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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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片 更新:2021-02-19 21:23 字数:4812
夜开花骑车到了曹公岭下,下车后,她朝远处的之扬望望,看到之扬仍旧没有骑车过来。之扬的行为越发让她不能理解。她今天本来想好好问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但被之扬这么一来,又不好问了。之扬变得太多。之扬乍看是成熟,但成熟之中让夜开花感觉来,之扬内心是有某种隐藏了。他忧郁,有非一般可以倾出来的心事。之扬到底郁藏着什么,夜开花真猜不透。
然而,之扬郁闷,夜开花也会跟着郁闷,这又是为了什么,夜开花自己能明白,但又不能全想明白。
想不明白的事夜开花一般不会去死缠着去想,但她又不想对之扬不管不问。从小到大,管习惯了,不管的话自己心里总是感觉不踏实。
现在之扬是大人,也许自己不应该再想以前那样去管他的事。
这样想来,心里稍微有些踏实。然而再回头看一眼,夜开花心又不踏实了。
夜开花推车上曹公岭,不时地回头望望后面的之扬。到岭顶,夜开花才见之扬起身骑车过来。
第八章
接下来,一连好多天,夜开花都没见到之扬。之扬白天上班,晚上也不去她家玩。倒是有一天晚上,时候不是很早了,夜开花见海红回来,问起,那么晚了是怎么来的。海红说是哥带她回来的。海红所说的哥,肯定是指之扬,这一点夜开花很清楚。海红有自己的哥哥,但一般情况下,海红若是指阿明,她往往是直呼其名。
“之扬也那么晚下班?”夜开花问。
“不是。哥说我好多天没回家了,特意等我下班,带我回来。”
“之瑛也回来了?”
“之瑛没回来。她去舅舅家了。”
“是你自己想回来吧?”夜开花觉得海红一定是自己想回来,或者说……
“是哥让我回来。”
海红坚持说是之扬要让她回来。不过海红说话的声音里没带多少底气。这让夜开花又猜疑起来了。
“到底是要你回来,还是……”
夜开花意思不是不让海红回来,她想弄清楚是之扬要海红回来,还是海红主动要之扬带自己回来。让夜开花想来,这两个问题的性质有根本的差异。
“怎么了?我回一趟家你也要教训我,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家。”
海红现在大了,也不再想让夜开花完全捏着了,所以说话也有些大声。见海红声音大了,夜开花倒也不像平时那样拿更高嗓门去对付海红。私下里,夜开花是想弄清楚海红回来的目的。因为今晚有点意外,那么晚了,之扬还要等着带海红回来。夜开花不怎么相信海红的话,她觉得可能是海红要之扬等着,带自己回来。这让夜开花多心了。
这两天,夜开花正为之扬的不开心跟着不开心,但自己的心里不仅仅只有不开心。说不清楚的感觉,时常在她心里回旋。
夜开花多心是正常的,但又是不正常的。夜开花自己也明白。
面对海红的大声,夜开花反而没了话。
海红见姐姐没了声,自顾洗澡去了。
阿明又和阿寿一起去清水岙水库钓鳖,不在家。母亲还在厨房忙她的事。父亲永远是一副逍遥样,摇着蒲扇躺在院子里乘凉。
夜开花在海红到来之前,刚洗了澡,她还有一样任务,便是去遮坑洗一家子人换下来的衣裳。夏天的晚上,这是女人必须做的一样事情。如果不是心里烦躁,夜开花会等海红洗完,顺便也带上她的衣服。但这会,她不想等。
夏夜有风,但这风依旧带着令人烦躁的温度。它照样令人生闷,习惯又让人不能早睡去。夜开花提着竹篮子走在村道,村道上来往行人依旧不少。更多的男人穿着短裤光着膀子在弄堂里纳凉,偶尔也有女人掺和在一起。一年之中,夏季是人们最容易暴露自己的季节,这种暴露,除了身体,还有思想。人们因为天气的闷热,心中也往往生不快,那些不快通常从嘴里直接说出来。尽管大声说话会消耗精力,但人们就是喜欢在夏夜里大声说话。于是,大声说话也成了夏夜里的一道风景。
夜开花穿过几条村道,看过,听过,这村道里的风景。到遮坑边上,风景色更浓了。除了人造的风景,遮坑更有一道自然风景。过云山变得隐约了。今晚有月,但最明亮的月光也是带着明度的疲软。也有星星。然而星星最亮,它们也只能照亮自己,除了丢给人们一份现眼,一份点缀之外,更多的是遥想。而布满星星的银河,覆盖着一层淡淡的茫色,会让人想到明天会更热。惟有遮坑,尤其是遮坑的流水,风走过,带来了丝丝的凉爽。遮坑的水是山泉,它们是一种恒温。冬季它们是温暖的象征,到了夏季,它们变得清凉。夏日的白天,强烈的阳光糟蹋它们,到了晚上,它们还是会还原出自身的爽爽来。
一批女人浣洗完毕,离开遮坑,又一批女人到来。女人们也大声说话,她们使用尖嗓子,说着的话,或许比男人们还要袒露坦白。她们永远是遮坑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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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热闹的夜开花,今晚特别不想热闹。她看到沙朴树下女人们扎堆,于是选择了去上游。上游没有特别为女人们洗刷准备的埠头,但有一道水堰。水堰拦出一片水,就跟溪湾一样,也方便用来洗衣。水堰是石头砌起来,上面又专门放了一排方石。这些石头用来人们过往时垫脚。如果时候早,这水堰里会有玩水的孩子。即或,也有洗澡的男人。女人们不爱去那边洗衣洗刷,多半是怕遇到男人洗澡。在这里玩水的孩子,往往是脱得精光,男人们虽然不会脱得精光,但一条薄薄的短裤沾了水,让人看来,光景和光裸裸没有多少区别。偶尔,也会有成年人果真扒了短裤下水。倒不是他们有什么心怀不轨,恰是溪水给了某些的触动,他们或是兴奋了,要给点特别的回应。
现在,夜开花很想一个人静静地处一会,所以她选择了堰头。这会堰头除了流水声,除了溪边草丛那些夜虫子的叫,正卖着一份无人的安宁。来到堰头,坐在堰上的石头,夜开花开始想吴昌海。和平素一样,夜开花独自一个想事,会有很多假设出来。假设不是和吴昌海定亲,自己会怎么样?假设吴昌海不去当兵,或者说他没有提干的希望,自己又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假设吴昌海在身边,自己的夜晚又会是什么样?
夜开花又问自己,假如自己和吴昌海结了婚,还不到随军的年份,自己又该怎么过一个人的生活?
很多问题都没有答案。这也和平素一样,夜开花想着就犯糊涂。夜开花在吴昌海身上想不出名堂,又去想之扬的事。
关于之扬,夜开花刚才在路上也是想过。想之扬,也暗暗地寻找之扬为什么会变了人似的原因。她反复回想,把自己所知道的,有关之扬的事拿来作几种可能的假想。
之扬是后生,难免生出一些儿女私情。莫不是他和海红之间出现了什么状况?再想,也不是。海红虽也有异常,但她不可能给之扬带来那么重的压力。别的女孩子,在村里和之扬也很少搭界。夜开花也想到之扬是不是对自己产生什么了。然而也觉得不是。要是之扬对自己有心思,他的目光肯定会透露出点什么来。
夜开花把之扬的问题和女人挂钩了,于是也顺着思路想下去。想到了厂里,与之扬在一起的韩露和小燕。但很快夜开花又给推翻了。在韩露和小燕的眼神里,不仅找不出属于她们与之扬之间的异样,反倒能找出她们看自己与之扬的异样来。
最后夜开花把思路滑到了梅子身上。一些细节,倒让夜开花隐隐觉出什么来。梅子借钱给之扬,那么爽快,尽管其中有梅子心相好,也有自己在场的关系,但梅子和之扬到底也不是很熟悉。再者,梅子暗中替之扬找了工作,没有透露过其中的来龙去脉。还有什么?想来还有很多。这会夜开花想起来,特别能生奇的还是那天晚上自己告诉之扬,梅子去了城里之后……
夜开花忽然领悟了。
便是这个时刻,对面枫杨树林传来一声枪响。夜开花受了一惊,但并不害怕。
之扬把海红送回家,自己回家洗了澡又去找夜开花。走到半道,遇上传秀。之扬问传秀去哪里,传秀说去串门,找人说事。之扬又问传秀,姐是不是在家。传秀告诉他说,你姐去遮坑洗衣裳了。一听夜开花在遮坑洗衣裳,之扬就往遮坑去。
从夜开花家出来,到遮坑,刚好是沙朴树下的那个埠头。之扬按照常规去找夜开花,也是站在岸上往沙朴树下的埠头看。听声音。站在岸上,之扬没听到夜开花的说话声。之扬离开沙朴树,继续往上游走。上游还有两个埠头。路边很多人纳凉,之扬也不好叫喊。他边走边留意,还是没发现有夜开花的说话声。在之扬的印象中,夜开花和女人们处一块,让她不开口说话,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与大家说笑中,她又往往是跟吊嗓子一般。她要的不是一般的乐,是大乐。作为姑娘,夜开花的乐又和那些成了家的媳妇们不一样。媳妇们是过来人,什么都见过,什么都做过,性格一旦开朗,连黄段子都敢冲口而出。夜开花闹幽默,有时候话说半句,让人家笑去,自个立马抛出一个新的话题。结果是一个乐尚未止,下一个已经上来了。村里的女人喜欢夜开花,还因为夜开花通情达理。即使挨过她训斥的女人,往往也不和她存意见。吴昌海的母亲大概就是看上夜开花这些好处了。据说,吴昌海的母亲也有夜开花类似的性格。
之扬走完最后一个埠头,还是没听到夜开花的声音,他纳闷了。再往上望去,堰头那边倒有一个人影在动。借着月色,之扬看清那人也在洗衣裳。之扬不会想到那孤独一人洗着衣裳会是夜开花。不管怎么说,那样独处一人洗衣裳不是夜开花所能做到。然既上来了,还是要去看看。之扬不打算往近里看。熟眼的人,一般远着看过大概就能看得出来。因为对方的动作,站相,还有身影,因熟悉了,容易辨别。
那人坐着洗,身子向前弯着,之扬一时还看不出名堂来。也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的枪声起了。接着是几声喊叫。听到枪声和喊叫声,之扬更着意上游了。
之扬干脆放开脚步往堰头走去。之扬想好了,要是堰头上洗衣裳的人是夜开花,他见了就说自己来找她。要不是,他可以借口说自己去对岸看人家打枪。
之扬尚未走近堰头,堰头上的人已经站起来。
“之扬……”
之扬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反而收住了脚步。走得快,之扬一部分心思又用在对岸打枪人身上,忽略了堰头上的人。声音是夜开花,很明显。
“姐,是你吗?”
之扬发问证实对方是不是夜开花。
“是啊。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你。”之扬照想好的说。
“找我?不会吧。是不是找那些打枪的人去?”
“不是,真的是来找你。”
之扬说着,起双脚跳过一条小水沟。那水沟也是渠道,水是靠堰头拦着,才流淌起来。这渠道的水灌溉就近的一些水田。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夜开花站着说话,显然对之扬的突然出现起了几分兴奋与高兴。
“也就一条遮坑,只要知道你在遮坑洗衣裳,我就能找到。这不太难吧?”
“今天怎么想到来找我了?”
“找你还要想到不想到吗?”
“油嘴。人家是问你是不是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之扬已经走到夜开花跟前,他看到夜开花衣裳还没洗好一半,又问:“要不要我帮你洗?”
“巴不得。”夜开花说着,重新坐下洗衣。
堰头边上水不深,之扬跳到水里,还真的要帮夜开花洗衣裳。
“来,扔给我一件。”
夜开花随手抓了几件扔给之扬。之扬把几件衣裳放到水里,开始洗衣。
“小时候我们也经常陪你来遮坑洗衣裳,还记得吗?”
“那时候晚上怕黑啊。”
“现在不怕吗?”
“现在要是还怕,我还敢到这里来?”
夜开花因为之扬的到来,洗衣的动作一下子快了起来。
“说吧,找我有什么话想说。”
之扬还没来得及去接应夜开花的话,倒是对自己随手抓来要洗的一件衣裳起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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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之扬说着,把自己手中抓到的那件衣裳给亮了起来。夜开花一看,之扬手中抓的是自己的内裤,于是急了。
“扔过来,给我……”夜开花喊着要之扬把她的短裤给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