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节
作者:连过十一人      更新:2021-02-17 01:39      字数:4862
  静娴轻轻“恩”了一声,半晌听不见弘轩应答,才开口提了别的事情,“你可知晓我阿玛的死因?”
  “说是风寒致命。”他犹豫了下,还是婉转说道。
  “不可能,阿玛身强体壮,即使身陷囹圄,亦不可能风寒而亡。”静娴不相信的反驳。
  弘轩的脑海浮现出那尔布腿上的两个牙齿印,发紫的黑色分明是中蛇毒暴毙,但他又怎能让她知晓真相?善意的谎言若是可以让她安心,他宁愿欺瞒她一世。
  “牢中环境恶劣,大人年事已高,风寒高烧引起肺部炎症,亦是不足为奇,你也懂得些许医术,不该人在局中,便失了方寸。”
  静娴被他这么一说,稍稍冷静了些,低喃道:“总归是我害了阿玛。”
  “娴儿,不要再自责了。世事无常,若是知晓结局如此,谁又会铤而走险呢。”
  “恩。”她无奈应了声,不知再说些什么,只好开口催促着弘轩:“你回去吧。”
  凄凄寒风中,他见她缩着肩膀,刚想解开身上的貂裘,转念一想,甚怕日后被旁人看见此物,便只好不舍得让她跟着织锦回了屋子。
  静娴在搭上织锦小臂的一刻,朝着心里感觉的方向,回头嘱咐了一句:“弘轩,小心些。”这个男子,风雨无阻,对她不离不弃,她怎能不感动。
  这一句简短的话,却险些让弘轩摔了个跟斗,但心里却沁满了甜蜜。
  第104章 (一百零三)劝君莫作独醒人
  弘历站在养心殿中,推开窗子,看见满院的积雪,吸了满腔的清香,转身回到了桌前,端起一盏热茶细细的品了口。大殿火炉中的香榭木烧着后有一股熏香的味道,这种味道让他百般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令妃娘娘求见。”
  弘历看着令妃盈盈走来,暂时也不去多想,只是笑着对她说:“今日来的好早。”
  令妃含笑施礼起身后,走到桌前,将食盒中的清粥,小菜端到桌上,“臣妾特意为皇上准备的,来晚了怕又要热过才能食用。”
  “赤豆百合粥。”掀盖的一瞬弘历说道。
  令妃抿唇含笑。
  弘历若有所思:“皇贵妃也常常给朕送此粥。刚刚只觉得香榭木的味道熟悉,现下倒记起了,她宫中便是这种味道。”
  “皇贵妃?可是慧贤皇贵妃?”
  “不,是娴皇贵妃。”弘历舀了几勺粥,思量着开口:“不知她的眼疾怎样了?”
  令妃温柔的话语像是绵绵细雨洗刷着绿叶,让人心安,“臣妾刚在外面碰见从景山来禀报的奴才,吴公公怕他扰了皇上看书,便让臣妾代为告知皇上,娘娘的病情好转,皇上若是心系娘娘,过些时日可将娘娘接回宫中。”
  弘历并不接话,只闭眼说道:“快到皇额娘的圣寿节了。”
  令妃也不提刚才之事,只是细心观察着弘历的神态,轻轻说:“前几日听太后提及百鸟朝凰绣图,只是臣妾绣艺拙劣,难登大雅之堂。”
  弘历思量了顷刻,淡淡开口:“静娴的手艺精湛,那便让她去绣吧。”
  “好,那臣妾便让人准备些东西送去景山。”
  吴书来看着令妃从殿里走出来,一副神采奕奕的表情,不明所以的低头喊了句:“恭送令妃娘娘。”主子们的事情太复杂,今日是东风压倒西风,明日便风水轮流转,不可攀附一人,亦不可得罪一人,万全之法便是留意圣心。
  静娴在接到宫内人传来的旨意时,竟然有些哭笑不得,弘历这是在折磨她还是考验她?她对这个男人做出的一切感到索然无味,若不是太后,她简直想扔掉那些明晃晃的金线锦布。
  溪薇已经能下地行走,她皱眉抚摸着桌上的绣品,斩钉截铁的说:“奴婢的绣艺虽不及娘娘,但也能入眼,不如……奴婢……”
  “不行,皇上既然知晓我患了眼疾还执意要我刺绣,若不是考验便是另有目的?你绣出的定是丝线平整,一个患有眼疾的人怎能刺绣出那样的绣图?”静娴锁眉坚定的摇头。
  “可……可主子的眼睛刚刚好了些,若是操劳过度,定会留下病患。”
  “算了,时日不多了,好在近日看的清晰些了。”
  溪薇出去倒水时与织锦絮叨着:“皇上怎么这么无情?旁人看着都不忍心,皇上怎能再雪上加霜?”
  “唉,虽为皇上旨意,但谁又敢保证没有旁人的挑拨离间呢!你我在宫中又不是一日半日了,只是不知是否有人想赶尽杀绝。”
  “那咱们是否要防范着些?”
  织锦无能为力的一笑:“这般境遇,若是防范也只是从平日吃穿用住处着手,昔日主子在宫中都能被人陷害小产,更何况现下?躲得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姑姑所言,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远离宫中,未免不是一件好事。日深月久,希望旁人会淡忘。”
  “呀!”屋内静娴喊了一声。
  两人忙向屋内跑去,“主子怎么了?”
  静娴吸允着食指,摇了摇头:“无事,只是扎了一下。”
  “奴婢在一旁帮衬着主子。”溪薇坐在一旁看着静娴小心翼翼的穿针走线。她的食指已经被刺破了几个小针眼,没有伤口,却像刺痛神经般的疼。这样一幅百鸟朝凰绣完后,不知这双手,要承受多少未知的痛楚。
  弘轩依旧每日都来景山,好像早已把它当成了习惯,他心疼静娴,看着她满是伤痕的手指,恨不得用自己的眼睛去代替她的眼睛。
  静娴推门走了出去,步子虽缓慢,但眼睛已大为好转,她披着一件旧的棉衣,但仍旧掩盖不了芳华,月色潋滟,洒下了一汪碧波。
  “你来了。”静娴早已经司空见惯。
  弘轩挺拔的身躯傲然独立于月下,倾世的卓姿散发着一种不忍拒绝的气场,他柔软的双唇自然上扬,点了下头,向静娴走了几步,“眼睛怎样了?”
  “好多了,想必那些药材都是珍贵非凡,那药方也定是千金难求吧!”
  弘轩淡淡一笑,靠着院中的石桌轻松的撇了下嘴,有些调皮的耸了下肩,“这个嘛,药材多是皇兄昔日所赏赐,药方便是平日里结交的友人给了几分薄面,关键是你赏脸可以按时服用。”
  静娴低头歉意笑着,她自己竟然比不过旁人要爱惜这具身体,“我以后会好好的。”
  弘轩听见她这句话,心里十分高兴,“你现在在想什么?”
  “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他多想问她,若有一天可以离开这红墙绿瓦,她可愿与他一起逍遥红尘,隐没江南。可他真怕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融洽气氛被再一次打碎,在这一刻,他才觉得,一个人支撑起的爱是如此不堪一击。他别过头,正对上静娴的眼神,他不知道她是否能看得清,可她却不敢相望的别过了头,他分明听见她的心里在说“她愿意。”也许这样的自我安慰,会让他心安。
  日子匆匆而过,静娴站在院中,可以看到湛蓝的天空干净的没有一丝流云。大片的松树屹立不倒像是守卫兵般尽职。
  “主子这些日子有心事?”溪薇对织锦说。
  织锦意味深长的剜了一眼,王爷已经半月未来了,不知宫内发生了何事?主子一直闷闷不乐,昨晚听着窗外的声音还几次欲起床查看,她隐隐觉得有些东西已经变得至关重要。
  荣亲王府中的夜要比深宫中更长,她是府中独一无二的女主人,府外人人羡煞她的生活,府里人人不敢多言。她独自凭栏遥望天空是最多的乐趣,她看着明俊独自归来,已经心知肚明,但还是不禁问道:“王爷呢?”
  明俊机灵的说道:“王爷去宫里复命了,让奴才先回来告诉福晋一声,省的福晋担心。”
  “王爷此番去的匆忙,可想是战事紧急,平安回来便好。”秋娘并未拆穿,她不是不知晓他夜里所去之处,只有当局者才清楚有多少情难自禁会疯狂到毫无界线。
  明俊点了点头:“那奴才便先退下了。”
  洁白的云朵渺无影踪,灰蒙蒙的天阴的如发旧的宣纸。静娴眯着眼睛望着远方,喃喃道:“又像是要下雪?”
  “奴婢去收衣服。”织锦转身,惊讶的结巴道:“王……王爷……”
  静娴如条件反射般猛的回头,只见弘轩站在远处,瘦削的身姿依旧健硕挺拔,她不禁走近了几步,才看见他憔悴的下颚处微微冒出的胡须,甚至还带着一股泥土的芬芳。如果没有离别,人便不知道想念如影随形悄然滋生,如果没有时间,她便不知道她心里一直记挂着他,直到此时莫名的心安,她才不得不面对真相。原本以为不会再去像从前一样爱一个人,时至今日才懂得,是没有遇上一个让你心甘情愿再度掏心掏肺的人。
  弘轩看着静娴亮闪闪的眼睛闪着别样的光彩,欣喜问道:“眼睛好了吗?”
  静娴居然情不自禁的一笑,完全忽略了在这里受过的苦,她满是伤痕的手指还摸着药膏,竟然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只是紧紧锁住弘轩的目光,说:“好多了,只是偶尔会模糊。”
  弘轩慢步走到她身旁,解释道:“前些日子,大金川屡败我军,战事紧急,皇上派我连夜赶赴战地,所以未来得及知会你一声。”
  静娴并未放在心上,看着他有些狼狈的模样,而是说了句弘轩意想不到的话:“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弘轩像是得到了鼓励一般,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仿若阴沉的天空霎时间绽放着光芒。
  “现下局势如何了?”
  “现因敌方在险峻地带筑堡设卡,步步为营而僵持战局,此事只能从长计议。”
  静娴毫不思索的说出了一段孙子兵法:“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弘轩赞赏点了下头,她的才华连有些男儿都比不上,“的确,纵使再无坚不摧,也有薄弱之处,趁其不备才是上策。”他低头间,无意瞥见了她掩在袖子里的手,面色突然多了份紧张,问道:“手怎么了?”
  “无事,就是刺绣时,眼睛模糊,扎了几下。已经快绣完了。”
  “娴儿,你可怨恨皇兄如此待你?”
  静娴拢了下鬓发的碎发,自然的说道:“‘佛曰:执著如渊,是渐入死亡的沿线 。执著如尘,是徒劳的无功而返。执著如泪,是滴入心中的破碎,破碎而飞散。’若是天意如此,那便一切随缘吧。”
  弘轩像是看透了她心底的情愫,提醒道:“我这一世随心便好,愿你也是如此。”
  静娴像被人看穿了心事般转了个身,空气凝滞在两人中间,剪不断的青丝早已绑在两人脚腕,无论如何逃避,终有面对的一天。
  第105章 (一百零四)寒山解佩神仙侣
  几日后,宫中来人取百鸟朝凰刺绣图,但并未有旨意接她回宫。皇上正在养心殿中品茶,当看见那幅绣工拙劣的绣图后,一怒便扔在了地上,“朕知晓她技艺精湛,但竟未想到她故意绣了这幅不堪入目的东西,这让朕怎么拿给皇额娘?”
  令妃淡定的拾起绣图,平了平纹理,半晌才缓慢开口:“的确让人出乎意料。”
  白贵人捧着暖炉,阴阳怪气的说:“可能是她无法抗旨,又心中不平。”
  舒妃看不过去,开口说道:“有些人,自个儿是什么样的,便把旁人也看做了那类人,真是可悲可笑。”
  白贵人一气,不服道:“舒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哟,白贵人这口气,倒像是质问?”嘉贵妃早就看不惯白贵人嚣张跋扈的样子,得了个机会,便想显摆一下自己协理六宫的权利。
  舒妃假意冲嘉贵妃微微一笑,又转头看着白贵人,“谁说不是呢!臣妾身为武官之女,也不如白贵人这般气势汹汹。”
  白贵人看是在皇上面前,也不敢大肆宣扬,只换了个口气说道:“臣妾的性子直爽,比起那些个拐弯抹角的人倒是好了许多。”
  令妃看皇上不快,又见几人唇枪舌剑,不免插嘴道:“二位姐姐与妹妹都是武官之女,性子都是心直口快,臣妾作为文官之女,倒真是羡慕!”
  “令妃莫要妄自菲薄了,且看皇上每日都离不开你的服侍,便知你才是最让人羡慕的人。”嘉贵妃醋意渐浓,抬头看皇上不高兴,也不敢多言,便劝道:“皇上莫要为此事生气而伤了龙体,若是太后喜欢绣图,臣妾便挑选几个手艺精炼的绣娘,圣寿节前,还是可以赶制出来的。”
  “算了,你们自行备好贺礼吧。朕原本想给她一次机会,奈何她不领情,那便留在那吧。”皇上决绝的说。
  天气潮湿,静娴的手指又有些肿痛,溪薇坐在床上为她涂着药膏,看她神不守舍的样子,才说:“昨晚奴婢梦见了雪主子,她在高府的后花园中翩翩起舞,笑的那样甜,而子乔师父便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痴守,奴婢笑着笑着,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