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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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过十一人 更新:2021-02-17 01:39 字数:4823
“谁说无丝竹管弦,贤弟看那是谁?”勋达看着悠哉的弘轩,向侧旁一仰头。
弘轩看着前方走来的秋娘,先是一愣,而后望了眼策凌与子乔,见两人都是疑惑的摇了摇头,心中思量着绝对是勋达派人叫了她过来,他便撇嘴看了眼勋达,打趣说道:“‘只要功夫深,铁柱磨成针’啊。”
策凌与子乔皆是持杯朗笑。
“秋娘见过七爷,见过各位公子。”郦秋娘一袭浅粉色宝嵌纹的月华长裙,袖口绣着淡绿的藤萝叶,裙身片片兰花彰显雅静的气质,她福身作揖时,逐云髻上的花钿轻颤,如蹁跹的轻蝶儿落在发上。
弘轩一笑,自然出口:“秋娘不必多礼。”
子乔那日只是远远望了郦秋娘一眼,虽看不清神态,但形态已是让人铭记,今日一见,已知晓勋达为何魂牵梦绕,子乔缓缓起身,施了一礼,“在下慕子乔,姑娘芳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秋娘婷婷玉立,微微一笑,盈盈开口:“慕公子便是那日七爷口中未进凝翠阁的朋友吧,慕公子称小女子为秋娘便可,诸位不会怪秋娘扰了诸位的雅兴吧。”
“临流而弹,曲水流觞,岂不快哉?”勋达毫不掩饰的眼含浓情望着秋娘说道。
秋娘含笑,故意找了个离弘轩近的位置坐下,望着渠中漂流而近的酒杯,柔道:“不如秋娘为各位弹奏一曲,以此助兴。”
“甚好。”策凌拍手道。
秋娘起身,将筝放于石桌上,纤手一拨,婉转起音,清幽的音色在竹林上空回荡,若竹林听雨,双手琶音,紧凑连贯,如青石落水,左右手轮撮,如竹叶瑟瑟作响,她眉间淡然,棕黑的深眸泛起层层秋波,弹奏间,她不时望着弘轩,偶尔与他眼神相撞时,又含羞低首抚弄琴弦,一副少女怀春的心思坦然布公。
弘轩看着眼前的秋娘,眉拂春山,笑靥胜花,举手投足淡然雅静,她亦是一个才德兼备,数一数二的女子,只是他心底却燃不起对她的那份炽烈,他可以与她品茗论诗,同游清谈,但却不能与她挽手相依,倾心相许。弘轩想到此处,脑中便浮现出“同是天涯沦落人”,对于她的心,他只能回应一句“感同身受”。弘轩闭眼,唇角上扬,聆听此曲,如置身于花海,佳人曼妙轻舞,风扫蝶影,好不自在。一曲毕之,众人皆拍手称好。
勋达疑惑问道:“在下见识浅薄,不知此曲为何名?”
秋娘起身,轻柔的袖摆抹过琴弦,“此曲为秋娘闲时编奏,取名《兰亭序》,今日在众位面前献丑了。”
策凌轻念了一句《兰亭序》,拽了下弘轩的袖摆,“秋娘此曲,甚是应景。”
弘轩回首瞥了眼策凌,也应道:“人间清音,一洗烦忧。秋娘的琴技又上一筹了。”
秋娘抿唇,望着弘轩嫣然一笑,若山石旁林溪而生的娇花,惊艳动人。
弘轩余光看了眼勋达,忙回身看着远处渠水中缓缓漂移的酒杯若有所思,他映在渠中的倒影缥缈虚幻,他看着水面,竟恍惚映出一张挥之不去的笑脸,他轻笑一声,却发现众人都望着自己,他忙拾起漂到自己面前的酒杯,掩饰说道:“贤弟想起古人曲水流觞作诗助兴,今日咱们也效仿古人以行酒令助兴可好?”
弘轩看着众人点头,她端杯思索后神采奕奕,连临旁的花草都失了颜色:“三水在旁江海湖,三走在旁逐逍遥,若不是逐逍遥怎游遍江海湖。”
“哈哈,像王爷的性子。”策凌盘膝而坐,豪气逼人,看见他的样子便想起了战场上金戈铁马,兵刃相见时仍旧精神抖擞的傲骨男儿。
策凌看着从上流缓缓漂近的酒杯,迫不及待的拾起,横眉扬起,豪爽说道:“三头在上官宦家,三王在旁琉璃瑆,若不是官宦家怎佩得琉璃瑆。”
勋达仰头一笑,指了指策凌,“驸马的诗尽是皇家风范。”
秋娘端庄坐在渠旁,温婉的笑意漂洒在清渠上,“原来是驸马爷,秋娘初次与大人相见,便举得大人气度不凡,如今,更是觉得文如其人。”
一丝笑意划过策凌的唇边。
勋达摘了一朵临近身旁的茉莉花在食指与中指间转动,余光偷窥着秋娘,却见秋娘将头偏向一旁与弘轩清谈,他神色有些黯然,看着在自己面前打转的酒杯,思虑顷刻拾起道:“三草在上茉莉花,三心在旁惜惆怅,若不是惜惆怅怎把弄茉莉花。”
弘轩转动着手中的洞箫,侧头看着勋达的神情,哭笑不得。秋娘聪慧灵性,他虽是心有所属但也不忍伤害无辜,她从瓷碟儿中取出一块糕点,递给勋达,“秋娘厨艺不精,钱公子莫嫌弃。”
勋达喜不自禁,忙取过来,吃了一口,竖起拇指,“秋娘不但才思过人,厨艺也是十分惊人啊。”
众人一听都七手八脚的取了点心细细品尝,弘轩面露赞许说道:“与秋娘相交多年,竟不知秋娘厨艺了得。”
勋达亦是洋洋得意,像是众人称赞自己一样欣喜,谈笑间,子乔取起渠水中的酒杯,悠然自得说着:“三木在旁梧桐树,三心在底患思念,若不是患思念怎观望梧桐树。”
秋娘回眸间见子乔神态怡然又似有千千结,她起身欲向上游再放几盏酒杯,偏巧绣鞋榻上了裙摆,她惊叫一声,柳身向水渠倾斜,弘轩眼急手快,伸手一揽,便美人抱怀,他痴愣间,想起那日在念安寺他亦是这样救了静娴一命,或许,缘已早定,弘轩放手,退后一步,整了整长衫。秋娘浅施一礼,颔首向上游走去。
“依贤兄愚见,秋娘对贤弟情根深种,贤弟何不坐享齐人之福?”勋达虽是心中有些别扭,但想起那日弘轩已有心仪对象,便抿笑打趣。
“坐享齐人之福?何不曾王爷又惹了桃花债?”策凌抱拳做出了一个佩服的动作。
弘轩瞥了眼勋达,悠哉摇起扇子,散漫的盘膝,含笑说:“贤弟只认一生一世一双人。”
秋娘缓步走近,听见策凌此话,心中有些忐忑,她坐地,拾起刚刚漂流而下的酒杯,轻柔吟道:“三王在旁玲珑环,三人在旁俏佳侬,若不是俏佳侬怎喜欢玲珑环。”
弘轩知晓秋娘的才情,听着她吟出此诗已不惊讶,他想着自己刚刚说过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心中倒有了些许压抑。
子乔看着弘轩的神情,偷偷凑近他耳旁道:“可想知道静娴曲水流觞的行酒令?”
弘轩立刻清眸闪光,乌眉轻扬,秋娘吟诗后转头看见弘轩这样的神态,以为弘轩对自己终究上了些心,她暗自抿唇偷笑。
子乔泰然自若,小声说道:“三丝在旁绫绡纱,三女在旁嫩娇娘,若不是嫩娇娘怎配得绫绡纱。”
弘轩听罢,不禁在心里暗暗倾慕,他悠然自得的望着树上的两只鸟儿,翠竹环绕,怡情自然,若不畅游大好河山,岂不是辜负了良辰美景。
第38章 (三十七)娇女子因祸得福
“内务府的奴才真是狗眼看人低。”落微走到廊下愤愤对着织锦说。
织锦轻声“嘘”了下,眼神瞟了眼殿内,“皇上多日未来,那些奴才难免捧高踩低。”
“主子闭门思过,皇上虽是近日未来,但他们不知风水轮流转吗?现下天气越来越热,承乾宫早早都供上了冰块,永寿宫却迟迟未供上。主子是最怕热的。”
“回头我去催催,想必他们不敢太怠慢,毕竟有贵妃护着,再说,主子犯下的又不是什么大错,他们难道不怕惹祸上身吗?”织锦将手中的洒水壶放下,擦了擦手,缓缓对落微说。
“姑姑说的是,这几日主子闷闷不乐,我这便去备些清凉祛火的果品给主子。”落微话毕还未退下,便见小路子通传,“黄公公求见。”
静娴简单着了一身红鸾翠宇细纱裙,摇着团扇从殿内踏出,她免了黄公公的礼,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细品着“敬亭绿雪”。
落微一时嘴快,忍不住说道:“今日无风,怎将黄公公吹来了。”
静娴瞪了一眼落微,知晓她是为自己抱不平,但身在宫内,这些小人物倒是不可小觑,在你至于巅峰时他们的一句话也许会让你一落千丈,在你门可罗雀时他们的一句话也许会让你门庭若市,总之,给他人一个台阶下,总好过给自己立一堵墙。
黄公公言辞谨慎,拱手低头说:“昨儿夜里天气闷热,皇上最是难耐,奴才们便急手急脚将冰块都挪去了承乾宫,以至于送往永寿宫时延误了时辰。还望娘娘莫怪。”
静娴扫了眼黄公公的面容,不亏是宫里的老人儿了,此番话毕,静娴听着承乾宫,便知凝斓今日颇为受宠,以受宠之人与冷落之人相较,已暗暗道出原因。如若自己未忍住发火,以皇上龙体与妃子凤体作比,他事事以皇上为先,虽是对自己不周全,若追究起来,当然不会迁怒于他。
静娴温婉含笑,聪慧的眼神闪过一丝明光,“公公的难处本宫自然知晓,宫中妃嫔众多,公公顾虑周全,事事亲力亲为,若有机会,本宫定会在皇上和太后面前为公公‘美言’几句。”
“谢娘娘体谅奴才的难处,这些事情本是奴才该做的,奴才不值得让娘娘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开具金口,更不敢邀功啊!”黄公公一挤眉头,冲身旁的小太监扬了扬头,那小太监忙利落的将冰块搬进了殿内。
“公公哪里的话,宫中一向是赏罚分明,现下烈日炎炎,公公不惧辛劳,亲自来了永寿宫,这便给公公喝口凉茶吧。”静娴指着织锦从袖口拿出的荷包,对黄公公说道。
“哎哟,奴才不敢,奴才不敢,这是奴才份内的事,娘娘这可是折煞奴才了。”黄公公忙轻微抬头摆手推脱着,他看见从殿内躬身跑出的小太监,他忙退后了几步,躬身有礼的对静娴说:“奴才还赶着去别的宫,这便先告退了。”
静娴看着黄公公和小太监慌张的急步要走出,忙喊了句:“黄公公,天气炎热,皇上是最喜食用冰渣沉香水的。”
黄公公转身,一双精明的眼睛掩在黑色的帽檐下转动,“奴才谢娘娘提点。”
织锦将手中的荷包又揣进怀中,缓步走到静娴身旁,“黄公公在宫中多年,处事圆滑,主子的这番举动倒是让他出乎意料了。”
落微轻声一“哼”,“还不是一条老狐狸。”
静娴无奈瞥了眼落微,“你这快人快语的毛病若是不改,早晚惹来祸端。”
落微努嘴,绞着手中的丝帕,点了点头。
黄安踏出永寿宫,若有所思的缓步走着,一旁的小太监杜明不明所以的问道:“师父,娴妃娘娘居然未有动气?”
黄安拍了下杜明的头,一本严厉说道:“她要是真动气,本公公还省事了,现下她恩威并施,倒让本公公忐忑不安。”
“师父为何忐忑不安啊?我看娘娘面色温婉,并未说什么重话。”
“你个小兔崽子,平日里本公公怎么教你的,现下你连察言观色都不懂,日后你怎么往上爬?”黄公公怒骂道:“还不快回去选些玉泉山阴封能食用的冰块给御膳房送去。”
“奴才知晓,定会告知御膳房做些可口的沉香水给皇上送去。”杜明声音尖细,狭长的眼睛讨巧望着黄安。
黄安笑着哼了两下,晃了晃头,“孺子可教也。”黄安本是想着娴妃的最后一句话忐忑不安,他不知皇上喜食沉香水会不会与娴妃有牵连,若是有牵连,皇上食用时想必会勾起思绪,往好了想便会顾念旧人,重得恩宠,往坏了想便会大发雷霆,倘若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那顺藤摸瓜,第一个遭殃的便是自己,而娴妃若真是给自己一个讨赏晋升的机会,若不利用,可不白白糟蹋?更何况自己连娴妃的情都不领,这不是明摆着与娴妃竖敌?他转念一想,倒不如自己选些上好的碎冰,让御膳房去做,反正好坏都能将自己撇清便“阿弥陀佛”了。
午时的阳光火辣辣的烤着汉白玉的石阶,院内火红的文珠兰被翠绿的叶茎包裹着,在炎炎日光下更显得乍眼,静娴慵懒躺在殿内的贵妃榻上,乌黑色的墨发铺散在柳肩后,她侧脸枕在右臂上,左手握着一柄团扇,时不时的扇动几下。
落微双手捧着莲笼清潭的果盘缓缓步入殿内,她额头沁着汗珠,绘声绘色的说道:“主子猜奴婢去御膳房时,在路上看见了什么?”
静娴抬了眼皮,看着落微不语,她知道落微的性子是憋不住话的。
落微看着静娴毫不在意的神情,扫兴说着:“哎呀,主子总是这样当头给人浇一盆冷水。”
“主子是体谅你,所以让你在炎炎夏日里凉爽些。”织锦忍不住打趣道。
落微横了一眼织锦,从果盘中取出一小块哈密瓜递到静娴手上,缓缓说:“奴婢看见秀答应跪在寿康宫旁的甬道里。”
静娴接过哈密瓜,懒散的问道:“为何?
”
“奴婢听说是秀答应走路时不故意撞到了裕太妃。”
静娴嗤笑一声,懒散的睡容透着好笑的神态,“秀答应平日里最是谨小慎微,怎会在大白天的撞到人?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