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节
作者:
连过十一人 更新:2021-02-17 01:39 字数:4817
弘历不耐烦说道:“海贵人刚刚不是让朕将秀答应传上来?现下你想说些什么?”
海贵人望了一眼嘉贵人,眼中尽是落魄后的求助,她手心渗出的冷汗在指尖打滑,“臣妾……臣妾真是听秀答应亲口所言,臣妾是无辜的,臣妾中了他人的圈套……皇上……皇上为臣妾做主。”
静娴清冷的眸光咄咄逼人,她微微扭头看着海贵人那副故作委屈的神情,心里恶心的像是能呕出东西,“海贵人若是委屈,那不妨解释解释这雏菊香中怎会含有来自蒙古的‘昭离’呢?”
海贵人心里一慌,诧异的眼神闪着火红的光。
静娴复道:“皇上,纯贵人在府中便喜爱此香,若是此香有害,便断断不会有三阿哥了。”
海贵人强词夺理:“娴妃早早设下此局,引臣妾上钩,臣妾只能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上。”
嘉贵人坐在一旁不动声色,她鎏金的护甲轻轻触碰着手心,扬起的远山黛如迷雾般迷离的铺洒在杏眼上,她勾了勾唇,随口说道:“‘昭离’是只盛产于蒙古的植物,若是单单食用还可缓解疼痛。若是用之不当,的确会引发祸端。”
海贵人像是看到了救星般,用企盼的眼神望着嘉贵人。
弘历冷哼了一声,向后仰了下身子,疑问道:“你怎会知晓?”
静娴看见嘉贵人妩媚的杏眼闪过一丝得意,她心里七上八下,正搜罗着词汇如何将嘉贵人一并消除时,便听见她娇滴滴的声音似玫瑰含着香露般袭来:“臣妾……”嘉贵人盯着海贵人期待的目光,字字清晰道:“臣妾听海贵人提及。”
静娴瞬时间蹙了下眉,偷偷望着沁雪亦是面色黯然,嘉贵人此话一出,便与海贵人脱清了关系。这等好的一个机会,竟让她逃脱了,两人的确有些不甘心。
海贵人遭这当头一棒,马上失去了理智,她指着嘉贵人说道:“你……你……”她浑身颤抖的说着这一个字,竟无法将她供出来,现在她已经是众矢之的,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了,她本想着借嘉贵人之势压下众人疑惑,未想到,嘉贵人却反咬她一口。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嘉贵人既然知晓,怎不早生说出来?”沁雪问道。
嘉贵人事不关己的笑了一声,“臣妾哪里知晓此香中含有‘昭离’呢,若非娴妃提起,臣妾早就忘了这茬了。”
“你还有何话说?”弘历猛地一指跪在地下哭的梨花带雨的海贵人。
“臣妾……臣妾并未害人……”
“拉下去,这等心狠手辣的女子,该赐一条……”弘历此话还未说出口,皇后便猛然打断,待弘历将目光转向她时,皇后才意识到竟然抢了皇上的话,她忙起身请罪。
弘历摆了摆手,靠在椅垫上,等着皇后说话。
“皇上,海贵人乃满蒙联姻的女子,若真是将其赐死,未免引起两国关系破裂,准噶尔若是借机大做文章,咱们未免得不偿失。”皇后神色紧张,在最后的那一刻,她总是想起江山社稷,不愧是大清的东宫之主。
弘历思考了下,其实大可说是海贵人暴毙,但他想着刚刚去念安寺祈福,不可大见血光,便将海贵人囚禁在永和宫最角落的琼渺堂,无召不可相见。
弘历让跪在地上的静娴、沁雪起身,他幽深的眼光凝望着静娴微垂的眼睑,像是在观察她的神态,又像是搜索着什么异常。
静娴抬眸间,猛然看见弘历投射来的眼光,忽而面色浮上一层胭脂红,她小心翼翼的开口:“此事既然已经真相大白,皇上亦知晓了纯贵人是受她人陷害,还请皇上为纯贵人做主。”
弘历沉思间,便见小太监引着纯贵人向大殿走来。
纯贵人面色沉着,眼神黯淡无光的盯着地板缓步前行,她始终未抬头,像是厌烦极了众人的面庞,几月的禁足,让她本有些产后丰腴的身子变得瘦弱如纤柳,她依旧微微俯身,只是不似往昔般恬静温柔,言语间弥漫着一种生涩的距离,“臣妾给皇上请安。”
弘历的眼中有些愧疚,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海氏心肠歹毒,让朕……错怪了你,让你吃了不少苦,现下已经真相大白,你可有何要求,朕定会满足你。”
这样一个堂堂的帝王当着众人的面前承认了错误,倒让纯贵人面上贴了层金。
纯贵人的面上寂静的如同一滩死水,她冷淡的言语都散发着寒气,“臣妾无所求,只愿亲手扶养璋儿成人。”
静娴知道,柔儿是心凉了。
弘历叹了口气,望着沁雪,微微点了点头,“贵妃与娴妃顾全大局,朕姑且不计较你们欺瞒之罪,秀答应该是好生感激纯嫔,若没有纯嫔舍己,你怎会安然无恙?”
秀答应一听,忙跪地重重言谢。
吴书来机灵的听着弘历口中声声说着纯嫔,忙潜人去通知内务府以嫔位发放月银。
纯嫔看着秀答应仍旧一脸冷漠,言语间冷若冰霜,只是敷衍了事。
初春的天气已经桃红柳绿,舒爽的清风轻柔的佛面而过,这样的一个天气本是欢喜畅怀的日子,但静娴从长春宫走出却感觉天空的柳絮如片片雪花。
嘉贵人得意的晃了下头,震得头上的步摇拍打在侧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纵然是好,未想到竟让纯嫔做了饵。”
柔儿的面色更加难看,沁雪蹙眉拉着静娴的手,静娴刚想去挽柔儿的手,便被她故意躲开。
静娴看见嘉贵人渐渐走远,才撒开步伐向反方向去追柔儿,她气喘嘘嘘的拉住她,大声说:“你我这些年的姐妹,我可曾害过你?现下你偏听了几句她人的谗言,便故作与我们生份了吗?”
突然迸发出的怒气如同火星在柔儿眼中跳跃,“哪里是谗言?我过着如同冷宫的日子你可曾知晓?我体会着捧高踩低,门可罗雀的滋味你可知晓?饶是内务府偷偷送了些物件,也不免受些奴才的白眼。”
“你何不细细思索,当日我并不知晓是海贵人所为,才能看你蒙受不白之冤,事后虽是命人暗暗调查出些眉目,但既然海贵人纯心欲害秀答应的龙裔,我怎敢保证她对三阿哥无非分之想,禁足的日子何尝不是自保呢?”静娴有些激动,她看着昔日柔弱乖巧的柔儿,经此事后性情大变,她惋惜姐妹之情时不免多了份愧疚。
柔儿冷笑了一声,震得娇躯也轻颤了几下,“你保住秀答应的龙裔,大概也是想在日后多一道保护罩吧。”
沁雪的额头沁着汗珠,她碎步赶来时,见两人之间的气氛异常的冰冷,她忙从旁劝解:“柔儿,娴儿亦是想让璋儿平平安安,宫内残害子嗣的事情比比皆是……你莫要多心,伤了自己,也伤了她人啊。”
柔儿目光一瞥,冷淡出口:“娴妃当然是与贵妃商量好才如此为之,臣妾多谢贵妃照看三阿哥,若是两位娘娘还曾顾惜昔日之情,那便放过臣妾与三阿哥一条贱命,臣妾只愿平安终老,至于……秀答应,她该感激的是二位娘娘,并非臣妾。”
柔儿说完,便决绝的转身朝着钟粹宫走去。只余下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咱们是不是做错了?”静娴的心里开出了一朵冰凌花,它缓缓的炸开,把她的心炸的血肉模糊。
沁雪哀叹道:“她只是还未想通,多给她些时日吧。”
两人眼神落寞,相互挽着前行,昔日生死同依的姐妹今日却冷淡疏离,怎能不让人心寒?
弘历晚间翻了静娴的牌子,静娴看着他面色不善的踏入殿内,便小心翼翼的侍奉着,弘历冷不丁的开口,静娴心内一震。
弘历冷漠的语气带着一丝怒气,“未想到你早已未雨绸缪,朕倒是多此一举了。”
昔日弘历并未留在永和宫,他的确找了个批阅折子的借口回了养心殿,他坐在椅子上皱眉深思,曾经他让静娴受了些委屈,现在明明知道她不会这么做,但又要听着其他妃嫔故弄玄虚,他曾经是说过要补偿她的,想着这些,她忙让吴书来偷偷将这一切告诉了静娴。
弘历以为以静娴的才智,在一夜之间定会想出些妙计,到时皇后一打圆场,一切“误会”便可消除,后宫中还是各安本分。
静娴看着弘历与自己如此疏远,终是有些慌了神,她垂首站在那里,生怕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让他的怒火爆发,缓儿,她默默抬头凝视着他沉静的眼眸,委婉动人的说道:“臣妾不是有意欺瞒皇上,臣妾不能为皇上绵延子嗣,只望能尽力保住皇室的血脉,臣妾不将此事告知皇上,的确存有私心。臣妾曾听姑母说过,后宫中的女人都喜欢带着面具,皇上虽然手握万里江山,但皇上亦不能时时事事护着臣妾,臣妾若不自保,便只能卷进漩涡。臣妾只能等,等待时机,时机到了便将一切开诚布公,时机未到,便只能招惹杀身之祸。”
刚刚竖起的屏障渐渐在两人中消散,弘历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楚楚动人,他终于明白了一句老话“英雄难过美人关”,“朕知道,你有你的为难,只是……朕可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朕信你,你也要信朕。”
弘历话语间的甜蜜如同音符般敲打在静娴的心中,她心跳的频率仿若一首悠扬的韵律亦牵引着弘历的心。
“这是朕从念安寺求来的。”弘历从袖中取出一条佛珠,他拉着静娴的手,将其放在她的手心。
静娴微微一笑,如含苞的玉蕊般羞涩撩人。
“此物乃用念安寺供奉多年的老山檀香木所做,可去邪提神。也可逢凶化吉。”
老山檀香木甚是昂贵,她看着手腕上的颗颗佛珠,心里便升腾出一种甜蜜,它夹杂着一丝满足,让她沉沦在这份稀有的宠爱中。
第53章 (五十二)太和殿册封妃嫔
沁秀园的杏花飘飘洒洒,纯白的世界映在湛蓝的天空中,甚是唯美。
沁雪心平气和坐在雕刻着葡藤绕紫薇花的石凳上,她摸着静娴的手腕,环顾了下四周,小声说:“妹妹自打上次小产后身子便惧寒,空灵寺虽是人杰地灵,但周旁树木繁多,未免积聚湿气,想必妹妹一直未有身孕,便是体寒所致,日后定当好生调养。我这便让人去抓些温补的药物,回头你让落微好生煎熬,火候都是要掌握好的,否则就事倍功半了。”
静娴收回皓腕,将袖口往下拉了拉,刚好掩住手腕上的佛珠,她水汪汪的明眸依旧浅尝着一份担忧,“姐姐,我……可是……还能受孕?”
沁雪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妹妹这样年轻,当然能,更何况皇上最是宠爱妹妹,妹妹自比旁人多了些机会。”
静娴安心应了声,缓儿,有些迟疑问道:“姐姐可还食用安神茶?”
沁雪刚欲端起茶盏轻抿,听到此话,手中的茶盏微微颤了下,亮晶晶的眼睛忽然变得有些暗淡,“很早便不喝了,皇后也再未赏下,这身子……便这样了。”她盈光一略,勉强挤了一抹微笑,“何必说我呢!”
静娴亦是愤愤一笑,“早晚有一天,皇上会知道他爱着的人并非如他想象中好。”
春风爱怜的卷起地上零落的杏花瓣,又痛惜的吹散了枝头的片片凝白,万事有舍才有得。
自打柔儿被秀答应一事牵累后,便与静娴及沁雪生份的很,虽说她除了请安便日日留在宫内照看三阿哥,但宫中上下的奴才却不敢怠慢了她,想必是弘历暗暗让吴书来吩咐过奴才们。
舒适的人间四月天,桃花朵朵烂漫,和煦的阳光抹去了墙角潮湿的青苔,春的光艳中似乎弥漫着一种青草的鲜香。
现下秀答应与庆贵人同住在咸福宫。在这样一个温暖舒适的下午,柔风轻抚着枝头喜鹊的羽毛,墙角的小猫懒洋洋的蜷缩成一团,一声尖锐的叫声似落石般搅皱了一江春水。喜鹊抖了抖羽毛,拍着翅膀飞远,小猫一个机灵站起,竖着尾巴跳上墙檐。
乾隆二年,春,秀答应在咸福宫产下了一位小格格,因宫内早有了聪慧机灵的和敬,当弘历第二日看了眼小格格后,并未有多大惊喜,只是稍稍提了下年底会升秀答应的位份,顺便也举行众位妃嫔的册封礼。
静娴倒是很喜欢这个粉嘟嘟的小人儿,她眉眼生的像秀答应,两片轻薄的唇瓣轻轻吸吮着奶水,这样的面相从算命先生的角度看难免有些薄命,更何况……她若生的像些弘历,弘历还可对她疼惜些,她终是没有和敬的福气。静娴不知拼尽全力护她是对是错。
静娴若有所思的与沁雪走在回廊中,“看着皇上那淡漠的样子,我便觉得心凉。女人活生生从鬼门关外走了一遭,他们却视如草芥。我真庆幸现下没怀身孕。”
沁雪拈着丝帕,缓缓轻叹一声,似吐出一腔烦闷的情绪,“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为了男人才走这一遭,宫内的女人便多是为了自己的一席之位。秀答应这样的‘身份’怎可与妹妹相提并论。皇上若宠你,即使诞下女孩,他也视如掌上明珠,且看看和敬公主,便知什么叫做‘子凭母贵’,而‘母凭子贵’的事儿,便要看这个孩子是否有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