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节
作者:
插翅难飞 更新:2021-02-19 21:26 字数:4866
搞的一些戏,现在看起来有的也不那么“现实”,不是那么好。但不能因此
就说现实主义不灵。应该说是图解政策,公式化、概念化不灵。不能把帐算
在现实主义身上。现在有人想搞一点象征的、表现的,甚至是抽象的东西,
可不可以呢?我看呵以。搞好了可以丰富我们的表现手法,给我们的舞台注
入新的活力。只要能力我所用的,应该允许试验,如果连试都不试一下,怎
么知道行不行呢?有些戏排出来让我去看,我看了,育的我喜欢有的不喜欢,
那没关系,照样演,大家喜欢就行。如果大家都不喜欢,都不承认你,那你
就得考虑一下了。所以个人的好恶是一个问题,能不能搞是另一个问题。但
是有一“忌”,就是忌一哄而起,一涌而上,不要看别人搞了一个什么新花
样。大家就一起跟着学,艺术的生命在于创造,跟在别人民股后面学是没有出
息的。
最近我注意到一个现象。在话剧方面有人提出是“提纯”还是“杂交”
的问题。所谓提纯,就是说突出话剧依靠对话来塑造人物、交代情节的传统
艺术手法。所谓杂交,就是说话剧不能光说话,还要融合进其他的表现手段,
要创造综合型的新样式,现在有的话剧演出里出现了类似古希腊戏剧里的歌
队,还有舞蹈、打击乐、电子琴等等。有的戏甚至像京剧那样,演员上来先
自报家门。而同时在戏曲界,有人又感到某些程式的东西太僵化了,趋于凝
固,妨碍了内容的表现。因此有些戏曲剧目也学了不少话剧的手法,搞得比
较实。话剧和戏曲都觉得别人的东西好,这是个新鲜事。从中可以看出戏曲
和话剧各有特点,各有所长,不要“铁板一块”动不得,但也不要妄自菲薄,
自己要丢掉的东西,也许别人捡来当主贝。我想改革是好的,但头脑要清醒,
讲求实效,少说空话,要拿出作品来说话。不能把过去一概否定,尤其对我
们的老祖宗,对我国丰富的文化遗产,要取慎重态度,可以大胆探索,但一
定要切合实际,要实事求是。
总之,我们要支持创新,新生的东西就像一个刚生下来的婴儿,你知道
他长大了是什么样子?是好人还是坏人?是好是坏要长起来看。经济改革现
在是走一步看一步,戏剧改革也只有这个法子,要允许它经受时间的考验,
如果是好的自然会大发展,不好的就会被淘汰。对此要眼光长远些,无论如
何不能一生下来就把它掐死,这是非常短见的。如果对一个作品有争议,还
是要依靠正常的艺术争鸣、艺术批评来解决,我说正常,就是要在百花齐放,
百家争鸣的大原则下,在四项基本原则这个大框框里,可以各抒己见,可以
见仁见智,可以争得脸红脖子粗,可以动感情,但不能伤感情,更不能打棍
子。
当前,我门的戏剧事业仍然不景气,听说有些搞戏的同志转到电影、电
视、小说上去了,大家把这叫作“水上流失”。据说有的人搞戏搞不成,但
一搞电影、电视、小说都得心应手,出了不少好作品。这说明两个问题,第
一是搞戏确实难,成活率低,关卡多,来钱少;但同时也说明我们这支戏剧
创作队伍质量还是很高的。我不是说搞电影、电视、小说不好,把这些搞好
了也是有贡献,再说日后戏剧有起色了,我相信这些同志还会再“流”回来。
但是,我更佩服在逆境中仍然在戏剧战线坚持苦斗的人。有人说:“我这辈
子跟戏剧摽上了,我的骨灰就撒在这里了。”这样的决心是让人感动的。我
老了,我这把者骨头是不撒在这里也得撒在这里了,但是一大批青年同志有
这种志气实在难能可贵,我要向这一批“铁杆”的年轻同事致敬!九月份我
接待了苏联戏剧家代表团,通过交谈才知道,实际上他们也存在戏剧不景气
的问题,但是人家每年还能增加三个剧院,全国上演三四千个剧目。在日本
有些著名话剧演员就是去演电影、演电视,赚来钱贴在后剧上,赔钱也演,
当然,我们不是提倡这种作法,但这种精神值得钦佩。我们是吃戏剧这碗饭
的,但我们不是白吃饭的,我们要对自己的事业充满热情,要痴情!中国女
排的指导袁伟民讲,女排能拿“四连冠”就是靠事业心,靠献身精神,这是
真言!如果大家都有这么点精神,不愁戏剧上不去。孟子说:“夫志,气之
帅也。”我们要立志,要争气,在困难的时候要挺得住,争取在比较短的时
间里,转变不景气的局面。我们开这个会的时候正值年底,很快就要进入新
的一年。一九八六年是虎年,我们要借一点虎威,在新的一年里把我们的戏
剧事业办得虎虎有生气,取得长足的进步。现在我们在四化建设备方面都有
极大进展,我们一定不辜负党与人民的殷切期望,用我们的笔,反映欣欣向
荣、前途无限的新时代!
祝愿大会圆满成功!
(原载《剧本》1986年第
1期)
人的悲剧
——看《上帝的宠儿》
深刻的、意味无穷的剧本,演出了,未必能唤起众多人的兴趣;引起兴
趣的剧本演出了,往往又未必能使人得到深远的意味。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演
出的《上帝的宠儿》是兼两者而有之的,既经看,又经得琢磨。
莫扎特,一个神圣的天才,创作了数不尽的不朽的乐章,以美妙的天籁
一般的音乐赞美人生,唤醒每个人心头的欢乐,唤醒全世界的欢乐,这样的
一个人在三十六岁的时候死去了,因为穷困!因为疾病!有谁能解释这是因
为什么吗?谁能站出来解释这天大的不公!
英国作家彼得·谢弗抓住了这个题目,把回答擂鼓一般地一槌槌砸在人
们的心上。是庸才扼杀了天才,是那个自命为得到上帝恩宠的宫廷作曲家萨
烈瑞,杀死了莫扎特。
在这个戏里,莫扎特被害死了,然而真正的悲剧的主角是那害人的人。
他得到的惩罚是深重的,震撼人心的。那就是:你可以毁掉一个天才的生命,
但是他的艺术长存。任何人也无法夺去他艺术的生命。被遗忘被抛弃的结局,
最终证明了一个事实——一个你逃避不了,一生都逃不脱的事实,你只是一
个庸才,地地道道的庸才。萨烈瑞惨败了。
可以说这是挖掘人性中妒忌这一情感的大悲剧。写得华丽、庄严、豪放,
充满了慑人的魅力。我甚至感到它可以和《奥赛罗》媲美。它把人那不可捉
摸的残酷而又顽劣的“妒忌”,解剖得如此透彻。当萨烈瑞明了了莫扎特的
天才,明了了上帝选中莫扎特当他的代言人,而丢掉了自己;当他喊道:“狡
猾的上帝!——你是敌人!我现在就给你命名——你是永生永世的敌人!”
这时,每个人都会感受到狂暴的妒忌,那摧毁一切的力量。这是多么巨大的,
强烈的,沉重的人的悲剧。
这是真实的悲剧,它发生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里。我由此想起了中国
历史上的一些人物,隋炀帝,一个残暴荒淫的昏君,但同时他又确是一个文
人,他的五十五卷文集可以证明他有些文才,但仍属“庸才”一类。他听说
他的大臣王胄写了一句诗:“庭草无人随意绿。”仅为了这句入画传神的诗
句,王胄便被他杀了头。在他手下还有名诗人薛道衡,有一名句:“空梁落
燕泥。”被隋炀帝得知,便把这诗人处死。这些事在闲书上有过记载的。如
若确有其事的话,我想隋炀帝比起萨烈瑞来要痛快多了。他用的是刀,砍下
的是人头。萨烈瑞用的是阴险的诡计,去折磨、残害天才的莫扎特,却又让
人抓不住把柄,查无实据。萨烈瑞算得上是个高明的“庸才”了。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渺小的,卑鄙的。莫扎特的音乐,谁能压得住
呢?世上没有一种力量能够久远地压制住天才的声音。真正的永远的东西,
是天才的创造!
我非常喜欢剧的结尾。“风言”、“风语”说:“我们可敬的萨烈瑞就
是不肯死,他在胡思乱想当中居然控告自己参与使莫扎特夭折的阴谋。这种
胡言乱语除了这位神经错乱的老人以外,没有任何人相信。”风言说:我不
信!风语说:我不信!两个人一起说:“全世界都不信。”
他们走了,只剩下萨烈瑞一个人。他站起来,扫视着黑压压的剧场,萨
烈瑞说:“世界各处的庸才——现在的和未来的庸才——我赦兔你们!阿门!”
他伸出双手,作出要拥抱全体观众的祝福的姿势——最后双手交叉在胸前,
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
这是何等意味深长的结局。我不得不思索,每一个人都不得不思索,萨
烈瑞在说谁?
几年前,我在伦敦看到过这个戏的演出,令我震动不已。想不到今天在
北京的首都剧场又看到了这出才华横溢的戏。剧本的好,毋庸说了,北京人
民艺术剧院的演出也是有水平的。我希望有更多的人来看这出戏。名利熏心
的人要来看,妒忌一切的人要来看,作恶不择手段的人要来看,自以为是,
自命不凡,颐指气使的人也要来看!而有知识,有理想,有才能,有干劲的
那些人们更应来看。
总之,这是好戏,定不会叫你空空落落地走出剧场,它会留给你很多很
多。
文章就要收尾了,我忽然想到一点:莫扎特的父亲对莫扎特说:“你应
该在嘴上加一道‘锁’。”而莫扎特竟从未听从这个忠告。在众多的原因里,
也许这是他夭折的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吧。
(原载《文艺报》1986年
3月
3日)
莎士比亚属于我们
——首届中国莎士比亚戏剧节闭幕词
首届中国莎士比亚戏剧节就要闭幕了。
经过十四天,在北京、上海,同时举行了二十五台莎士比亚戏剧的演出,
得到国内外巨大的反响。我们祖国的学者、戏剧工作者,以他们出色的成就,
向莎士比亚表示了他们的尊敬与赞美。
这一天,四月二十二日,全世界都举行各种各样对莎士比亚的纪念活动。
我想,莎士比亚如果能知道十亿人口的中国,有五千年文化历史的中国,又
是正在奋发图强的当今的中国,以这样盛大的热情与规模在纪念他,他会怎
样的激动啊!因为他,莎士比亚,是热爱生活的巨人,他也是赞美人类的一
切进步与发展的巨人。他是开拓者,是爱国者,是深知人性与人的哲学的伟
大诗人。一句话,他是永生的,因为他属于要和平、要安定、要幸福、要光
明的未来的人民,他属于我们。
我们是以各种各样不同的形式来演出莎士比亚剧作的。有话剧,有京剧,
有昆曲,有越剧,有黄梅戏,有广大中国人民所喜爱的其他地方戏曲,有少
数民族的演出,有许多学生剧团的演出,甚至有按莎士比亚原本用英语的演
出,还有按中国的历史与环境,把莎剧改编成更为中国观众理解的改编本的
演出。所有这些劳动、创造,都在舞台上发出他们独特的光彩,在莎士比亚
与中国人民之间架起一座座美丽的桥。
应该说,世界各国演出莎士比亚戏剧,都有个“服不服水土”的问题。
这次我们戏剧节上演出的众多台莎士比亚剧作,都经过学者和演出者共同研
究,互相启发,通力协作,努力找出一条最能表达莎士比亚的原意,又能为
中国观众理解的道路。当然,高明的批评者们可能还有各种不同的意见。仁
者见仁,智者见智,这是世界的通例,是应该欢迎的。
尽管莎士比亚的博大精深使许多人在口头上不得不赞美,但是,三四百
年来,莎士比亚戏剧的演出史上,他的剧本屡遭篡改、歪曲,受到各个时代
的狭隘的精神的限制,受到统治者的禁止。他们颠倒黑白,把莎士比亚看作
是异端邪说,不足为训。一些聪明人把《哈姆雷特、》、《李尔王》、《柔
密欧与幽丽叶》都改成为大团圆的喜剧;为了要体现三一律,竟让奥瑟罗在
一天的时间里向苔丝德蒙娜求婚、结婚并杀了她。莎士比亚成了一些无知者
的装饰品。但是,时代淘汰了这些损害莎士比亚的庸人。有眼光、有远见的
莎士比亚的真知者,历史上大导演、大演员、大翻译家们,不愿与这些鄙俗
的轻薄人们同流合污。莎士比亚光辉四射的真正面目在全世界的舞台上显现
出来。我想,我们今天举办莎士比亚戏剧节正是把这位伟大剧作家的本质的
真实,他的思想与感情,更多地传达给中国人民。这是可贵的,也是成功的。
我们不需要过分谦虚,过分的谦虚并不能算是美德。我们的莎士比亚演
出历史并不长久。我们以今天这一点成就,获得了中国广大观众的赞赏,这
要归功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