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搏一搏着，强健有力，和紧张。
  死寂地毫无希望。
  杀人与被杀，裁决与被裁决。
  危险气息的增减与否，死亡威胁的取决所在，全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几乎所有的视线，都移向了场中央的身影。
  场中央的身影…
  黑发的人闭眼，没有任何动作。
  ……
  西索沉眼，牌刃寒光。
  空气依旧沉闷地异常。
  凝固渐渐演变成凝滞，黏稠地没有任何起伏。
  一滴水滴从空中落下，掉入下方的水洼。
  沉静地没有一丝声响，只有波纹在静静地荡漾。
  然后又落下较大的一滴，纯净的晶体在空中划过亮丽的痕迹。
  落入水洼，溅起的星花在空中闪烁。
  宁静着的湿凉。
  水面波纹在荡漾，气息绵绵悠长。
  胸腔内的心脏依旧在跳动着，凝滞环境里还存留的希望。
  很远的地方似乎传来鸟的鸣叫，清脆悦耳。
  又似乎什么也捉摸不到。
  庞大的会场之外有着蝴蝶飞过的声音。
  片刻它又消失。
  然后是阴暗角落虫子细密的哑语，感知之外精灵无声的歌唱。
  四周依旧宁静。空气里弥漫有祥和的味道。
  西索拿牌，眼移到旁边人的身上。
  灰色的皮肤，满脸的钉子，301号考生，集塔喇苦。
  对方挂着诡异的笑容，下巴起落，一阵“咔嗒咔嗒”响。
  西索便转回了头。
  “呀~不是这个？”嘴角扬起，出声。
  持续很长时间的寂静，终于被打破。
  “虽然这项能力也不错，但不是我想要的~？”小丑装的人在后面挂着大大的笑容。
  西索出声，其余考生皆惊。
  那黑发的人，不是一直站在场中央没动吗？
  他什么时候用出了能力？！
  362号用出了什么能力、在什么时候用出的，都是未知。
  雷欧力疑惑，酷拉皮卡不语。
  奇犽浑身戒备，鲍得罗没表情。
  只有半藏眼里隐藏着震惊。
  好厉害…
  …完全不是对手！
  周围的人反应不一，西索依旧眼灿烂。
  继续对着前面的人：“我想知道~，你是怎么通过第四场考试的~？”
  第四场考试。狩猎与被狩猎、抢夺和杀戮的过程。
  黑发人刚才表现出的能力，无法让他通过那场考试。
  而若如门琪所说，是纯粹的机遇和巧合——西索不接受。
  “不让我满意的话，你也是要死的哦~？”
  黑发的人沉默着，睁开了眼。
  望西索。
  西索姿态高扬。
  他眼沉默。
  四周再次陷入了寂静。
  黑发的人望西索，眼墨黑。
  西索翻牌，而笑容肆意。
  然后他垂下了眼。
  抬臂，露出微合拢的手。
  慢慢张开。
  西索眼微睁。
  一只彩色的翼蝶，从他手心里飞出。
  那一刻，光彩夺目。
  ………
  “…那蝴蝶有什么用吗？”沉默一秒后，西索问。
  微疑惑，微郁闷。
  颜色鲜艳的翼蝶，在黑发人的手上方飞舞，身影翩翩。
  “迷珈翼蝶，群居生物。”解释的是萨次。
  “单只的话，没什么作用。但如果是一群，就可以迷乱视线、让人产生幻觉，而且它们的鳞粉能麻痹人的神经。”
  362号就是利用这种蝴蝶，轻松取胜。
  迷珈翼蝶，一群一群，颜色鲜艳，很容易让人紧张。
  而鳞粉能麻痹神经、降低人的速度和反应能力，若碰到猛兽或敌人，对方就很容易受伤。
  连续五日这样的状况，敌手不得不精神紧绷。
  然后在看到人影时，知道对方可能会杀死他，最后的心理防线崩溃。
  34号倒下时，身边就有这样的蝴蝶在飞舞。
  考官们原本没想到这方面，但看见362号拿出这种蝴蝶，就一下子明白了。
  黑发的人沉默着，不作声。
  那只彩色的蝴蝶在他手上飞舞，颜色鲜艳，宛若最美的风景。
  无害到极点。
  小丑装的人短暂沉默后，又语调扬起：“合~格~！”
  这样的胜出理由，西索接受。
  “嗯哼~原来你也不是一无用处嘛~？”脸上星星泪的人说着，放下牌，遗憾和兴奋。
  场中央的人垂眼沉默。
  然后，他转身，俯首，气息沉静着朝小丑装的人行礼。
  长长的发垂落。
  “喂！这种人你也要敬他啊？！”雷欧力惊，不满。
  西索怔了下，扬牌高笑。
  而回去后，周边人看他的目光已不同。
  他默默地闭上了眼。
  ———　*　———
  比赛继续进行。
  第六场，403号对191号。
  雷欧力以对手身受重伤为由，提出延后次序，让对手休息。
  第七场，99号对301号。
  两人上场，原本宁静的氛围猛地转变。
  “奇犽。”
  “你还没有认出我吗？”
  那满身钉子的人说着，拔下了头上的长钉。
  奇犽猛睁大了眼。
  再一次降临的，比刚才更森迫的压力。
  直面而袭着，仅仅只扑向一人。
  要战斗，还是不战斗，同样是生死两难的抉择。
  高大的人眼漆黑，空洞无光。
  银发的少年身体颤抖，恐惧得无法呼吸。
  黑发的人闭眼，气息沉默。
  Hunter009
  “澜姐姐，再见了。”
  考试结束后，醒过来的小杰，站他面前跟他道别。
  他眼宁静着，向小杰俯身。
  昨天的考试，第七场的比赛，奇犽对上了他的哥哥伊尔迷。
  萨次说，这是奇犽出现的最大计算错误。
  奇犽对伊尔迷，完全没有反抗能力。
  “你是职业杀手。”
  “杀手不能有朋友。”
  “…若你在意小杰的话，我就杀掉他好了。”
  ……
  “你要和我决斗吗？”伊尔迷眼里毫无感情。
  奇犽浑身僵硬。
  认输。
  失魂落魄着，丢掉了所有的神志。
  然后在雷欧力与鲍得罗的对决开始时，出手杀掉了鲍得罗。
  眼空洞，一言不发，带着一身的血迹离开了考试会场。
  萨次说，他是故意弃权的。
  后面的考试情况，萨次对小杰描述了。
  小杰怔怔着，然后眼神坚定。
  “我一定要把奇犽带回来！”
  ——因为，我们是朋友。
  考试结束了。
  在跟伊尔迷问了奇犽在哪里后，小杰当天就准备去揍克敌家。
  然后，黑发的人跟他告别。
  各自的人，本就有各自的事情。
  “再见了，澜姐姐。”小杰站他面前，说。
  他俯身，向小杰行礼。
  ———　*　———
  巴托奇亚日历1999年1月30日，友克鑫多出了一家名叫“澜之夜”的商店。
  说是商店，也不大符合。因为那里所卖的东西有点奇特。
  第一个，是倾听。
  任何人，男女老少，富人贫民，都可以去那里讲述任何自己想说的事情。
  生活中的不顺利，个人远大的梦想，长期以来的困惑，强烈的爱恋和期望…都可以。
  是单方面的讲述过程。
  店主会认真倾听。眼墨黑，神情宁静，莫名地给人安抚感，让人心里平稳舒坦。
  一直隐藏于内心压迫自己多年的秘密，看望女儿然后被甜蜜亲吻时的幸福…
  对某个很好吃的甜品的喜欢，不被所有人看重的绝望…
  失败后的痛苦，赚钱后的喜悦…
  高兴，不高兴，积极，苦闷，快乐，烦恼…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讲出来。
  然后店主会认真倾听。
  屋子内有燃香，一种很淡却又很浓的气味，绵绵悠长，闻后就会觉得心下安稳。
  壁上有挂字画，零落散布，大小不一，而又整整齐齐。
  纯墨色，是看不懂的文字。
  然后门上有镂空的花纹，屋内桌具有细小的雕刻。
  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整个空间，简单而又精美。
  地上有席，一边木案，然后旁边堆有整齐的卷轴。
  黑发的店主便经常跪坐在木案后的软席上，安静倾听每一个人的思想。
  不作任何评论，不发表任何一个观点，仅仅只是安静地倾听。
  倾听。沉静。
  让人信任。
  烦恼的话，说出来，会变得轻松。
  而喜悦，告诉另一个人后，会增长为更多的喜悦。
  黑发的店主不会插任何的观点，也不会将所听到的告诉其他任何的人。
  和他独处时，是真真正正的可以放松心境。
  第二个，是画卷。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想告诉别人自己的事情、都愿意这样毫无戒备地去信任一个人。
  “澜之夜”里卖的第二个东西，是客人自己的画卷。
  没有其他的颜色，只有单纯的墨黑，然后线条简单轮廓分明，而又一笔点出特征。
  前来的人只需安静地坐在准备好的软席上，静静等候店主画好即可。
  画风很难琢磨。似乎很高深，又似乎只是单纯的描述。
  寥寥几笔，很真实，也很平面。
  是本人，也是画卷。
  然后是浓郁到纯粹的颜色。
  想得到画像，必须等候一段时间。
  店主观察半个小时，然后持笔落卷一个小时。
  中间不能插话。即使说了店主也听不到。
  也不接受‘稍后来取’。所有东西一次性完成，离开即是丢弃。
  不过这一个半小时中客人倒是可以随意走动。
  然后完成的作品，神韵鲜明，或是糟糕透顶。
  神韵鲜明。糟糕透顶。
  人类，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个体。相貌不同，心性不同，然后喜好不同。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毫无虚伪崇拜而言。
  黑发的店主，所画的风格仅仅只有一种。
  是根本没有技术可言。同时也是最真实的表露。
  来者的喜欢和讨厌，他全部接受。
  不卖字卷。
  挂在壁上的字，虽然看不懂，但墨色浓郁饱满绵滑，光看着便觉得心性平和。
  店主本人偶尔也会抄些东西，那些浓郁的墨迹一道一道地在白纸上展现，很美。
  店主这时的垂眼专注，也令人沉醉。
  不过这些字，他不卖。
  可以喜欢，但不可以带走。
  “…抱歉。”
  然后是报酬。
  无论诉说，还是画卷，报酬都是一样。
  认为自己得到的值多少，就给多少。不限方式。
  完全地交给客人自己评价。
  尊重客人。
  黑发的人气息沉静，性情温和，无论对谁都会表露出自己的尊敬。
  在周围的平民中有很好的评论。
  而高层…
  黑道白道，贵族高层，是不屑于这些无聊东西的。
  ———　*　———
  “这是我亲自做的米酒，给你尝尝。”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双手微颤着，送上一小陶罐。
  然后撑着拐杖站起来，“很少有人肯跟我这个老婆子聊天…”
  敲地，一挫一挫离开，“现在的年轻人喽——”
  黑发的人，跪坐在席上，俯身行礼。
  “那个…我真的是很喜欢她…她很温柔的…米色头发很漂亮…”
  “还会手工…”
  “你不知道她笑起来有多美…总是安慰着我…有时会过来照顾我的生活…”
  “她说我笨…还给我缝了个包，说什么幸运，哈哈…”
  羞涩的青年，很不好意思地摸头笑。
  “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她…”
  “我总是笨手笨脚的…啊，她也说她喜欢我呢…”
  “我有十三把刀，早上吃了个苹果，现在还有几条鱼？”
  身体壮硕的大块头。
  “西区有三个芝麻，东区有十个西瓜，最后谁死？”
  “菊花怎么样了？”
  黑发的人闭眼，气息安然。
  “…”腰间配着匕首的人，看着手里的画卷，许久不语。
  然后抬眼，看前面安坐的人。
  黑发的人眼里墨色，宁静如水。
  双手垂放在膝上，礼仪良好。
  ——库拉斯，猎人。
  静默了半响后，突然问：“你要学念吗？”
  黑发的人，也是猎人。
  安坐着的他闭眼，静静地俯下身。
  是拒绝。
  长发垂落。
  对方望着，没多说什么。
  ———　*　———
  屋内燃香，绵绵长长。很好闻的味道。
  进去内间，便褪去了那浓重的书卷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