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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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凉 更新:2021-02-17 01:38 字数:4805
真相忽而揭开,姜娆身子猛地僵住,此刻,已顾不得身上男子如何放肆,唯有殉葬两个大字,在耳边如惊雷炸起,震耳欲聋!
她竟然是,用来殉葬的祭品…
怪不得周围的一切,都如此反常,怪不得郑秋会说出那样沮丧的话,也怪不得姜娆本人要投井自尽…
生殉乃前朝华族人的传统,帝王死后,便要挑选美貌女子陪着,到地下也要快活长久,享佳丽三千…
只是不曾料道,这后世盛名的卫齐,也会有如此昏聩残忍的一面,竟要行殉葬之礼!
而这些,周史上皆无记载…
身子一紧,双腿发硬,姜娆木头一般挺在身下,任是衣裳被剥了也无所知觉,冷不防胸前敏感处被人侵犯,姜娆未经人事,禁不住本能地低吟了一声。
男子扣住她脸颊,长舌往耳洞里一刷,“本王就喜欢听你那妖妖调调的媚音。”
这下,姜娆彻底闭住了嘴。
她离近处审视身上的男子,若他就是日后登基为帝的景安王卫瑾,那么,此刻委身于他,虽失了贞洁,但兴许还有一丝保命的生机…
反复矛盾中,关键时刻,却听房门叩响了两声。
男子敏捷地将外衫一裹,定步出去,“何事?”
小侍便附在耳畔低语了几句。
神色微微一动,他转身回去,将衣裳往榻中风情万种的女子身上一盖,“待本王回来。”
他前脚出去,姜娆后脚便利索地穿上衣衫。
胸如鼓擂,魂不能定。
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
没有人知道,此刻,面前的惠妃已是偷梁换柱,空有躯壳。
落水的惠妃姜娆已死,而远在一百年后的姜府嫡小姐姜荛亦芳魂早夭。
两花并蒂,一死一生。
殉葬…本以为不会有比病死更坏的结局,岂不料,世事无常,总比戏文还要莫测。
她从前不信人世轮回,命中既定,唯有恒久忍耐。
可眼前的一切,分明确确凿凿,不容否定。
紫微城仍是那座皇城,但姜娆已非姜荛。
走出宫舍,才发觉自己所面对的,是重峦叠嶂的宫阙,四通八达,不辨南北…
越走越缓,夜幕已经悄然降临。宫灯万盏,忽远忽近。
几次想问路,可却又被内心的恐惧所压下。
她开始怀疑自己就这么一走了之究竟是否正确,回到永乐宫就意味认命等死,不回去,就只有用身体换取性命这一条路。
如此重大的抉择,唯左右两难。
沿着墙角,仰头,能看见星光点点,这里的一切都恍然如梦,若方才以为这是一场好梦,那么现下,她倒真希望这场噩梦快些结束。
但本能地,姜娆不愿意再回到活死人墓一般的永乐宫,反复犹豫间,她就停在一处看似僻静的宫门前。
里头清净,殿门半开,无人走动,鬼使神差地就沿着后门溜了进去。
摸索着进了一处宫舍,黑暗中她就窝在温软的地方,头脑昏昏沉沉,竟是睡了过去。
依稀听得殿外脚步声攒动,而后说话声渐起,整个宫殿有了些许人气儿。
姜娆醒了,抱膝蜷着,脑子里天人交战,还在盘算如何保命。
就听外头吴忠的声音响起,“永乐宫少了一名娘娘,不知殿下可否瞧见一位黄裳女子进入寝宫?”
少顷,陌生男子的声音道,“本王这里,没有女人。”
琅琅如玉,低沉磁性。
吴忠的声音没再响起,姜娆心道,自己误打误撞,本以为是处废旧的宫殿,竟不知又是闯入哪位皇子的寝宫…
忽而眼前一亮,她躲在帷幔后头,能瞧见有人推门进来。
身材高大欣长,那男子悉悉索索,解下外衫,显然是要换装。
暗叫不妙,姜娆闭上眼,才知自己已然进退两难。
“谁?”那男子敏感地听到细微的气息,执起短剑,步步朝她走来。
镶着翠玉石的剑柄猛然挑开帷帐,两人的脸离得极近。
近到呼吸可闻。
男子顿住,姜娆呆住。
第一眼,便是一张深刻分明的脸庞,眉目俊挺,精致中又透着英武。
俊凛,如玉山之将倾。
姜娆猛地缩回目光,但见他脚下一双玄紫长靴,山青色过膝短袍恰到好处地衬在身上。
沉黑的锁甲搁在桌案前,是才褪下的。
这男子同方才那位殿下,眉宇间隐隐有些相似,一个妖娆,一个俊美,分明不同。
秋菊春松,各具风采。
但他周身气质凛凛,英姿勃发,更像是正人君子。
男子欲开口,她却可怜巴巴地摇摇头。
僵持片刻,男子大步走回桌前,体态修长紧致,放下短剑,微微看向窗外道,“自己回去,还是本王遣人送你回去?”
“谁会想去送死呢?”姜娆深深一拜,“求殿下您,救救我罢。”
女子红唇惨淡,脸色苍白,她生来就这副面孔,略一蹙眉就带着说不出的媚气,男子不为所动,“本王已经救了你一次,现下自己回去还可免罪,若被捉回去,就死罪难逃了。”
姜娆见求救无望,便收起哀求的神色,缓缓定步往外走。
那男子就这么静静看着她,仿佛理所应当,丝毫没有恻隐之心。
姜娆自是万般不愿,而如此看来,这位殿下是个不经事的。
脑海里将此人沉静不语的气度,又和那人邪气的模样一比较,原本心中的猜测更得到了印证。
想来眼前人便是夺权失败的凌平王,而自己显些失身于他的,应该就是景安王。
那浪荡不羁的样子,正和历史上花名鼎盛的昭和帝相吻合!
据历史记载,那昭和帝每一位佳丽,都有一段风流韵事的出处,如此看来,应当不假。
难以自保之时,姜娆还不忘暗暗同情了这位凌平王一下,怎么看也是块绝世好玉,就是为人冷漠了些,胆小怕事,可惜了。
有宫人替她引路,回到永乐宫时,吴忠脸色阴沉,但并未像想象中的呵斥于她,只是咬牙道,“下回再敢私自逃走,殿下必不会轻饶了娘娘。”
姜娆又留了个心眼,试探地问了吴忠一句,得知景安王正巧回朝。
再一次印证了自己的判断,姜娆开始有了计较。
敏妃郑秋已经躺在榻上,姜娆无法入睡,只怕整个永乐宫的娘娘们都无法入睡。
等待死亡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郑秋与她隔着床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姜娆一闭上眼,往事纷乱如潮。
在她还是百年后姜府嫡小姐姜荛时。
娘亲身为正妻,奈何爹爹宠着三姨娘白氏,连带着两个庶出的妹妹,都在爹爹面前时常讨个乖巧。
她是姜家嫡出的大小姐,却仍过着外人所不知的日子,因为娘亲的软弱,她自小便将“谨言慎行”四个字,牢牢记在心里,处处要做表率。
不能忤逆爹爹,不能委屈妹妹,不能招惹姨娘,她本就身子羸弱,自幼亏欠,不比妹妹嘴巧口甜,能得爹爹欢心。
后来行动不便,几乎时时躺在床上。
娘亲每每过来探看,皆是有苦难言。
外头风光,内里隐忍。
爹爹一代官商垄断大周朝布匹买卖如何?娘亲是姜府的正房太太又如何?她是姜府所有人都捧在手心里的明珠贵女又能如何!
终究是一无用处的病秧子…
琴、棋、书、绣精通,可原本许定了婚约的尚书公子张俊之,多少年情分竟不如惊鸿一瞥,在府中早已和二妹姜瑛暗通款曲,最后走到了退婚这一步。
父亲不过是面上训斥了二妹几句,但仍是欢喜地操办了婚事。
府中披红挂彩,姜瑛风光出嫁。
她却独自卧在房中,连眼泪也不能掉下。
后来没多久,身子渐渐不济,唯记得晚间府里请了三位郎中,皆说回天乏术。
娘亲的啜泣声犹在耳畔,张俊之的海誓山盟似在眼前,还有二妹姜瑛火红如霞的嫁衣。
但她再张开眼,就已经身在陌生的紫微城后宫。
身份是惠妃姜娆,斗转星移,光阴退回了百年前,大周开国时。
不知离开了她这个负累,娘亲的日子可会好过一些,而爹爹可会对她稍有半分记挂?
郑秋的低语,又将她扯回现实。
眼下正德帝病危,但并未册立太子,为了防止各宫妃嫔争权篡位,他遂想出如此防范之法。
从六尚二十四司的女官中,挑选出容貌出众、身世清白的女官,临时加封。
敏、惠、恭、和,贤、良、淑、德。
八位妃嫔便应运而生,圈养在永乐宫,生前轮流侍疾,死后统统殉葬!
郑秋乃尚寝局司寝司掌设,姜娆乃尚服局司衣司掌衣,为正七品。
其余六人,也俱都是七品至六品的女官。
能甄选入宫的女官,皆为家世清白的良女子,品貌端庄,富有才情,为民间女子中素养极高者。
又能经过重重考核,能力心思必是过人,只是出身上又有了不同。
正五品以上六尚掌事,大都出身官宦世家,与姜娆、郑秋这些民间普通家户出来的女子,待遇地位有天差地别。
前朝时,女官制度是与妃嫔制度共同而生,本质上没有区别,皆为皇帝后宫,只是女官并无妃嫔名分,又要分担后宫内政,唯有少数有幸得子者,才能晋为有名分的妃嫔。
是以,传到周朝时,女官制度便作为一项独立的选取体制,和后妃们分堂而论,而帝王亦是不轻易宠幸女官。
确保后宫能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从政治上来说,女官能分担内廷宦官的一部分权力,防止外戚、宦臣之祸,是以帝王十分鼓励如此。
天下适龄女子,各有志向,并非所有人皆愿入宫承御,竞选妃嫔,还有一部分优秀有才情者,则参试晋为后/庭女官,享爵位俸禄,司各宫要职。
五至十年后可放出宫去,自行婚配。
姜娆受过良好的教育,姜府请来的皆是治学顶好的夫子,熟通文史。
宫廷制度,也有涉猎。
其实女官听起来颇是体面,在妃嫔之下、驱使宫女之上,为中层宫女,实则并无太大的区别,俱是困于深宫高墙,没有任何自由可言。听命于上,若犯了错,依然是按宫规处罚,严厉苛责。
在紫微城的主子们眼中,女官仍是地位卑微的。
姜娆凝望着窗外深沉的夜空,若本是身为女官,倒比妃嫔更教她喜欢些,至少自己所学的本领见识,可以有一分用武之地,不必如那些后宫怨妇们,步步为营,整日围在皇帝身边,为盼着一夜宠幸,而挣破了脑袋。
那样的人生,才让她惧怕。
只是,现如今,做了要殉葬的女官,却是另一番滋味了。
窗外月朗星稀,宫阙重重,一夜无眠。
第二日,轮到郑秋侍疾,她依依不舍,仿佛这一去,死生难料。
姜娆目送她离去,坐回房中,终于下定决心。
偷偷唤来昨日传信的小林子,她递出一枚胭脂扣,里头塞了张字条,另将身上唯一一对儿值钱的耳珰也一并给了他,教他想办法送给景安王卫瑾。
作者有话要说: 下雪了~~在天台堆了个小雪人,然后赶紧回来更新~~春宫明天有更,大约三章左右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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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骨
那小内侍面色疑惑地看了看她,再次确认是要给卫瑾,才速速离去。
她昨晚想了一宿,为今只有一计,既然昨日景安王密约自己偷欢,不如索性顺水推舟,献出身子,教他立下信据,日后登基,赦免自己一条死罪。
然后不求名分,仍是做回原来的掌衣,或是打发出宫,另谋出路,都要比眼前这条路,好走得多。目前最要紧的,是保住性命!
姜娆仔细梳妆打扮,就算只有一线生机,也要搏上一搏。
抚了抚脸颊,手下皮肤莹润姣白,若好生收拾一番,可算得上吹弹可破,毕竟年轻,且身为尚服局掌衣,司职制衣绣工,未经过风吹日晒,倒没变的粗糙。
这副皮相,的确当地起“娆”这个名字。
再仔细端详,犹记得算命的先生曾说,自己这一双眼,圆而眼尾上翘,睫羽细密,眉若柳叶,乃桃花眼,命犯桃花劫。
但一直到死,莫说桃花儿,就是烂桃花也没见一朵来。
为此,她一直不相信所谓的命。
可如今,越发地不确定了。
吴忠仍守在殿门外,现下正坐在靠椅上,翘着双腿指点着宫人们做活。
姜娆柳腰轻摆,走过去,眉眼一弯,一方唇角微微上挑,笑着低声道,“还请吴公公行个方便,殿下自会有赏。”
吴忠上下扫了几扫,心道宫人们还暗地里说她落水伤了心智,可眼下瞧这个狐媚劲儿,倒和从前是一样的。
吴忠越是露出了然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