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作者:老山文学      更新:2021-02-19 21:22      字数:5363
  他瞪着她沉静的表情,刚遭遇过抢劫,弄得一身伤,她竟还能一路若无其事
  走回饭店。
  为何连呼救也不会?为何连一滴惊慌的眼泪都没掉?为何……还能如此冷静?
  「你为什么不求救?」他沙哑
  再问一次,忽
  ,一道念头劈过脑海,他悚然睁大眼。「难道你认为不会有人来救你?」
  她一震,羽睫低伏,樱唇紧闭。
  殷樊亚瞠视她。
  果真是如此吗?不求救,是因为知道不会有人伸出援手,习惯了凡事靠自己,是这样吗?
  他蓦
  展臂,紧紧拥住她。
  这柔弱的娇躯啊,偏是如此刚强,他只需一张双手便能圈住她,却绝对折服不了她。
  「副总?」她迷惑
  轻唤。
  他闭了闭眼,想笑,胸臆间却泛滥着某种酸潮。「我服了你,相思,真的服了你!」短促的笑声,沙哑。
  她更迷惑了,扬起眸,想看清他的表情,映入瞳底的,是一张微笑的脸,极淡极淡的笑,却透着点浓浓的什么。
  她怔忡。
  「我送你回房吧,你一定累了。」温柔的声浪抚摩她耳岸,她顿时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像婴孩,躺在如舟的摇篮里,轻轻被摇荡着。
  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她似乎不曾有过……
  她锁眉,反应异常迟钝起来,脑子晕沉沉的,由他扶起自己虚软的身子。
  「这盒子里是什么?」他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手圈抱起纸盒。
  「啊,那个。」她这才神智一醒。「是你昨天看中的咕咕钟,老板愿意卖给我们了。」
  他蓦
  撇过头,不可思议
  瞪她。「你就是为了拿这钟,才遇到抢劫的?」
  她点头。
  「你何必呢?只不过是一个钟啊!」
  「你不是说我是万能秘书吗?帮助老板达成心愿,也是一个秘书该做的,不是吗?」她轻描淡写,彷佛这是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他怔望她,无语,百般滋味在胸口烧灼,是酸、是甜,抑或苦涩?他理不清,只觉得好想抱紧她,狠狠
  ,将她柔软的血肉揉进他骨子里,护住,不许任何人再来伤她——
  「傻瓜!」
  正文 第五章
  殷樊亚搀扶李相思回房后,首先请饭店服务生送来急救箱,亲自替她包扎伤口。他用绷带一圈圈缠住她手腕,也勾住她的心。
  「等会儿洗澡时小心一点,别让伤口碰到水,会痛的。」他温柔
  叮嘱她。
  「嗯。」她点头,恍惚
  踏进浴室,在莲蓬头下洗去一身狼狈后,她泡在浴缸里,瞪着一室迷蒙缭绕的蒸气,发呆。
  她想着殷樊亚方才在饭店大厅说的话,他看着她焦虑又气恼的表情,以及那个意义不明的拥抱。
  他那时为何要拥抱她?
  若是别的男人,她会解读成他们克制不住突如其来的欲望,她或许会礼貌
  挣脱,或者不客气
  指责对方逾矩。
  但对他,她既不责备也忘了要挣扎,只是愣愣
  由他抱着,甚至刹那间还有种奇妙的错觉,彷佛自己是躺在摇篮里。
  她是怎么了?这反应一点也不像自己。
  想着,李相思忽
  玉颊一热。是蒸气烘暖了她的脸吧?她闭气,将一张嫣粉娇颜潜入热水里,拒绝承认自己是因脑中凌乱的思绪而动摇。
  她在水中倒数,给自己十秒的时间回复一贯的冷静,十秒后,她又将时间延长了十秒,才扬起头,微卷的发浪在空中狂野
  飙舞,水珠四溅。
  窈窕的胴体立起,玉腿越过浴缸,她拿毛巾稍稍拧干秀发,套上白色浴袍。
  她推开浴室的玻璃门,低头系好浴袍衣带,脸蛋再抬起时,一道英挺的身影蓦
  映入眼帘。
  她怔住,双手凝在衣带边,整个人顿时呈现可笑的静止状态。
  「洗好了吗?没弄痛伤口吧?」殷樊亚像是未察觉她的尴尬,很自然
  问。
  「你……你怎么还在?」
  她以为他帮她处理好伤口后,就该出去了。他是个君子,不是吗?他、他、他……该不会都看到了吧?
  李相思猛然回眸,瞪向浴室那扇门,虽是玻璃做的,中段却是看不透的雾面,顶多能隐约看到身体的曲线。
  但即使只是曲线,也够撩人了,若隐若现的效果甚至更能激发一般男人的兽性——可他,当然不会因此为欲癫狂吧?
  美眸回到殷樊亚身上,他正淡笑着,似是看透了她的思绪。
  「放心,我什么也没看到。」擒住她的眼亮得令她难以逼视,又深邃得让她无法猜测。
  她懊恼
  咬唇,只能肯定一点,就算他的确乘机欣赏了一场美人出浴秀,也是毫无反应,至少她看不出来。
  她不知究竟是哪一点比较令自己在意?他可能偷窥她出浴,或者他看了却毫无反应?
  可恶……
  「我叫了客房服务,你应该饿了吧?过来吃点束西。」温和的声嗓穿透她迷蒙的脑海。她定定神,这才发现房间内多了一张小小餐桌,餐桌上,摆着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她放下凝在衣带的手,似嗔非嗔
  看他一眼,然后翩然举步,在餐桌旁落坐。
  他也坐下来,却是将椅子拉到她身边,一面替她斟了一杯黑啤酒,一面介绍桌上餐点。
  「我叫了德国猪脚,这酸菜我刚偷吃过了,很不错。还有这道,是施瓦本风的饺子,昨天总经理夫人也煮了一道德国饺子,你不是说很好吃吗?来尝尝饭店主厨做的有什么不同。还有这个,慕尼黑的白香肠,看起来很特别吧?试试看。」
  他一口气说了一串,她却几乎没听进去半句,只觉得他靠自己实在太近,身上一股沐浴乳的淡淡清香扰人
  勾惹她的嗅觉。
  「你要先吃哪一道?」性感的呼息根本就在她耳畔。
  她悄悄握了下拳。「先吃香肠吧。」
  说着,她意欲拿起餐具,他却抢先一步替她将香肠挟进她餐盘里,还细心
  切成一块一块。
  她蹙眉望着他过分热心的举动。「我自己来就行了。」
  他只是微笑,继续切香肠,然后叉起一小块,往她唇畔送。
  她吓一跳,反射性
  别过脸。「你做什么?」
  「喂你吃啊!」他很无辜
  回答。
  她惊恐
  瞪他。「我自己可以吃。」
  「你的右手扭伤了,吃东西不方便,还是我喂你吧。」
  「我还有左手。」她忙不迭
  声明,粉颊微暖。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手残了,干吗要他喂食啊?
  为了表示自己能照顾自己,她用左手拿起餐叉,叉了一块香肠送进嘴里,咀嚼完毕,咽下,翠眉得意
  一扬。
  看,我自己可以吃。
  她用清锐的眼神表明意志。
  他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拉过那盘德国猪脚,俐落
  分解,然后再将切成小块的脆皮和嫩肉,一一移渡到她盘里。
  「你自己吃吧,不必管我。」她婉拒他的好意。
  「你吃你的吧,不必管我。」他不管她的回绝。
  她暗暗咬牙,初次在品尝美食时,食不知味,她瞪视他,此刻,深深
  领会到,原来男人的温柔体贴可以令人如此困窘。
  她很想赶他走,想叫他离自己远一点,却奇怪
  说不出口,**颤抖
  相互厮磨,就是无法吐出冰冷的言语。
  他似乎也汪意到她颤颤欲言的红唇,出神
  盯了好半晌,然后,忽
  拾起餐巾,轻轻拭向她嘴角。
  「你做什么?」她又吓一跳。
  「别动。」他单手扣住她后颈,替她擦拭油亮的唇。「这样好多了。」
  好多了?
  她窘迫
  颦眉。「我刚刚嘴上沾了什么吗?」她怎会这么不小心?老是在他面前出这种糗。
  「不是沾上什么,只是太亮了。」
  「太亮?」她不解。
  「会让人很想亲吻。」他柔声低语,锁住她的星眸绝对有能耐打乱她心跳的节奏。
  她的心跳乱了,呼吸也暂停,眸光怅惘
  徘徊在他若有所思的俊颜。
  许久、许久,也许足以让一个人的理智溜到世界尽头,他才沙哑
  扬嗓。「你的脸红了。」
  什麽?!
  她一震,脑海瞬间空白。
  「没想到你也有这么纯情的一面。」
  纯情?她?!这应该是用在叶子那种女孩身上的形容词吧?跟她八竿子打不着。
  李相思仓皇敛眸,死盯着自己的餐盘,竟有种恨不得找个
  洞钻进去的冲动。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反应,真的是愈来愈不像自己了。
  「相思。」他忽然唤她。
  她软弱
  想关闭自己的耳贝。「什么事?」
  「你是个很倔强的女人。」他叹息般
  评论。
  她愕然。
  「女人,有时候还是要撒点娇比较好。」
  撒娇?她?
  她不明所以
  瞪着他温煦的笑容。
  「还是说,你从来不懂得撒娇?」他低声问,忽
  抬起手,将一绺不听话的散发勾回她耳后。
  他在做什么?在说什么?为何她的胸口会撞击得如此激烈,血液几欲在体内沸腾?
  「相思,我们明天不回台湾了。」
  「为什么?」她迷惑
  眨眼。
  「我们要留下来,好好
  玩一天——」
  隔天早上,在殷樊亚的引领下,两人坐上火车,往一个名为富森的小镇出发。富森位于德国著名观光路线罗曼蒂克大道的终点,距离慕尼黑约莫两小时车程。
  在欧洲搭火车是很有意思的体验,除了可以欣赏窗外如诗如画的景致,最有趣的是每个座位前都会附上一张火车时刻表,详细记载此班火车的行进路线及到站时间,如何接驳其他班次的火车,以及每一个车厢的功能。
  表上各种记号琳琅满目,妙味横生,光是研究各个记号代表的意义,就能打发不少时间。
  好学的李相思自然不放过这机会,上车后,在窗外湖光山色围拢下,兴致勃勃
  玩解谜游戏。
  殷樊亚兴味
  打量她侧面,看她伏着羽睫,葱指在时刻表上点划,每发现一处奥妙,樱唇便会心一抿。
  而当她不自觉
  微笑时,他的心也跟着悸动。
  她实在很可爱——他认识的女人大概不会有任何一个对火车时刻表有兴趣,唯有她与众不同。
  「我们这班车有餐车。」她冷不防
  扬嗓,灿亮的眼神在他心潭投下了一颗小石子。
  「你该不会想吃东西吧?这么快肚子又饿了吗?」话说早上,他才半强迫
  盯着她吃下一顿丰盛餐点呢,虽然如果她还有胃口,他绝对不介意欣赏她大快朵颐的俏模样。
  「我当然不饿。」半诙谐的语气似是令李相思有些发窘。「而且餐车也只有用餐时间才供应餐点。」
  「那就好。」他故意摆出一副放心的表情。「我还以为你又想吃了,你知道,胃口太好有时也不是一件好事。」
  她无语,娇嗔
  瞟他一眼,不理他,继续埋首研究。
  殷樊亚笑望她,就像她只顾着手上那张时刻表,他也只顾着领略她多样的风情。
  他大概是疯了。他半无奈
  想。
  延后回国行程,与她在异乡闲晃消磨,根本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他一向是个工作狂,只想着快一点攀上权力顶峰,他个人认为,虚掷时间是最大的浪费。
  但今日,他却只想好好放松一天,与她盘桓,他想,偶尔放慢脚步也无妨,偶尔也可以停下来看看路边的花朵。
  他想,好好宠她。
  因为不知怎
  ,他有种预感,身旁这可爱的女孩似乎不曾拥有过真正的快乐,或许从来不懂。
  她的笑,很少出自真心,只是为了掩饰不快乐。
  她不懂得撒娇,不允许自己软弱,她是一朵以火熔铸的冰玫瑰,刚强,冷傲,但冰火相克,迟早有一天会将她折磨成一缕轻烟。
  想到有那一天,他便不由自主
  惊慌。
  他知道她不是他该给予温柔的对象,他也给不起,但他的情感,拒绝理智的命令。
  一天就好,他希望能听到她开怀的笑声,见到她百分之百不含一丝杂质的笑容。
  他或许大自以为是了,但他只求一天,抛却责任与身分,以最真实的自己,试着摘下她戴在脸上的面具……
  「到了!」
  火车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