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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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过十一人 更新:2021-02-17 01:39 字数:4808
“为了他,我亦不会自甘堕落。只是心疼他,不知又与裕太妃闹到了何种田地?”他将信笺放在胸口,像是要感受着他亲手给予的安慰。
雨筝无奈的闭口,爱情也许便是这样让人奋不顾身,明明知晓一切徒劳无功,还如飞蛾扑火般无怨无悔。
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浩浩荡荡的队伍便向圆明园出发了。沁雪临走时对静娴百般叮嘱,又打赏了几个内务府和御膳房的奴才,让他们从旁照料。
圆明园中玉树葱葱,曲水潺潺,繁花异草,如江南水乡般迷离,又如西山秋月般静谧。太后便居住在了春深花发,林亭屹立的杏花春馆,皇后便住在了重岩叠嶂,香庭小径的长春仙馆,而贵妃居于嘉树丛卉,清香缭绕的韶景轩,纯妃居于清风幽幽,水波潋滟的水木明瑟,嘉嫔居于邃馆明窗,西林外湖的西峰秀色,魏常在与林常在便同被安排在了天地一家春的云怅轩与芯芷轩。
宫内一时间变得安安静静,静娴索性读起了从沁雪处借来的医书。她过的这样清闲,都忘记了最后一次见弘历是何年何月,只是春去秋来,花开花落,那个让他爱恨交加的身影再未出现在眼前。她抄经念佛,学医作诗,打发得了寂寞,却转移不了思绪,每每夜深人静时,她都会觉得自己在一座离宫中像个无人悼念的孤魂,又像是任人嘲讽的戏子。
“财能通神”,内务府的人收了贿赂后,一开始的确是“兢兢业业”,但日子长了,就开始偷工减料,静娴想着她现下的日子都如此难过,庆贵人更是如履薄冰了。她曾让织锦给她送了些填补的物件儿,也小试牛刀的给她开了几次补药。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悄然翻过,静娴惆怅的提笔随心挥洒“小扇扑流萤,孤影垂泪,泪湿暖枕浸愁容。纤手提丝裙,君可思佳,佳期如梦断香魂。”她刚落笔,便听落微说道:“主子,庆贵人求见。”
静娴迟疑了一下,卷起宣纸,点了点头。
庆贵人依旧是淡雅如秋月静谧,她双鬓已微微见了些红晕,莲步走进后柔弱的一福身,“臣妾给娘娘请安。”
静娴指了指后方的椅子,示意其坐下,“无须多礼了。你身子可好些了?”
“吃了几次娘娘开的药方,倒觉得有些气力了。”
静娴一笑:“还是贵妃妙手回春,本宫不过借花献佛了。不过庆贵人倒是信任本宫,你倒不怕本宫失手?”
庆贵人抿唇笑了笑,望着桌上被风吹开的宣纸,转而说道:“依臣妾看,若是看开了,便什么都好了。”
“情之一物,剪不断,理还乱。”静娴怅然所思的叹了一句后,想起秀贵人一事,便趁热打铁问道:“和愉那件事……本宫不明白。”
庆贵人沉了口气,仿佛不愿旧事重提,但又无可奈何说道:“那几日,和愉公主高烧不退,秀贵人终夜不寝,疲惫不堪,臣妾去畅鸢堂只想看看和愉的病情,可……可臣妾见着畅鸢堂空无一人,待走到和愉的摇篮旁,见她已经浑身冰冷,没有气息了。”
静娴见庆贵人眉头紧锁,眼神躲避的望着茶盖,便故意问道:“依贵人看,会是何人?”
庆贵人想弘昼既然将此事坦然相告,他与裕太妃毕竟母子一场,她不想让旁人知晓此事,若是裕太妃获罪,弘昼定会愧疚一生,“臣妾入宫时日不多,并不知晓得罪了何人,此次虽化险为夷,但臣妾定以此事为戒,以后万分小心。”
静娴看出庆贵人闪烁其词,也不便多问,只是转向了旁的话题。
弘历在圆明园过的很是自在,他每每看到酷热的午后时,便会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一个怕热的女子贪嘴嚼着冰块,那情形没有多美,但却轻松自在。可一旦想起她失望冰冷的眼神,身体便瞬间镀上了一层凉意。
吴书来小声禀报:“皇上,皇后娘娘在长春仙馆备了晚膳,刚巧太后也在,娘娘便请皇上同进晚膳。”
弘历应了一声,起身向外走去。
弘历刚刚进殿,便见和敬圆乎乎的身影飞奔而来,他大笑着抱起和敬,见桌上摆了满满当当的佳肴,又见太后慈爱的看着他二人说道:“儿孙膝前绕,这便是最大的天伦之乐了。”
和敬不高兴的低头,说了句:“要是皇兄在便好了。”这不提还好,一提便是在众人的伤口撒了一把盐。
太后见皇上与皇后都尴尬的不应答,便沉着开口:“逝者已逝,哀家虽然心痛,但不得不说,永琏顽皮,再三犯错,皇上小惩大诫,实为明智之举,此番结果纯属意料之外,若是天意如此,皇上何须自责?”太后望了眼皇后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复道:“皇后深明大义,骨肉虽乃至亲,然国不可一日无君,若是整日忧思过虑,难免伤及龙体,留有后患。”
和敬懂事的窝在弘历怀里,看着皇后说道:“皇额娘别哭。和敬不会像皇兄那样淘气,和敬会谨记太傅说的‘君子记恩不记仇’。”
皇后抬头,她被泪水洗过的黑眸格外明亮,“和敬,你记谁的仇?”
和敬皱着眉头,纯真的眼睛忽闪忽闪眨了几下,又想起太傅说过不能说谎,便吞吞吐吐说道:“就是……就是皇兄为了报仇,才故意吓得娴妃娘娘。和敬已经劝过皇兄了,可皇兄还是执意如此。”
弘历心头一顿,想起静娴面带清泪,言语哽咽的问“皇上不信任臣妾了吗?”,他便觉得自己像一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滚烫的心好似被人捏了一下,他急忙问道:“可是因为娴妃在长春宫当众揭穿他的事?”
和敬看了看太后与皇后,便正视着弘历点了点头。
这一顿饭食不知味,皇后心疼永琏,更心疼弘历,她只能强颜欢笑,而弘历的心早已泛滥,他埋怨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更愧疚自己让一个弱女子承受了这般的折磨。
夜里,他听着皇后百般劝慰他赦免娴妃,他钦佩皇后的宽容大度,但想起娴妃高傲的倔强,便想戳戳她的锐气,决定冬日回宫时再做打算。
赤日炎炎,便是什么都不做,也香汗淋漓。皇上不在宫中,内务府准备的冰块也少之又少,更别说静娴现下这种境遇。
“主子,小八子叫人传信。说是皇上龙体康健,皇后长日依旧喜欢礼佛,而新晋的两个常在中,林常在妩媚秀婉,唱着一首好曲儿,现下正得盛宠。相比之下,魏常在便安分守己多了。”小信子如实奉告,他掏了掏袖口,谨慎对静娴说道:“主子,这是王爷的信。”
静娴吃惊,看着熟悉的笔记,便疑惑的打开,“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纸张便展现在眼前,粉白相间,盈盈而立,复瓣相连,片片晶莹,雾露菡萏,金鱼嬉戏,一阵微风拂过,仿佛芳香四溢,沁染满殿。信底有四个小字标注着“曲院荷风”。
静娴想起弘历的那幅荷风图,与之相较,弘轩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自己在圆明园,是否会居住在此地?他是想告诉她不要放弃便会赢得昔日的宠爱吗?
婉依并未因封为常在而欣喜,她想着她进宫前阿玛依依不舍的眼神与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知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她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境迎接着一切的未知。
婉依随皇后游湖时,第一次见到了阿玛口中的荣亲王,他正与皇上在湖旁的亭子里切磋武艺,两人眉间淡然,都是身手不凡,弘轩手中掌扇时而避之,时而紧追不舍,那袭薄薄的青料衫子便随着他灵动的身姿飘逸飞动,宛若女子迎风起舞般步履翩翩,她一时间竟将那个帝王宏伟高大的身影抛在一旁,而是蘧然于他的英姿。
世间总有那么一份情,不分先来后到,若不能铸成一世的美好,便只能成为遗失的美好。
第65章 (六十四)守得云开见月明
临湖而立的蓬莱仙岛,清风徐徐,湖水泠泠,凭台而眺,宛若等候仙人踏云而来,又似湖中仙子随波而至。
弘历饶有兴致的听林常在唱着小曲,又见众人喜笑颜开,便对沁雪说道:“朕倒是许久未听你弹奏古琴了。”
沁雪温婉颔首,思量后说:“臣妾倒是乐意助兴。只是……臣妾琴技不精,甚怕扰了皇上的雅兴。”
弘历眉眼一笑,自然说道:“宫中除了你,便是……”他顿了下,便将要脱口而出的“娴妃”咽了回去,他忙掩饰住刚刚不经意间流露的失态,复道:“你无须妄自菲薄,宫中除了你,便是荣亲王琴技精湛了。”
嘉嫔娇媚掩唇一笑,光洁的面庞似乎闪着星光,虽是已为人母,但她依旧风韵犹存,“贵妃抚琴未免单调,臣妾乐意以舞相伴。”
宫中的女子个个才艺精绝,好比多数的妃嫔都会跳舞,但若跳出自己的风采,又要跳进皇上的心里,这便是难上加难。
沁雪一起音,空旷辽远泛在殿中央,清音袅袅吹皱湖水倾万波,空中云卷云舒,如随乐而起的仙子轻踏祥云。嘉嫔柔弱无骨,轻如薄云,时而妩媚一笑,如含苞的玫瑰绽放着勾人的诱惑。弘历看过庆贵人迎风而舞,静谧悠然宛如水中花,让人可远观不可亵玩。而嘉嫔却奔放妖娆,让人忍不住要靠近偷蚀那份味道。
婉依坐在下方看的清楚,现下里嘉嫔很是得宠,此时谁若乘势而上,便会成为她的眼中钉,她看着林常在一副不服气的神态,自己却低下了头,偷偷瞥着皇后端庄秀丽的凤仪,若是可以,她宁愿安分守己的侍奉皇后。
此去半年多的光阴,当队伍又浩浩荡荡的回了紫禁城时,天气已经冷风凛凛,静娴常常在窗前提笔抄经,寒风透过薄薄的窗纸钻进内殿,刺得她手指的骨头节冰凉。
织锦一仰头看着落微若有所思,便说:“去沏些热茶来吧。”
落微低头,心想哪里还有茶呢,前些日子内务府送的是沉年的绿茶,有些已然发霉,她一生气便全部丢掉了,想到此处,她便大步往内务府走去,谁知内务府的人却强词夺理,说是上好的茶叶都进贡去了圆明园,落微拗不过他们几张嘴,只好双手空空,满肚怨气的走回沁秀园。
她远远的见是皇上的仪仗宛若长龙,她心中一喜,皇上回来了,无论主子受了多少冷落,总是有些机会可以东山再起。她想看看新晋的林常在与魏常在的容貌,便偷偷站在石阶上向下望,相隔甚远,依稀可见形态,但神态却模糊不清,待众人散去后,她便顺着日精门的宫道回去,可刚刚迈出日精门,却见荣亲王与一女子说话,隐约可听到荣亲王换她为“魏常在”,落微一好奇,便伸出头看了眼,娇俏可人的小脸,剔透如凝玉,她疑惑的眼眸似弱柳扶风般熏人,亮晶晶的瞳仁带着些惊讶,声若瓷具般清脆,“臣妾见过王爷。”
落微抬头一看“诚肃殿”,心想还好,外臣是不可入六宫的。
“魏大人有封信让本王给常在。常在无需疑惑,本王与大人为‘挚友’。”弘轩简单的一句话解答了她心内的疑惑。
婉依纤手接过,今日离他甚近,看着这样衣冠楚楚的翩翩公子,她竟有些害羞的不知所云,低眉间,错过弘轩耳旁向后望了眼,却见日精门处有一道人影,弘轩看着她神色有变,也回头看了看,“何人在此处?”
落微一听,只好颔首缓步迈出,“奴婢见过王爷,见过魏常在。”
弘轩看是落微,便向旁迈了一步,像是要与魏常在保持着距离,“起来吧,你怎么在这里?”
“回王爷,奴婢是去内务府取茶。”
弘轩见落微手中空无一物,想着静娴失宠的日子,便知晓了内务府定是捧高踩低,他温和一笑,并未为难落微。
“主子,皇上回来了。”落微跑进殿内。
“与本宫何干?”静娴冷漠的继续挥笔,仿若事不关己。
落微思量了下,遂道:“奴婢刚刚看见了魏常在……”她见静娴仍旧不动声色,便接着说:“和荣亲王,王爷好像是代魏大人给常在送了封信。”
静娴乱了一丝心神,沾墨间,下笔更重。弘轩是个亲善温和的谦谦公子,他可以待自己关怀备至,定也会待别人百般友好。原本她以为他送些东西,是知音之情,可现下想想,怕是自己想多了。她想起他拒绝婚事时坚定的眼神,那样无可奈何,矛盾纠结,那分明是心里装着一个人,可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他与魏常在定是非同寻常吧!
落日普照紫禁城时,便有一位奴才奉王爷之命,去沁秀园送了一罐上好的“君山银针”,弘轩心细如尘,可静娴却不想再要这样的恩惠,想着他对每个人都这样,便觉得是乐善好施般无味。她让落微归还给了那个奴才。
弘轩听见明俊禀报时,心间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它轻柔的撩拨着他的心脏,折磨的他有口难言。
“王爷……王爷,这么晚了,你去哪里?”明俊使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未追赶上弘轩。
子乔冷静沉着的开口:“让他去吧。”
“可……可王公大臣不得出入东西六宫啊?”明俊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