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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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翅难飞 更新:2021-02-19 21:06 字数:4712
这样,让朕多下不来台?”我心虚地笑:“臣妾一时急了,忘了这些,皇上大人大量,别同臣妾这种没见识的小女人计较。”“朕不怪你,”他道:“朕若怪罪,此刻就不让你上辇了。你说的很对,大有班婕妤却辇的慷慨之气,朕很欣慰,身边有这么一位贤妃。你刚才的烈性,连身经百战的将军们都变色了呢。”我道:“臣妾不要他们害怕,臣妾一心只求皇上平安。”想到平安二字,我立即想到了他的手,忙掰开给他擦拭上药,用白绫裹好,他依然自身后抱住了我,靠在辇上,合上眼,道:“朕刚刚并没想到自己是天子,朕只是看到稚奴一脸的喜爱之色,心头一股热气上来,便去采了,只想着稚奴开心欢喜就行了。稚奴刚才的话说的很对,朕身系万民,是不应轻涉险地,朕以后一定听稚奴的劝,好吗?”我道:“皇上能这么想,是臣妾和万民之福。”“皇上能这么想,”他笑:“也应该这么想,只是王公子却不会这么想。稚奴虽只一人,皇上跟王公子却是两个人啊。”我微微笑,心中也不无感动,但若纵容他这么下去,以后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想了想道:“稚奴也不希望王公子如此做,既已身属夫君,无论公子或皇上,在臣妾心中都是一样重要,一样比臣妾的性命还重要,臣妾不应使夫君蹈于险境以求一己之欢。”“稚奴好,”他口齿有些粘滞,喃喃地道:“稚奴是个大贤大义的人,朕听稚奴的,不自蹈险境……”慢慢地竟睡着了,我却心潮涌动,难以自持——
59.伯牙子期会知音(上)
我睡着了,醒来后,车驾已停。我整整衣服头发,掀帘下车,外头已全黑了。将士们支帐点火,正在安营休整,便知要在这郊外露宿了。我扶着平姑姑问:“皇上呢?”“在那边!”平姑姑一指右前方,我抬头,果然永璘站在几十米外,正负手看羽林扎御营,便扶了她慢慢走过去。
到了跟前,放开姑姑,缓缓下蹲,道:“皇上!”永璘转身搀扶,笑道:“醒了?”我笑:“臣妾该死,侍候着皇上竟睡着了。”“你易困么,又担足了心事,一放松难免乏累。”他搀着我的手缓缓走,一边道:“朕没怪你,以后别总是请罪,你跟那些妃嫔不一样,别叫宫规绑得像个偶人似的,朕就失了乐趣了。”我掩嘴笑:“皇上自坏规矩,那以后臣妾失礼时,皇上可别又说臣妾的不是——那都是皇上教的。”“这不是在外头么?”他笑着道:“朕也不是叫你没规矩,该讲规矩时讲,不该讲时讲规矩不免矫揉造作了。象刚才,睡着了也要请罪,那不是太假了么?朕不是那种斤斤计较规矩的人,事君唯忠,只要心中有忠义二字,规矩上错一点儿,不要紧的。”讲到这个,倒让我想起三哥,忙问:“三哥呢?怎么没见?”他道:“他说遇见了道儿上的一个朋友,去会友了,想是明天才能回来呢。”该死!叫他护驾,他却自个儿溜了,要是二哥在,非骂死他不可。“不怪他,是朕叫他去的嘛。”永璘笑道:“幸而你二哥不在,不然只怕朕也不得如此舒畅。”我嗔:“皇上把臣妾的二哥想的太不堪了,二哥人虽严肃,对皇上可是忠心耿耿的。”他淡淡地笑:“他是对老四忠心耿耿吧,对朕的那份忠心只怕还是看在贵妃娘娘的面子上呢。”
我暗自心惊,这个念头在他心里,二哥迟早要受累,停下步子,跪下道:“皇上恕罪,二哥性情耿直,不擅言谈,但心里却是忠君的。他与浏阳王一起打过仗,出生入死,或许情感上对浏阳王比对皇上深厚些,不过他从没对皇上有过丝毫不敬的想法。臣妾自幼得二哥护佑,深知二哥为人,不是不忠不孝之人,望皇上明鉴!”
“起来,”他伸手拉起我,道:“这动不动就下跪的毛病儿不好,朕说过多次了,别说你有了身子,便是没有,跟朕说话也用不着这样拘礼。”将我搂入怀中,道:“朕并没怪他么,老四是朕的亲兄弟,忠于他也即是忠于朕,朕了解他的为人,对朕或有些芥蒂,但正如你所说,他忠孝双全,是个直性子的人,朕有时倒是挺敬重他这品格的。”他话里有话,什么“忠于四弟即是忠于朕”,这句话便可安上个不忠的罪名。天下之人只能忠于一个人——就是皇上,即令亲兄弟也是一样。他现在说不介意,只是因为西北未靖,浏阳王和四哥都是将来用的着的人,所以不便怪罪,一旦四海升平,再无外患,只怕这祸事就要临头了。我心中暗暗担扰不已。但素知他的性子,再说下去,只怕反会招来他更多的猜忌与不悦,若是当真惹恼了他,后果如何不堪设想。唯今之计,只能暂时搁下,日后再慢慢劝解于他,使他放弃成见,与二哥合好。
心中计议已定,便笑着道:“二哥算好的了,大哥才真的是古板呢,小时候动辄用圣人之语教育我们兄妹,臣妾见了他可是很怕呢。”“是么?”他抬头想了一下,道:“朕见过他几次,人虽有点严肃,但这方面倒是还好,他在淮阳抚琴而治,是个雅臣呢。”“是么?”我有意引开二哥之事,闻言笑道;“臣妾还不知道呢,皇上可愿跟臣妾说说?”他道:“左右他就要回京了,到时你自己问他吧。”却是不想再说了。我见他比先时冷淡,知他心中终是介意二哥之事,一时苦于无计,只好伴他慢慢地走,筹思破解之法。
吃完了,跟他靠在帐中喁喁细语,有心讨好他,拣些有趣的事儿说给他听,逗得他阵阵开怀大笑,忘了饭前之事,心中才略略放下心。
说的久了,有点累,靠在他怀中刚有朦胧之意,便听人回报:“皇上,萧三公子回来了。”“噢?”永璘语气喜悦:“快叫他进帐来!”“皇上,”兵士口气犹疑:“三公子……他喝醉了。”我清醒过来,醉了?“好,朕去看看他。”永璘高兴之下,也没多想,推我起身,我忙跟着站起来,道:“臣妾陪陛下一起去。”他也没多说,只点点头。我实是担心三哥酒醉之下做出失态之举,惹恼了永璘,想伺机开劝。
60.伯牙子期会知音(下)
三哥果然醉了!
他一手提剑,一手执壶,脚步踉跄,边走边饮。我闻那酒味,却是紫金醇。他于御酒中最喜的便是这紫金醇了。永璘竟为了他,连酒也带了来,心中又惊又喜又怕,实不知是祸是福。我担心他失礼,叫了声“三哥”,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似醉似醒,突然抛去金壶,一抖剑,飞身而起,一片惊呼声中,他出剑,展剑,腾跃,剑光霍霍,风声阵阵,竟当众舞起剑来!
剑风四起,周围的军士纷纷退开,后面的渐渐围上来,都出神地望着三哥舞剑。永璘怕我受伤,将我护在身后,听三哥且舞且吟道: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
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庐山秀出南斗傍,屏风九叠云锦张。
影落明湖青黛光,金阙前开三峰长,银河倒持三石梁。
香炉瀑布遥相望,回崖沓障凌苍苍。翠影红霞映朝日,鸟飞不到吴天长。
登高壮观大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
好为庐山谣,兴因庐山发。闲窥石镜清我心,谢公行处苍苔没。
早服还丹无世情,琴心三叠道初成。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
先期汗漫九垓上,愿按卢敖游太清!”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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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将士们纷纷大喊,击掌应喝。我偷偷从永璘身后伸出头去,只见白光不见人,清冷的剑气扑面而来,我不由一抖。永璘伸手拍拍我的肩,柔声道:“别怕!”话音刚落,一道白光,直逼过来,我还没反应过来,三哥的剑已指到永璘鼻尖,只听三哥大喝:“永璘,你为什么偏偏是皇帝!”三军将士怔了一下,呼啦一声要上前,永璘抬手止住,喝:“都别动!”双目盯着三哥,缓缓道:“朕相信,三郎不会伤害朕!”三哥目光复杂,似喜似悲,凝视他半晌,右手平平划出,手中剑直飞出去,嗖地一声,插入十来丈外一棵大树树干中,半没入内,剑柄犹在颤动。于此同时,三哥咚地向后直直倒下,这一切变化太快,我吓得叫都不及叫出。永璘缓缓上前,低头看了看三哥,对身边呆若木鸡的将士道:“将三郎抬进朕的御帐中,准备醒酒汤。”我已瘫坐在地。永璘过来抱起我,大步回帐。
三哥已被抬入帐中,放在了地上,犹自未醒,只顾呼呼大睡。永璘将我放在床上,拿了一件大披风,亲自盖在了三哥身上,一直望着沉睡的三哥,半晌方轻轻道:“朕自与三郎交往至今,狂歌痛饮或有之,却从未见他醉过。”我黯然,三哥定是有什么心事。邱行恭报名进帐,将那柄剑递给永璘。永璘接过,放在三哥身边,却没说话。邱行恭行礼后退出。我不知道永璘在想什么,自不敢开口。
夜越来越深了,永璘还是一动不动地望着三哥。我熬不住,轻声道:“皇上,歇息吧。”他才回过神来,转头看了我一眼,目光渐渐柔和,道:“你先睡吧,朕过会再歇息。”我实是支持不住了,也不再跟他谦辞,缓缓躺下来,合上眼,只道:“你也早点休息,白天——你也累了。”他过来给我轻轻盖好被子,拍拍我的腹,轻柔地道:“朕知道,稚奴睡吧。”我不一会儿也就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帐外已大放光明,永璘却不在身边,三哥也不见了。我唤进姑姑与宫女,为我梳妆,边问平姑姑:“皇上呢?”“在外头。”她笑着道。我转眼看见那枝牡丹放在妆台旁,想起昨日事,不禁一笑,拿起牡丹,对平姑姑道:“帮我插上。”“好——”平姑姑笑着帮我簪于髻上,望着铜镜中的我,道:“娘娘真美,仿佛灵台仙子,座中观音。”我羞斥:“姑姑别瞎说,看人听见笑话。”“这是皇上自己个儿说的呢。”她笑。我啐了一口,梳好妆,扶了她去找永璘。
永璘负着手,笑嘻嘻地看着三哥与羽林斗剑,我叫:“皇上!”他方回过头,上下打量我,然后伸出手来。我缓缓走近他,他搂住我,问:“醒了?”我问:“皇上昨晚什么时候睡的?臣妾都不知道。”他笑笑:“你睡着了,朕怕惊动你,与三郎合衣而卧。”我心疼之极,望着他道:“皇上下次可别再这么着了,野地里寒气重,皇上要保重龙体……”“知道了——”他笑斥:“天天保重龙体,保重龙体,你烦不烦?”我笑道:“太皇太后把皇上交给臣妾照应,若是皇上有了不适,回去后太皇太后该怪臣妾不会侍候了。”“朕没那么娇嫩,”他笑:“倒是你,朕昨晚看你翻来覆去的,是不是不舒服?”我轻轻道:“皇儿有点蠕动,臣妾没太睡沉。”“会动了?”他有点惊喜地笑问。我轻轻点头,他在我耳边道:“晚上朕要验的。”我羞红了脸,转头去看三哥,三哥已将羽林击倒在地,横剑而立,傲视全场,道:“还有谁想上前一试?”众羽林看着他,有惊惧,有钦佩,却无人应声。
永璘笑道:“三郎剑术超群,那也不用试了,随朕回营,用了早膳就该出发了。”三哥斜了他一眼,象有点堵气,我笑道:“哥哥走吧,我可饿不得了。”他才还剑入鞘,走近身来。永璘似对三哥有些歉意,笑了笑,挽了我转头走向营帐,三哥跟在身后。
上了御辇后,永璘似有点心神不宁,不时看向窗外。我掀帘,三哥骑马伴在辇旁。我笑笑,放下帘子,给他倒了杯茶,问:“皇上有心事?是为三哥?”他没作声,我问:“三哥昨晚太放肆了……”“不怪他。”永璘方开口道:“他的朋友邀他泛舟江湖,他顾及与我的情义,拒绝了。”难怪两个人都闷闷的。我道:“皇上,你去骑会儿马吧。臣妾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总不能说“你去陪三哥说说话吧”?他看了我好一会儿,道:“他心里不舒服,朕怕他见了朕反而心生感触。”我忍住笑,他居然会怕三哥不高兴,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儿。想了想对他道:“三哥是个豁达的人,再说,是他自己拒绝的,又不是你逼他,他或许一时扭不过来,跟皇上聊一会儿便会好了。他因惦记皇上方不愿离开,又怎么会怪皇上呢?”永璘渐渐露出喜色,道:“你说的是。”起身欲走,看看我又坐下来,道:“朕陪着你吧,你昨夜不舒服,朕怕……”“皇上。”我打断他:“臣妾没事,胎动罢了,其实有好几天了,怕皇上担心才没告诉。别管臣妾了,去吧。三哥只怕也有好些话想对皇上说呢。”他脸一红,道:“那朕可去了,你好好歇息,有什么事及时告诉朕,朕就在辇旁。”我帮他换了衣服,一边道:“三哥若有什么言语冲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