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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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过十一人 更新:2021-02-17 01:38 字数:4820
织锦接过空碗,抿唇笑了笑,细细思量后,又缓缓开口:“奴婢见着娴福晋拿了一把苏绣双面扇,若是奴婢没有记错,这双面扇便是雪主子初入宫时宁嫔娘娘赐予的。宫中从敦肃皇贵妃殁了后已是少有人用这双面扇了。雪主子常来宫中请安但奴婢并未见她拿这扇子,可想她尚且知道避嫌,但又怎会转赠娴福晋?”
皇后侧脸枕在右臂上,柔语:“这未必不好,因缘巧合由天定。”当日在府中,自己曾待熹贵妃不薄,熹贵妃心思细腻,若是见到静娴持扇请安,想必会想到是自己安排的,就算她知晓不是自己安排的,也不会因敦肃皇贵妃一事为难了静娴。事已至此,就当是我这个做姑母的对乌拉那拉氏微尽绵薄之力吧!
织锦听罢,不语,皇后的圣意容不得做奴婢的揣测,宫中数年,为人处世她早已熟读于心。
皇后掀开牡丹凤凰纹浣花的凉丝锦被,理了理云鬓,细细呢喃:“弘轩许久未进宫了。”爱新觉罗•;弘轩本是祥嫔所出,因祥嫔难产而亡,弘轩便一直由皇后扶养。
织锦笑意绵绵道:“七阿哥虽未进宫,但也念着皇后娘娘呢,前些日子便潜人送来了野山参。”
皇后直了直身,唇边噙着笑意说:“宫内又不是没有,倒费这个力气巴巴送来,你怎不说他只知游山玩水?像他这样弱冠之年还未娶妻当真让本宫操心。”
织锦收起锦被,扶起皇后走向床榻,笑言:“像七阿哥这样不及弱冠便赐府邸的也当真少有。”
皇后听罢不语,缓缓躺在床榻。
景仁宫内,丝丝檀梨香轻淆殿内,熹贵妃穿着暗红金绸黑边小朵夹竹桃暗纹旗装雍容华贵的坐在正座上,小指上的金色护甲轻拨了拨头上的仁风普扇簪,她唇边挂着一丝温和的笑容,看着放下茶杯的沁雪问道:“这茶怎样?”
沁雪轻抿一口,缓缓道:“‘形似雀舌露白毫,翠绿匀嫩香气高,滋味醇和沁肺腑,沸泉明瓷雪花飘。’敬亭绿雪,自是无与伦比。”熹贵妃含笑点了点头,心想使女的身份倒是辱没了她,便转头看了看一旁浅笑的静娴。
“静娴不比姐姐懂得多,每每心绪烦忧,便会泡上一盏香茗,点上一支檀香,以此茶来解忧排难,倒真是让静娴糟蹋了。”她用丝绢点了点绯红的嘴角。
听闻此话的熹贵妃非但没有恼火,她狭长的凤眸如琉璃般晃眼,让人不敢直视,“年纪轻,性子急,若真有法子戒骄戒躁,才算得上物有所值。”
深深的笑意在静娴的唇边荡开,她放在膝上的手攥着团扇,扇尾的流苏优雅垂下,只缓缓说道:“静娴愚钝,时常悟不透,还要您多提点。”
熹贵妃点了点头,正巧看见染秋抱着永琏进来,她忙接过永琏爱惜的瞧着,“这几日天气闷,别让本宫的皇孙中了暑气。”她逗着怀中的永琏,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说:“本宫怎么瞧着像缺了点什么呢?染秋,去把百福如意锁取来。”
染秋一边给永琏带上一边说:“娘娘是真疼小阿哥呢,这上次裕妃拿薄翠玉镯子与娘娘换,娘娘都不舍得换。”
“裕妃是什么样的性子,你我都知。从别处换来的东西怎比的上我本所有。”熹贵妃悠着怀中的永琏对染秋说。
染秋笑道: “娘娘累了吧,还是让奴婢抱吧!”
染秋接过孩子欲交到乳娘怀中。
当弘历他们跪安出宫时,天边已余霞散落,晕染的天际一片瑰红。
清风轻刮着马车的帘子,静娴望了望熟睡的永琏,轻轻的眯着眼望着他脖子上的百福如意锁。
景仁宫中,染秋为熹贵妃梳理着乌发,她看见几丝乍眼的白发,欲将其藏起,怎料早已被熹贵妃看在眼里,她顺了顺胸前的一绺发丝,说:“染秋,从明日起不用覆盆子涂发了,年华已逝,愈是挽留便愈发怕失去。白发我本所有,何以拒之?”
染秋缓缓应着。她为熹贵妃梳理完毕,扶着熹贵妃走向床榻,回身吹灭了榻旁的一支红烛,轻声说:“奴婢瞧着娘娘倒是对娴福晋上心了。”
熹贵妃接过染秋递来的安神茶轻抿了一下,说:“以你的性子早该想到了。”
染秋将清花细纹的茶杯放在一旁,灵巧说道:“倒是这宫里没有人比敦肃皇贵妃更偏爱这双面绣了。”
熹贵妃闻言平静的说:“饶是身前享尽荣华富贵,终免不了‘罪臣之妹’的称谓了。”
染秋细细一想,缓缓而答:“可娴福晋为何不避嫌?”
熹贵妃未语,嫣红的蔻丹沿着凉被上五色芙蓉锦缎的暗纹勾勒着,犹记得她初入府时,府中各位明争暗斗,若不随波逐流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年氏仰仗父家嚣张跋扈,因四爷宠爱自己,年氏便明里挑拨暗里陷害,福晋心慈仁厚,便将德妃娘娘钦赐的寒江图双面苏绣扇赠予自己,以此表明自己为她的人,年氏才稍稍收敛。
今日她已是宫中贵妃,往事不堪回首。她悉心思量,可是皇后故意安排的。缓儿,她将绛紫色绣着金丝如意依兰团纹的垫子从身下挪开,躺下后说:“有心便是曲意奉承,无心便是正中圈套。
本宫倒不是凭着一把扇子认死理的人。本宫反而希望静娴是个有心的人,否则在深宫之中当真难过。”
染秋明了的点点头,缓叹口气:“主子早些歇息吧!”
紫薇花的暗纹纱曼垂下,熹贵妃望着帘外模糊的身影渐渐远去,染秋剪灭了最后一支烛火,殿内死般寂静,她掀起帘子的一角,仍可见檐下的宫灯忽明忽暗,便安心躺下。
第5章 (四)愿我如星君如月
清风吹的白玉兰撒花帐幔轻飘,静娴睁眼见榻旁已空,便掀起帐幔下床。宝月端着铜盆进来为静娴梳洗,巧手挽成一个精致的百合髻,鬓边一对攒珠花钿,清新雅致。细纹团锦的碎花长衫,将右手腕处的伤疤劳劳掩盖。
静娴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转头对宝月说:“今儿天气甚是晴朗,花园的冷水花定是开了。”
宝月将桌上的首饰收进珐琅银边夹竹桃的锦盒中,笑着对静娴说:“奴婢昨儿倒是见到了,花茎翠绿通透,叶片已全部盛开。”
静娴闻言,便紧催着宝月,两人往花园走去。
府中花园虽不及宫中御花园中的奇花异草,古木名槐。但花团锦簇,也美不胜收。静娴走到一株莹华光洁的紫薇树旁,花朵团团锦簇,艳丽如霞,她轻吟道:“似痴如醉丽还佳,露压风欺分外斜。谁道花无红百日,紫薇长放半年花。”
宝月轻笑:“百日红,倒无主子的香腮红。”
静娴腮鬓一红,便持着扇子要去打宝月,宝月倒是跑的快,两人嬉笑着来到池塘旁,池塘中的睡莲楚楚动人漂浮在水面,宛如水中仙子,迎风而召。红如玛瑙,白若傲雪,黄比琉璃,朵朵醉人,不忍离去。宝月望着静娴,心想主子是否又要有感而发,不想静娴只是细细观望不语。缓儿,静娴拢了拢鬓发,便欲向前走去,宝月疑惑的问:“主子不是要看冷水花吗?”
两人还未离去,便听见一句熟悉的声音从后传来:“给侧福晋请安。”静娴早已知晓是伶牙俐齿的金凝斓,她一身对襟碧云霞百褶裙,领角纹着暗纹丝柳边,手中持着西施卷帘小团扇,扇坠便随着她轻移摇摆。
静娴刚刚观赏睡莲时,余光便扫到了那几抹身影,只是碍于今日心情极佳,不想与人有口舌之稽,奈何她们非纠缠不休。她身为侧福晋,何不曾还怕了她。
静娴听罢,转而回眸,看见庶福晋雪媛抱着大阿哥微福了福身,大阿哥正噘着小嘴拽着凝斓的扇坠把玩。静娴也莞尔一笑,如刚从塘中迎风飘来的花中仙子,柔柔细语道:“我当是谁?也只有妹妹声如莺啼,洋洋盈耳。”
凝斓嗤笑着:“凝斓不及姐姐袅袅余音,若黄莺出谷。”
赶巧这时,永璜偏偏哭闹起来,静娴忙笑道:“小阿哥的声音才当真是绕梁三日。”说罢,众人嘻笑着。永璜抽泣了几下,倒是听懂了似的,向静娴怀里挣扎。
凝斓摇了摇手中的团扇,轻点了点大阿哥的额头,嗔笑着:“倒是姐姐人见人爱,小阿哥年若孩提便巴巴的往姐姐怀里挣。”
静娴早已看出大阿哥盯盯地望着她手中团扇的扇坠子,她含笑将团扇伸到大阿哥面前,对着凝斓得意一笑:“如此新鲜的物件才能引得小阿哥注意。”
雪媛望了望静娴手中的扇子不语。
凝斓望着静娴手中的团扇,屈膝轻抚着膝下一朵牡丹,分外妖娆,她缓缓道:“当日的敦肃皇贵妃想必也如这牡丹般娇憨夺目。古有‘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皇贵妃当日的盛宠定是不在话下。”
雪媛紧了紧怀中的永璜,轻道:“妹妹说的甚是,听闻皇贵妃最喜苏绣,她那一柄金边湘潭的雀翎双面苏绣扇当真羡煞旁人,可惜已随贵妃入土为安了。当真是帝王恩宠彼一时此一时,到最后陪着自己的不过一些劳什子物件罢了。”
静娴微微动容,欲将手中团扇掩起,奈何永璜紧拽着不放。
凝斓心中窃喜,她站在树荫下理了理鬓边碎发,假装不经意的说:“休怪妹妹没有提醒姐姐,皇贵妃殁了后,宫中甚是忌讳着呢。”她向静娴身边凑了凑,细语:“殊不提‘罪臣之妹’一事,便是她那嚣张跋扈的性子已让人心有余悸,更甭说陈时旧物。姐姐如此玲珑剔透的人,是当真不知还是有心人有意为之呢?”说罢,她望了望静娴手中的扇子。
静娴倒是听说过敦肃皇贵妃恩宠有加,至于那些妃子私下里的琐碎她倒是无心理会,可偏偏忽略了这一点,倒让别人逞了口舌之快,她心中疑惑,沁雪是否知晓此事。她忽的想起那日进宫,熹贵妃的那句“换来之物哪比的上我本所有”,熹贵妃定是了然于心。
宫中妃嫔明争暗斗,想必熹贵妃与皇贵妃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心中一沉,不知这事情落在熹贵妃眼中,她是否会认为自己如年氏般胆大妄为,这样想着,便心乱如麻,若是落在一些嚼舌根的眼中,怕是添油加醋把自己说成第二个年氏,如此一来,熹贵妃怕是对自己心怀芥蒂了。
雪媛将永璜手中的扇坠拽出,随手将凝斓手中的牡丹放到永璜手中,她假意斜睨了一眼凝斓,说:“妹妹此话严重了,娴福晋事事有皇后娘娘提点,怎容得你我胡乱猜疑。”
凝斓闻言,假意而言:“妹妹只是看着小阿哥玩弄扇坠时的情景,想罢当日皇贵妃亦同样逗弄着小阿哥,不免伤怀提及此事。侧福晋莫要怪罪。”
静娴心中早已憋不住气,且不提这两人一唱一和搬弄是非,便是那一句“事事由皇后娘娘提点”便让她火冒三丈,难不成她走到今日都是仰仗姑母。她沉了口气,嘴角噙着笑意,说:“斓妹妹心直口快,我岂能怪罪,只不过皇贵妃之子个个早夭,妹妹以小阿哥相之比较,岂不是用词不当?”
凝斓神思一紧望了眼雪媛,雪媛脸上已微露不快。她不敢再辩解,忙将话题引开,刚刚已听闻宝月口中提及冷水花,她便指着就近的一株冷水花道:“花园中百花争艳,桃红柳绿,真不知姐姐怎偏偏喜爱山野中随处可见的冷水花?”
静娴淡淡一笑道:“即便再随处可见,如今栽种在阿哥府中自是卓尔不群,如此顽强的生命力便是众花比之不及的。”
雪媛在一旁已是不予理会,凝斓倒是不甘示弱,她扬了扬眉,笑道:“哦?这样独树一帜倒是姐姐的性子呢?”
静娴摇了摇手中团扇,大有张扬之意,“妹妹知晓便好。”
她望了望凝斓,她刚欲伸手拨弄膝前牡丹,静娴便道:“饶是牡丹千娇万态,高雅大方倒也像妹妹的性子。”凝斓本欲抿嘴一笑。静娴望之,心中大快,但话锋一转,又惋装怜惜,缓缓开口:“只是盛极一时。”
凝斓脸色遂变。
宝月从旁提醒着:“主子,该去给福晋请安了。”
静娴平了平腹下长衫的细纹,说道:“与斓妹妹如此投机,倒是忘了正事了。得了空再与媛姐姐与斓妹妹小聚。”
雪媛与凝斓福了福身。
静娴径直走去,刚刚迈出两步,倒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皇贵妃之事已是明日黄花。江南的苏绣如此精致,若人人避之,岂不是白白糟蹋,若是妹妹不敢,那便由我除旧更新。”
雪媛与凝斓望着静娴远去的身影,凝斓故作镇定道:“她这副声势浩大的样子,我当真认为是皇后娘娘凤驾亲临了。”
雪媛哄了哄怀中打盹的永璜,瞥了眼身旁的凝斓,道:“娴福晋与皇后娘娘身上流着同样的血,禀性相近也是人之常情。”
凝斓知晓自己无意中说出的话惹了雪媛,便不再多言,随着雪媛身后回了北苑。
静娴向福晋请安后便径直回了别苑,虽金凝斓与富察•;雪媛喜欢搬弄是非,挑拨离间,但她细细推敲后便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多加防范的好。她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