后面的看家狗,个个都是坏事干绝的货色,说什么都是屁话,唯一还能起点作用的话就是让自己早点死,免得还要赶这么长一程路,还有汪区长也永远无法实现向毛主席呈报真相的心愿了。
  阎汪,何等聪明毒辣的人,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肯定不会放过和他蔡子有任何关系的人,那麻线田的血就永远白流了。
  “阎县长菩萨心肠,真是我等的好榜样!”众人纷纷附和,也打开各自腰包,不容分说,往小赛Q手里塞钱。
  几个红卫兵心情非常好,他们抬着小赛Q就像是抬着亲爹一样小心卖力。
  “舒服吗?”
  “冷不冷?”
  “快点还是慢点?”
  当小赛Q对他们的关照表示感谢时,他们又是讲奇闻又是唱山歌,甭提有多高兴了。小赛Q拍拍鼓鼓的腰包,心里想,多亏了这些纸,临死前还可以舒舒服服做回人。
  不过带队的队长并不像他的手下那样兴高采烈,他走在担架的后面,一言不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时不时抬头看看小赛Q,不过他带着墨镜,看不到他的眼神。
  “队长身体不舒服吗?”
  “嗯——”他应了声没有说话,似乎不想和任何人多说一句话。
  “坚持到底就舒服了,我们几个一定能让你舒服的……”几个汗流满面的红卫兵挤眉弄眼地对他说。
  对手下如此露骨的表白,他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依旧没有说话。
  三天后,终于到了离麻线田最近的小镇。又饥又渴的红卫兵想弄点吃的,供销社却大门紧闭,于是命人去叫供销员来开门。有人说供销员三天前被抓走了,理由是他的大眼镜系美国制造,一个连帝国主义的一副普通眼镜也当宝贝的人,谁能保证他心里面没有叛国通敌的丑陋动机?
  听到阎汪即将到成都上任,山口的红卫兵欢呼雀跃。留守山口的头儿拍着心事重重的队长说:“我们跟着阎哥把成都革干净,然后一起到北京报功,一来给阎哥长脸,二来也好弄一官半职耍耍,你说怎么样?”
  “人呢?”队长没有理会他,淡淡地问。
  “人?那个倔得像头牛的女人?躺在你前面的沟里——这个女人像是给她身边的男人们吃了迷魂药似的——老弟,说来可要让你大吃一惊——我长这么大,亡命到这分上的男人还是头一次见到……每次我们发起冲锋时,他们总是一个接一个地上。你可不知道,我们把这些亡命之徒围困在一条窄窄的绝路上,他们就依靠着有利的地形用身躯挡住我们的去路,子弹打在他们身上,尽管血肉横飞,可是两支手抓住路边的石头或者是树枝跪在路中央不肯让路。最后一个男人最厉害,他用树枝做的弓箭射伤了我们很多人。后来我们的人蜂拥而上俘虏了他和女人,把他的皮剥下来。临死时他还在骂:‘爷爷朱左死前给你们报个名,哪天你们不得好死,定是你爷爷我索的命!’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