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节
作者:连过十一人      更新:2021-02-17 01:39      字数:4845
  轻声的呜咽在隐秘的角落中让人不寒而栗,一只野猫从墙上蹿下,黑暗中两颗闪闪发亮的幽绿像是鬼魂的眼睛。一阵阴风刮起了一片火星,月汐退后一步,揉了揉眼睛,却听见后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猛的一回头,吓得惊叫了一声“啊”。
  “啊”有两人同时发出了声音。
  “你是?娴妃?”月汐诧异说道。
  静娴抚了抚心口,借着飞扬的火光,也有些惊讶,“月汐……你是在祭奠哲妃?”
  月汐慌乱点了点头,“主子死的不光彩,奴婢只好偷偷摸摸。”
  “皇上亲自追封她为哲妃,实则无须偷偷摸摸。但本宫仍旧记得她临别时让你从偏门送本宫出去,才避免了一场事非。本宫是感激她这一点的,所以刚刚去湖边为她放了水灯。”她看着月汐不可思议的转动着眼眸,便加紧追问:“你是她身旁最信赖之人,昔日本宫已觉得事有蹊跷,刚刚无意听你所言,你可是知晓什么隐情?”
  静娴见月汐并未有开口的打算,便讪讪说道:“你主子虽承认在酸梅汤中下毒,但……酸梅汤中并未有毒,她遭人利用,你难道不想为她讨回公道?你难道想看到大阿哥再被人陷害?”
  “奴婢……奴婢真的不知实情,只是知晓嘉妃与主子都曾为裕太妃做事。还有一些书信来往。”她猛地跪地,轻轻拽了下静娴的裙裾下摆,“娘娘请看在主子的面上,日后多多庇佑大阿哥。”
  织锦将月汐扶起来,“现在嘉妃是大阿哥的额娘,有些事情主子实在不便插手。姑娘想必也懂得现下后宫的局势。”
  月汐小小的眼睛闪着坚毅的目光,郑重的开口:“自打有了四阿哥,嘉妃对大阿哥便大不如前了,可见还是血浓于水。奴婢觉得主子自尽她定是脱不了干系,与其‘认贼作父’,不如潜伏在旁,伺机而动,可奴婢人微言轻,只望娘娘念在昔日旧情,保主子这唯一的血脉。”
  静娴沉重叹了口气,此事盘根错节,不可急于一时,她怅然的开口:“本宫只能告诉你,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起风了,主子回去吧,若被旁人看见便不好了。”织锦催促着。
  月汐垂首恭送,看着两人渐行渐远,才转身收拾了地上未烧完的纸钱,悄悄贴着墙边儿溜回了宫。
  中元节当日,天气并未放晴,片片黑云笼罩在头顶,闷得透不过气。
  和亲王揣好了家书,便骑马往宫内奔去,这样的日子是有忌讳的,天黑前务必要回府,否则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便要倒霉了。
  他先去了寿康宫给裕太妃请安,然后便揣着家书打算让身边的奴才给庆贵人送去,可巧在宫道内看见了染秋,他加快了几步迎上去,染秋彬彬施礼,“奴婢给王爷请安。”
  “姑姑快起来吧,这是要去哪儿?”
  “奴婢正要去内务府取些熏香,午后在佛堂会有大师作法。今儿天气不好,王爷进宫可是有急事?”
  弘昼有些迟疑,“哦,本王进宫给额娘请安,福晋也有封家书要给庆贵人。本想拖姑姑给庆贵人送去,看姑姑应接不暇的,本王托付旁人便可。”
  染秋笑了笑,“王爷若是不急,奴婢晚些时候可以给庆贵人送去。”
  月华门外的宫道中隐隐传来雨筝的声音“主子,快要下雨了,奴婢先回去取把伞吧。”
  染秋听着越来越近的声音,笑道:“真是巧,王爷也不必托付他人了,想必庆贵人是要去佛堂呢。”他望了望凝聚成一团的厚云,提醒道:“怕是要下雨了,王爷当心身子,奴婢先去内务府了。”
  弘昼点了点头,目光正对上从宫门处走来的庆贵人和雨筝,他看着有些惊讶的庆贵人,笑着步履翩翩的走近,从腰间拿出一封信件,见她疑惑不解的眼神,便说道:“绮雯给你的。”
  疑惑的雾气渐渐从她眼中消散,深黑的眼球有几分失望,她低眉柔柔问道:“表姐可好?”
  弘昼沉沉答道:“还好。”
  两人还未交谈几句,便见嘉妃穿着红色大幅对襟的芙蓉惊露云锦衣乍然出现,在灰暗阴沉的中显得十分突兀,她步履芊芊,唇边勾着一抹似有似无的讥笑,走到两人身边,只是冲弘昼微微一俯,心中所想全在眼中露出,她伸手从聘竹捧着的托盘中拿出一对儿朱砂符,“今儿是中元节,这是大师开光过的朱砂符,贵人可将她高挂在宫中去去煞气。”
  庆贵人犹豫接过,心想只有坏事做多的人,才心中有鬼,可面上仍旧带着感激:“多谢娘娘。”
  和亲王一向看不惯嘉妃耀武扬威的样子,他亦是冷冷轻笑接过朱砂符,“谢嘉妃了。怕是要下雨了,本王便先回府了。”他盯着庆贵人积在唇边的笑意,倍感温暖。
  嘉妃讪讪对庆贵人说道:“倒像是本宫打扰了王爷与贵人交谈。”
  庆贵人一紧张,举着手里的家书,“这是表姐让王爷捎过来的家书。”
  嘉妃动了动唇,眼中满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笑意,“本宫还是先回宫准备准备,眼看着时辰便到了。”
  庆贵人被这样一搅合,也没了去佛堂的心情,她抹了下滴在额头的雨点,对雨筝说:“咱们还是回去吧,怕这场雨不小。”
  两人急步赶着回宫,雨点也由小变大,匆忙转弯间,只顾着遮挡头上的雨点,两人却与迎上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哎哟”,庆贵人吓了一跳,忙抬头看面前之人,只见静娴亦是满脸慌乱的看着她,两人相视一笑,见雨势渐大,静娴便将庆贵人拽到了宫檐下,“你这是要去哪儿?”
  “本打算去佛堂,可出门时忘记带伞了,现下亦是没有心情,便作罢回宫了。”
  静娴扫了眼雨筝手中的纸符,暗沉的朱红有些耍旃笕怂匙啪叉档哪抗饪慈ィ统量冢骸俺兼崭赵诠乐杏龅搅思五馐撬摹!?br />
  雨筝愤愤然开口:“奴婢看着嘉妃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定是看见王爷和主子交谈才故意凑上前的。”
  庆贵人瞪了雨筝一眼,看着静娴紧闭的双唇,亦是不语,只凝望着地面溅起的水泡,心中起伏不定。
  不多时,便见小信子让人抬了轿辇来接静娴,静娴别了庆贵人,回到宫中,看着丝毫未减弱的雨势,便让小信子又去将庆贵人送回了宫。
  闷雷声声,像是要劈开坚固的宫顶,院中的一株桂花被折断落在了泥泞的水坑中,阴风阵阵,刮得窗户“咯吱,咯吱”作响,若是在深夜,当真会让人头皮发麻,认为“旧人”故地重游。
  想着想着,静娴的背后起了层鸡皮疙瘩,她忙想了想别的东西,“这雨下起来,真不知什么时候会停,但中元节的作法是每年惯例,就算是下刀子也是要去的。”
  织锦将一个小的桃木剑挂到了正门的房棱上,回头对静娴说:“自老祖宗那里便世代相传,这根深蒂固的想法当真是无法撼动的,为求心安,咱们也做做样子吧。”
  落微和子衿低头含笑,静娴亦是平静的望着他们,年年岁岁只有她们像亲人一样伴在身旁,无论何时都不曾相弃,他们已然成了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老人曾说,若是下了泡泡雨,那一时半会儿很难停,可怪就怪在,静娴用过午膳后,豆大的雨珠却转为了淅沥的小雨,长春宫已命人来传话,法事照旧举行。静娴便只挑了件藻绿色的襦裙,外披对襟小褂,装饰倒也素雅。
  轿辇落在宝华殿门前,织锦撑伞,慢慢扶着静娴向里面走去。林贵人就在他们的前方,鲜艳的花盆底小心翼翼踩在水中,甚怕沾湿了裙摆。
  谁知殿前的奴婢不小心踩在了水坑中,溅了林贵人一身泥泞,她本来不善的面庞瞬间变得愤怒,“哪里来的贱婢,没长眼睛吗?现下你让本宫如何面圣?
  那婢女吓得咄咄瑟瑟的跪在地上,泥泞的雨水染湿了她粉色的宫装,她忙用丝帕擦拭着林贵人宫装上的泥点,含着哭腔说:“娘娘恕罪,娘娘饶命。”
  林贵人厌恶的瞪了她一眼,甩掉了她的双手,“哭什么哭?惹了一声丧气。”
  “林贵人也不怕淋湿了身子,竟站在雨中跟奴婢计较?”静娴看不过去,路过她身旁时说了一句。
  林贵人指了指跪在地下的奴婢,不服气的顶撞,“哼,臣妾哪里比得上娘娘宽厚,若都如娘娘那样调教奴才,岂不是都变成了这类笨手拙脚的?”
  “大下雨天的,本就泥泞,林贵人穿着艳丽,若有人不知,还以为这是选秀,不是作法。”微冷的语气穿透几人的后脊骨。
  林贵人面色一僵,看着皇后站在太后身旁眸色严厉,便蹙眉低头不敢多言,只是尾随进了殿内。
  第80章 (七十九)自作自受生嫌隙
  静娴站在沁雪身旁,香案几上的烛火在殿中隐隐跳动,金尊大佛前供奉着精致的糕点,大师缓缓翻开了一本经纶,轻声喃喃几句,便扬起手中的符贴在了案前。众人一看太后和皇后都跪地双手合十,便也跟着照做。
  一时间大殿静的能听见急风掠过树叶间的“沙沙”声,直跪地静娴双腿有些微麻,才听见染秋将太后扶起的声音,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又听几位大师念了一会儿超拔经,才算是作完了法。
  这偌大的紫禁城自明朝到大清,毙命之人不尽其数,含冤莫白、遭人陷害之宫妃更是数不胜数,想起那些惨死的亡灵,便觉阴风阵阵,能告慰他们的也只有每年一场法事,能记起他们的便是每年这样的日子,更悲哀的是……不是记起她们,而该说是惧怕。
  静娴直了直身板,余光可以看见身后的各位妃嫔缓缓起身。雨筝急切的喊声在大殿中格外刺耳,“主子,主子……”
  众人忙回头,见庆贵人栽倒在团垫前,太后蹙眉,不言不语。皇后焦急问道:“怎么了?”
  “还是将她先抬到偏殿吧,去传太医。”沁雪望着皇后紧紧皱起的眉头。
  偏殿中,众人听到太医口中之言,皆面色惊异。
  “中毒?朱砂之毒?”弘历震惊问道。
  “回皇上,朱砂有镇定,催眠之功效,但若是用量过多,是会引起肝脏损害,神智痴呆的。”
  弘历面色严厉问一旁站着的雨筝,“你家主子可有食用什么药物?”
  “回皇上,主子身体康健,并未食用药物。”
  弘历奇怪的喃喃自语:“那何来朱砂之毒?”
  舒嫔望了望房棱上鲜艳的彩绘图,一条条蜿龙交错缠绕,像是符咒上的佛经,她忽儿开口:“臣妾记得符咒上的经文便是用朱砂所绘。”
  雨筝恍然大悟,盯盯看着嘉妃,忙对皇上说道:“今日……嘉妃娘娘曾赠予主子一对朱砂符。”
  嘉妃面色瞬间转白,凌厉的眼神从雨筝面上划过,如残风中的泥沙,刮得人面如土灰,她上前一步解释道:“皇上,适逢中元节,臣妾是好心才赠送给庆贵人一对朱砂符,皇上大可让人去臣妾宫中搜查剩下的符纸,还臣妾一个清白。”
  “嘉妃为何不送旁人,偏偏赠予庆贵人?昔日本宫并未看见你们相交至深。”静娴的一席话让嘉妃镇定自若的解释变得有些苍白无力。
  嘉妃目光微沉,硬是勾唇假笑,“本宫适逢在宫道中碰见了庆贵人,才赠予她符纸,更何况,本宫也赠予了和亲王,为何庆贵人中毒,而和亲王相安无事呢?”
  静娴心中暗笑,偷偷用余光瞥了眼坐在太后身旁默不作声的裕太妃,只见她端到唇边的茶盏轻轻抖了下,那微微挑起的护甲勾在了手心。
  弘历抬眸,疑问道:“和亲王?为何和亲王在?”
  雨筝暗叫不好,遂偷偷紧张的望了望静娴和沁雪,默默祈祷。
  嘉妃感觉一道火光直直刺穿了自己的心脏,她抬眸望着周围,忽见裕太妃面色阴沉,如同凋谢的栀子花瓣,她的心突然七上八下,还未来得及解释,便听染秋说道:“回皇上,奴婢去内务府取熏香时遇到了王爷,他本是让奴婢将福晋的家书送与庆贵人,可巧正赶上庆贵人去佛堂,王爷便亲手将家书交予了庆贵人。”
  染秋是太后身边德高望重的老人了,她的话皇上自是信任几分,若是王爷与妃嫔私自授书多是于理不合,但和亲王既然有心让染秋转送,便可看出其是守礼之人。
  弘历低低“哦”了一声,嘉妃才松了口气,和亲王乃裕太妃亲子,她无意说出口的话,竟险些让皇上怀疑和亲王,裕太妃当然面色难看,他起身,带起的风如寒气般让人脚底发凉,脊背梗表思五谎郏愠搴肜淅淇冢骸氨竟碜硬凰然毓恕!?br />
  皇上和太后早已看惯了裕太妃这副样子,只见太后不动声色的抿茶,嘉妃却是一副慌神的样子,望了眼皇后,“臣妾并未害庆贵人,还望皇上、太后明鉴,皇后娘娘明察。”
  “主子醒了,皇上,主子醒了。”
  皇后扶着皇上向榻旁走去,沁雪、静娴等人也站的近了一些,而纯妃,愉嫔等人却离的远些。
  “你觉得怎样?”
  “皇上,是臣妾惊了圣驾。”
  弘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