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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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过十一人 更新:2021-02-17 01:39 字数:4816
“庆贵人便居住咸福宫,这与本宫的长春宫遥遥相对,若是宫内缺了什么,便与本宫直说。”静娴细细思量,不知皇后安的什么心,咸福宫就在长春宫后侧,皇上每每去咸福宫都会路过长春宫,要是哪个太监吹吹耳旁风,难免皇上不会临时变了注意,直奔长春宫,再者是庆贵人为皇上钦点,现下让她住在咸福宫,可是遂了皇上的意,她日后荣宠定是源源不断。庆贵人听完皇后的话,忙起身道:“臣妾受宠若惊,不敢再劳烦皇后娘娘。”
皇后含笑点了点头,复道:“海贵人便居住在永和宫,虽说你的位份高过仪答应和秀答应,但她们侍奉皇上的日子长,宫中的礼仪不比你们族内,你自要悉心求教。”
静娴刚刚只顾着看庆贵人,倒没注意这个海贵人,她虽容貌平平,但唇边的两个梨涡甚是乍眼,她眼中带着一丝好奇打量着众人,缓儿,冲皇后娘娘一笑,算是知晓了她刚刚的话。
皇后右手放在鸾凤缠倒福的紫藤椅扶手上,依旧端庄文雅:“如若无事,那众人便散了吧。”
众人起身行礼退出。
“若让众位大臣知晓娴妃娘娘在国丧期间侍寝,连晨昏定省都误了时辰,不知会怎样?”凝斓有些得意的笑着,冲起身向外走去的静娴说道。
静娴望着她裙底露出的一抹红色内衫,悠悠道:“嘉贵人既知是在国丧期间,穿着艳丽,若是让众大臣知晓,不知又会怎样呢?”
凝斓扶了扶头上的朱钗,浅笑道:“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都未言语,娴妃倒是想越位吗?”
柔儿偷偷拽了拽静娴的袖摆,示意其不要在长春宫与其争执,人多嘴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庆贵人挨近殿门,本该第一个出去,可她却颔首站在一旁,待众妃嫔走出,才缓缓跟在后面,“倒是个知礼的主儿。”柔儿轻声道。
静娴点头,眼神示意柔儿和沁雪看前方,但见海贵人毫无顾忌迈出了大殿门。
静娴理了理鬓发,看着身后不远处缓步行走的庆贵人,心里空落落的,原本以为陆氏空有一副美貌皮囊,如今看来,她是德才兼备,宫中一个富察墨心,温婉贤惠,让人安心,一个自己,蕙质兰心,让人抒怀,一个沁雪,云淡风轻,让人解忧,一个凝斓,妩媚诱人,让人情动,现如今,一个陆徽因,竟积众人所长,这又怎能不让静娴吃味忧心。
第28章 (二十七)偷得浮生半日闲
静娴坐在榻上,神情怡然的取了块果盘中拨好的山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她抬头对织锦说:“如今陆氏与海氏已经封了贵人,你便备些礼品让小信子送过去吧。”
织锦点了点头,出去时正逢上青青坐在廊下打盹,一旁的落微忙上前点了点青青的头,指了指院下花盆中掉落的干枯花瓣,道:“躲在这里偷懒,你倒会享福,永寿宫大大小小这么多琐碎事,你若不长些眼力见,何不曾让我们事事教你如何去做?”
织锦看青青垂头站在那里,她轻轻拽了拽落微的袖摆,而后对青青说:“落微这样说你,也是一片好心,你若不自个儿机灵些,难不成想永远在殿外打扫?”
青青眼带泪痕的点了点头。
织锦将帕子递给青青,缓缓道:“你去把小信子叫来吧。”她看着青青碎步走远,便转头对落微说:“姑娘今日的火气怎这样大?青青虽有些偷懒,但做事也算仔细。都是为主子做事,还是和气些好。”
“姑姑不知,她平日里偷懒也就算了,可皇上每每来宫中时,我见她到勤快,不知她安了什么心?莫不是她想着当了娘娘就可高枕无忧了?她有这心思倒也好,只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拖累了咱们主子。也不知内务府怎的选了她送过来。”
“姑娘莫要乱说,咱们且先观察一阵子。”织锦说罢,忙冲赶来的小信子招了招手,两人去了库房。
四月的京城,杨柳依依,大街小巷依旧繁华,小商小贩依旧摆摊吆喝的,莺莺燕燕依旧站街拦客,众人并未因先帝先逝而悲痛,也未因新帝登基而欢喜,他们需要的只是吃饱穿暖,江山安定。弘轩与子乔和勋达走在街上,惹得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都羞的以扇遮面,又不免娇羞问了句身旁丫鬟三人的来历。因着勋达身世与文字狱有牵连,与弘轩相处不免会惹来非议,所以在外,勋达便用假身份,这样一来,倒是与许多达官贵人家的千金小姐擦身而过了。
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子甩着丝帕刚要上前拦住弘轩,便被身旁的另一个女子拽了回去:“你找死啊,不知道他是郦姑娘的人啊?”
那女子一捂嘴,惊讶道:“那他便是荣亲王了?”
“是啊,纵是连郦姑娘都看不上的人,你还在这搅合什么?”
郦秋娘本是京城中的的名妓,小时因着家穷被卖到凝翠阁,但她并未因此而同流合污,她小小年纪便用端茶倒水后客人赏的银子买笔墨纸砚,因着私藏赏银一事她没少挨老鸨的教训,昔日姑娘们都笑她愚拙。待她到了接客的年龄时,已出落的婷婷玉立,其才情与京中的才女不相上下,她为了自身清白,竟三次在客人面前吞金,一时芳名竟是传遍京城,再无人敢轻薄她,有多少达官贵人敬佩她出淤泥而不染,欲为其赎身,可奈何她都拒之门外,现下她自己开了一间茶楼,楼中的女子都是雅妓,她们无事赏花品茶,抚琴弹筝,倒也逍遥。因着她卓约多姿,才思渊博,坚贞不屈,京城中人人也敬之为“郦姑娘”。
三人听着这女子口中之话,神态各异,子乔忍不住看了弘轩一眼,慢慢道:“你何时成了郦秋娘的人?”
子乔不问还好,这一问,勋达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弘轩耸了耸肩,无奈摇了摇头,忙打岔道:“驸马爷都等急了。”子乔和勋达一笑,三人忙向临风轩走去。
临风轩的雅间里甚是别致,淡雅墨兰的画卷,竹藤编织的藤椅,干净的高脚案几上摆放着几支菊花,“策凌兄倒是守时的人。”弘轩轻扬衣摆后落座。小二看见几人落座后,忙麻利的奉上茶点,一叠叠精致的水晶盘边全以落梅点缀,子乔望了望周围,端茶轻品,缓儿,看着弘轩道:“ ‘梅兰竹菊’乃花中四君子,这里一个小小的雅间都费劲了心思,也亏你有这等闲情逸致找到了这里。”
“子乔兄若梅般凛然独生,一身傲骨,钱兄若兰般空谷幽明,清高不凡,策凌兄若菊般凌霜自行,不趋炎势,而贤弟若竹般筛风弄月,无拘无束。如此,梅兰竹菊,岂不是汇聚一堂?”弘轩摇了摇手中的玉扇,眼若星灿。
勋达哈哈一笑,朗声道:“那我便借王爷的光,也附庸风雅一回。”他顿了顿,眼中尽是笑意,复道:“不知何时能借贤弟的光,一睹郦姑娘芳容呢?”
策凌不知个中缘由,疑惑望着子乔和弘轩,弘轩面色微带尴尬,轻咳了咳,端起桌上的茶盏欲喝,策凌一把抓住弘轩的手,扬头道:“王爷可是惹了什么风流债?”
“哪里是什么风流债,只是红颜知己罢了。贤兄未听过以讹传讹吗?”
“那便说说你们如何相识的?”勋达坏笑冲策凌使了个眼色,策凌也随即在一旁附和。
弘轩合扇,面色犹豫,眼神沉沉望着窗外,凝眸回忆,缓儿,无奈道:“那是多年前的事情了,一次外出游玩,我正在亭中提笔写诗,刚巧她走过时听见我口中所吟诗句,便相邀聚之,时而久之,便成了朋友。”
“竟是这等机缘巧合?”策凌笑道。
“本就是这样简单,可却被京城之人传成了那样,现下看着她倒让我觉得有些尴尬。”弘轩正了正身子望着众人振振有词。
“不知能否传到宫中?皇上是否也有耳闻?”子乔淡淡道。
弘轩知晓子乔的意思,他听罢心抖了一下,面色有些紧张,若是传到宫中,静娴会不会认为自己是到处留情的人。他有些纠结的把弄着茶盖,不自觉又冷笑了一声,若她真认为自己是这样的人,那算是白白认识她了。
“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勋达一语便击中了弘轩的心,他尚有些温度的心,如今凉冰冰的,这句话说的是郦秋娘,可说的何尝不是自己呢?
子乔看了看弘轩瞬间变化的面庞,字字清晰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既是说流言蜚语,又何必在意许多?”
“贤弟这话说的对。”勋达起身站在窗边,伸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凝翠阁,转身望着众人道:“那我们便到凝翠阁坐坐。”一语毕之,只留三人空惊讶,勋达已起身向外走去。
出了临风轩,子乔看着不远处的凝翠阁,停步,指了指对面的棋社,道:“我虽俗家弟子,但这烟脂粉客的地方也不便入内,我便在这里等你们。”
三人点了点头踏入凝翠阁中,阁中的墙壁上到处张贴着诗画,偶尔几缕幽香拂过,环绕阁中,不似青楼般俗艳,又不似公侯家堂皇,只是让人觉得身在这种环境,可以随心随性,一盏幽茗,忘却尘世。三人绕着旋梯上了二楼,“姑娘,七爷来了。”她掀起门前的珠帘,但见一位女子身着蜜水粉夹竹桃绣纹的烟笼纱拖曳长裙,墨发细细荡在腰间,从背后望之,已是风姿绰约,郦秋娘听见那位女子的话,缓缓转身,手持茶壶,眼眸汪汪似溪涧潺潺流水,樱唇若腮边胭脂,右手持壶露出的一节小臂如羊脂玉纯净,她冲弘轩一笑:“七爷来了。”
弘轩看着她已泡好的茶盏与桌上刚刚够数的茶杯,扬眉含笑疑惑问:“你怎知我今日会来?”
秋娘一笑,望着弘轩身后的两人道:“两位初次来凝翠楼,不知是否喜欢喝这‘日铸雪芽’,若是不喜,我便叫人换茶。”
勋达已有些愣在原地,他终于明白那些达官贵人为何争相追逐,这样谈吐优雅,姿色倾城,纵使见过一次,已今生难忘,他有些吞吐:“不必劳烦姑娘再换,此茶甚好。”
“公子叫小女子秋娘便好。”
弘轩望着勋达的表情有些呆滞,便望着秋娘,轻笑道:“这是策大人,这是……”弘轩本想告知秋娘勋达的假名字,可不想勋达口快,忙岔道:“在下钱勋达。”
秋娘福了福,柔柔道:“既是七爷的朋友,那便是我的朋友,两位不必客气。”
勋达饮了口茶,情不自禁道:“‘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风风韵韵。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此情此景,甚是甚是。”
秋娘有些惊讶的望了弘轩一眼,勋达能说出此话,弘轩也甚是惊讶,“钱公子一诗,倒让我想起昔日与七爷相见之时。如今,已是三年有余。”
策凌与勋达听罢,才想起刚刚竟忘了问弘轩他那日吟的什么诗,现下,勋达却有些尴尬,不知所措。
“昔日相见,也未曾想能与你成为知己。”弘轩语意双关的说道,他不想让众人误会,如今有了时机,他便句句暗示着她。
秋娘付之一笑,眼神似有说不完的话,她起身,浅浅道:“若两位大人不嫌弃,秋娘便献上一曲,供三位赏悦。”
她优雅落座,隔帘而奏,众人虽看不见她的神情,但曲中缠绵婉转,尽是相思之情,但从她发的第一个音,弘轩便已知晓,这曲《凤求凰》好是好,只是用错了时间与人物,既是听过静娴那样的琴音,还有何音可以入得了自己的耳朵,震慑住自己的心?他草草听完,敷衍击掌。
秋娘似看出了弘轩的神态,但她依旧看着击掌的两人浅笑不语,弘轩喝完了最后一口茶,起身站在窗边看了看对面的棋社,秋娘的目光便随着他转动,“七爷是要下棋?”
“哦,不是,只是有位朋友不便进阁,便在对面等候。”他望了眼秋娘,对勋达与策凌道:“子乔恐怕有些等急了,咱们还是先走吧。”
两人点了点头,秋娘笑着下楼相送。一旁的婢女小声跟另一婢女道:“刚刚还听到七爷问姑娘为何知晓他今日过来,七爷是不知姑娘每天都备好了一切。姑娘如此好的人,七爷怎就不上心呢?”
“唉,七爷是皇亲贵族,想必有难言之隐吧。”
秋娘下楼时隐隐听到此话,旁人都知晓的事,他偏偏不提及,是不懂还是装不懂,难道真是为了自己这样的身份才不觊觎一丝希望?但若是顾忌她的身份,当日便不能相交,也不能相知三年。
子乔看着几人进了棋社,迎上前浅笑问道:“怎样?”
策凌亦是浅笑不语。
勋达似乎还沉浸在美梦中,痴笑道:“无与伦比。”
弘轩转了转手中的玉扇,撇头望着一侧,嗤笑一声,在子乔身旁小声絮叨:“不及某人。”
几人踏出棋社时,子乔回眸望了眼凝翠阁,但见门边伫然站着一位女子,眉梢说不完的浓情,眼角流不尽的蜜意,子乔轻叹了一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第29章 (二十八)拨开云雾见天日
春季的温风和煦舒爽,像母亲温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