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作者:天马行空      更新:2021-02-19 21:10      字数:5304
  ……你会不会跟我一起去日本?”他口气急切热情,甚至连给别人回答的机会都没有地不断说着,“我的家乡在名古屋,那里春天时节开放的樱花美丽无比,纷纷扬扬洒下来,就像下雪一样,却比下雪更多了一种凄艳的美丽……”
  鲍望春狠狠地摇晃着他,“南本,隆实,在哪里?!”
  石村惨然地看着摇晃着自己的男人,但即便是这样的时候,他还是觉得他好看得令人感觉绝望,“鲍君,鲍君,你会不会,会不会跟我一起去?”
  鲍望春把他往地上狠狠一推,咬牙切齿地道:“我,不会!”
  “但那真的是很美丽的情景,我最喜欢在樱花树下跟哥哥两个人,拿着偷来的酒喝……鲍君,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的哥哥,你跟他一样,有一种始终凌驾于别人之上的气质……”
  掏出手枪对准石村,鲍望春的忍耐已经达到极限,“南本,在哪里?”
  但是石村还是在不停地说,一点都没有结束的样子,“哥哥死了以后,我就被老师收养,后来还被送去美国,就遇到了你。你虽然话不多,但是看到你就能感觉中国这个古老国家的气韵,我简直深深着迷,可惜,我们相处的机会太少了……在上海见到你的时候,整个谍报系统都流传你喜欢男人,你不知道那时候我有多开心,我一直想一直想,也许这就是老天给我的恩赐,你是老天送给我的……”
  “砰!”手枪开火,鲍望春平静地看着石村瞪大眼睛死在自己的手底下,然后片刻不停留地转头而去。
  周天赐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地上石村的尸体,只有深深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
  接下来基本上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周天赐觉得自己杀人杀得手都麻了,但是只要抬头,却始终可以看见那个人稳稳地端着他的枪,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只是一味地冲杀在前面,就像自己根本不存在一样。
  后悔再一次占据了周天赐整颗心脏,自己这说话不经过大脑的毛病为什么就是在他的面前屡屡现世呢?他明明是自己最重要最爱的人,但自己,自己……
  唉!
  “当心!”猛地一阵急切的子弹覆盖攻击下来,幸亏周天赐眼明手快地拉了鲍望春一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但鲍望春想也不想地就挣脱了他的手,皱着眉头继续往前冲。
  周天赐终于忍不住了,“够了!”一把用蛮力把那人按在墙上,“是我刚才说错话了,是我错了,如果你生气,你发火,冲我来!别拿你自己的命开玩笑!”
  鲍望春恶狠狠地瞪着他,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鲍望春闭闭眼睛,“是,”他轻声又坚定地回答,“知道了!”他是军人,如果因为自己的发怒导致任务失败,就算死了都是他的失职。深深吸一口气,推开周天赐的压制,“你左,我右!”
  周天赐点了点头,“好!”心里却一点都没有轻松下来,有些事情可以原谅,有些则不然。他知道就凭自己今天两度说错的话,东卿那样骄傲的性格就不会原谅自己,可是,已经说出的话,已经做错的事,这又该怎么收拾呢?
  不管了,先灭了这伙日本鬼子再说!一口气提了冲锋枪冲出去,一阵不畏死的地毯式扫射,只听得接连不断的惨叫,而后就再无声息了。
  广州篇 010
  “东卿?”检查了一遍,确认这几间房间内再也没有任何活口,周天赐忍不住扬声叫了起来,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心里不由一紧,“东卿……”
  猛地那一头一间合着房门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周天赐立刻飞奔了过去。
  而推开房门的那一霎那,就连周天赐都忍不住浑身僵硬了一下,“白黛林?!”
  ***
  “黛林?”乍一眼看见呆在这个房间里女人,鲍望春就觉得自己像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下被人狠狠刺了一刀,然后这两个字就恍恍惚惚地从自己的嘴巴里吐露出来。
  黛林死后,鲍望春却发现自己跟她呆在一起的时间反而长了。常常是在一抬头的当口,就看见她俏立在他的面前,静静地看着他,不言不语,只是看着他。而当鲍望春伸出手,她却总是在他的手臂之前,无论如何的努力,都触及不到她。
  但她的存在是那么鲜明啊!粉色的旗袍,粉色的胭脂,粉色的甜美的江南的女子,就像永远站在桃花林里等着他为她摘下桃花的那一天一样。她矢志不变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第一次发现自己有这样的幻觉,鲍望春就知道自己心理出了问题,可是这又如何?他问自己,这又如何?黛林的死亡与其说是周天赐跟张大亨开的那两枪,不如说是他背叛她爱上了周天赐脏的那一个事实。杀死黛林的凶手不是别人,而是曾经跟她信誓旦旦要白首偕老的自己!所以,有这样的幻觉又如何呢?他很快就会去找她,这是他欠她的,可是,他却没有来得及跟她说一声,对不起。
  他们总是隔着一个世界静静地对望着,默默无语,谁也,说不出话来。
  但是今天,鲍望春清楚地看见眼前,站着一个跟黛林一模一样的女人,就在现实的世界里,他们静静地对望着。
  “你是,”女人轻声细语又胆战心惊地用带着一点日本口音的中国话问,“鲍,望春先生吗?”
  她不是黛林,她不是!
  鲍望春失魂落魄地看着那个女人,却又强制性地命令自己清醒过来,“你,是谁?”
  女人颤抖着鞠了个躬,“我叫抚子。”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他手里的枪,“你,不是我们的朋友吗?”轻声地问,“他们说,你会成为我的丈夫,是吗?”
  这荒谬可笑又悲哀到无以复加的世界!
  一下子理解过来的鲍望春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一切。这个女人,这个酷似白黛林的日本女人,显然是日本特高科特地为他挑选的女人,他们企图通过这个女人来控制自己,但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把这个女人训练好送到他的身边,他们却已经在这个日本间谍的据点碰头了。
  “你,会成为我的丈夫,是吗?”那个女孩子又问了一遍,还是那副战战兢兢,甚至带点怯懦的样子,但她慢慢地似乎高兴起来,“你会,爱我的,是吗?”
  那一年那一天,黛林站在桃花树下,等着他为她摘来春天最美丽的桃花,那时候,她也是这样问:“你会,爱我的,是吗?”
  可是结果,他连“对不起”都没有来得及对她说。
  “我,看见过你的照片。”抚子强忍着对枪的恐惧,努力从自己脸上挤出一些笑容,“你,比照片上,好看。不过,好像瘦了很多……啊,可以先把枪放下来吗?我有点害怕。”
  不知不觉地收回手里的枪,鲍望春依然呆呆地看着她。
  “你是来接我的吗?”抚子看见他收起了手枪,略微有些高兴地说,“我不喜欢待在这里,我想回家。”
  “……回家?”
  “是啊,我家在北海道,下雪的时候特别漂亮。这里太热了!”雪白的牙齿咬了咬殷红的嘴唇,“如果我们结婚了,你会跟我回家去看我爸爸妈妈吗?”
  北海道?不,那里不是中国,对,那是日本!这个女人不是黛林,对,她是日本人!而且是日本间谍打算用来控制自己的女人!
  “鲍,鲍桑,你是来接我去结婚的吗?”抚子问,粉色慢慢浸染她雪白的肌肤,青春,美丽,娇戆。
  “不是。”鲍望春的回答带着他自己都不理解的绝望,他隐隐约约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这是理智决定的结果,他违背不了,可是,可是他不想这样做。
  这只是一个幻想着婚姻和幸福的女孩子!他听见自己对自己说,她甚至还不能称为间谍!
  但是如果他放她活着,就等于把自己最大的弱点提供给日本人,说不定以后还有更多肖似黛林的女孩子被送过来,只是为了迷惑他掌控他,虽然他认为自己并没有重要到这样的地步,可是他也不敢放任这种危险继续存在!
  “诶,不是?”抚子有些失望,“那么,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去结婚?”她浅笑着问,可是下一刻却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尖叫——鲍望春冰冷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
  “你,多大了?”胸口闷痛,浑身冰冷,所有的温度似乎都被人从骨髓,从鲜血里抽走,只留下寒意冰冻的世界给他。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该干什么,但鲍望春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多留一刻,一点点时间,一刻都好!
  “十,十七,明天就十八了。”抚子抽抽噎噎起来,她不明白刚才已经收起了枪的男人,这个他们说他会好好爱她的男人为什么一下子又变了脸,“你,你放开我好吗?我很害怕。”
  十七岁的女孩子……鲍望春低声地说:“对不起。”
  “什,什么?”她有些吓糊涂了。
  “对不起,你,过不了,生日,了。”鲍望春安安静静地说完,扭断了她的脖子,只发出一声清脆的“咯”的声音。
  “东卿!”
  就在这一刻,房门猛地被人推开,周天赐冲了进来,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女孩子,瞠目结舌地看着鲍望春冷静而绝望地扭断她的脖子。
  对不起,十七岁的抚子,对不起!
  对不起,黛林,对不起!
  我给不起你们要的爱情,给不起你们要的婚姻,我只是这世界上的一具行尸走肉,我除了绝望,什么都没有。
  所以,对不起……
  慢慢推开站在门口的周天赐,鲍望春走出房间,他浑身疼痛遍体鳞伤,可是现在,他连安慰自己的人也找不到,排遣的方式也没有!他是孤零零的一个,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
  “东卿!”冰冷的身体猛地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搂住,“看着我,看着我,你没有错!这不是你的责任!”那个怀抱的主人说,“这不是你的错!”
  胡说!
  这就是我的错,我的错!鲍望春也不挣扎也不辩解,只是慢慢地,一点点地用力推开周天赐,“放开我!”他低声地说,“滚开!”
  谁要你的同情,谁要你的安慰,我根本不需要!
  我们自始至终都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带着你的怜悯,离开我的世界!
  我,不需要!
  默默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个与其说是痛彻心肺还不如说是恍然大悟的念头从周天赐的心底里冒出来。
  你不想杀人的,东卿,你不想杀她的!但是你太执著你自己以为的责任。你一味地苛求自己,对工作是这样,对良心是这样,对我们之间的感情还是这样!
  你只知道怪你自己,你只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但其实,这是别人的责任!不是你的!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懂?
  而我,又该怎么救你?
  只要可以救你,不管是什么法子,需要什么代价,我都会去尝试!因为对你,我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放手的,你知不知道?
  广州篇 011
  一楼二楼搜索了个遍,除了死人再也没有其他,但是地下室的入口在哪里还是毫无头绪。远处却已经隐隐传来警车的汽笛声。
  “DIU!”周天赐稍稍拉开一点窗帘朝窗户外面看了一眼,“该他们出现的时候从来不出现,现在倒巴巴地跑得个快!”
  然后转头问深深皱着眉头的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