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
冷夏 更新:2021-02-19 20:56 字数:5032
看著这个一瞬间由知名学者变回普通少年的男孩,我那少得可怜的同情心竟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
“维拉,你听我说,不管是你的多疑还是误会,我先声明一件事,”我试著好言说道,“就算老天没长眼让陶宇桓喜欢上我,我也不可能和他怎麽样,因为我非常非常非常地讨厌他!”
我特地加重了最後那三个字。
面对维拉瞪视的目光,我又道:
“他在你心里或许是个无可挑剔的男人,但在我看来,却烂到不能再烂!总而言之,我不是一般地讨厌他!如果可以,我根本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话已至此,该说的都说了,我站起身。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相不相信在你,但请不要再把陶宇桓的事情和我扯到一块!”
才一出门就又被守在外边的艾里拦住,没等他开口,我就丢了一句话给他:
“快带你弟弟回美国吧!”
留在这里徒添伤心,为陶宇桓,不值得!
走出外面,我才感觉到心情的沈重,原本是为了能静下心才来听讲座的,谁知反而更加烦乱!我一点都不想遇到他们啊,为什麽命运偏偏要让我撞上?
接下来过了好些日子,竟出奇的平静,我没再遇到陶宇桓,也没看到维拉他们,敬辉一切如故,使我失眠了几夜的心总算又平复回来。
这一天晚上没有课,我正想出去上自习,却遇上萎靡不振的柯卿远。这可奇怪了,前几天看到他时还春风得意的,听说交了新的女朋友,人逢喜事精神爽,可没隔几天就变成这样。不用说,一定又被甩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也太没骨气了吧?”
我还没那良心去安慰他。
柯卿远一看到是我就哀号著扑了上来。
“啊啊~~~~~狄健人!陪我去喝几杯吧!”
“搞错没有?我昨天才睡了个通宵,今天就要陪你去买醉?失恋你又不是没有过,干嘛要死要活的?”
我不客气地甩开他。
“这一次不一样!”
柯卿远痛心地叫道。
“有什麽不一样?”
都是被人甩就是了。
“这一次的她又温柔又体贴,又美丽又大方,又贤淑又……”
柯卿远开始滔滔不绝地夸赞起他的前女友来。
“可人家就是不要你!”
我打断他的歌功颂德。
“才不是她不要我!”
柯卿远仿佛被针扎似的大叫起来。
“那是为什麽?”
不是被甩何必激动成这副鬼样?
“这是……命运的捉弄!”
柯卿远欲哭无泪地道。
“什麽?”
听完柯卿远的诉说,我著实有股爆笑的冲动。
“就因为你女朋友的祖宗留下铁律说後代一律不准和姓柯的人结合,所以你们就……”
这也太扯了吧?都什麽年代了还有这种事?
柯卿远悲痛万分地点头。
“据她家的族谱,说祖上曾和姓柯的家族有深仇大恨,因此……啊啊啊~~~~~为什麽!为什麽我生不逢姓?”
我很想同情他,可我更想笑,这是我心情最低落的时候听到的唯一个笑话,於情於理都应该感谢感谢他。
“你跟你妈姓不就得了?”
反正在乎的只是那个姓氏嘛!
柯卿远大叫:
“可我全家都姓柯!”
闻此我只能给他又倒了一杯啤酒。
“那麽,祝贺你失恋,下一个会更好。”
说这话时的我脸部正在抽筋。
柯卿远夺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後开始发酒疯,又叫又闹,惹得旁人纷纷侧目。我差点就想掏出纸笔写张字条直接贴在他的额头上:“此为疯犬,生人勿近。”
A大怎麽尽招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当老师?在众人面前一本正经,肃穆端庄,到了人後或乱没形象或青面獠牙,严家老太爷用人的方式还真不敢令人苟同!
等走出酒吧,这一晚上的大好时光也过了一半。在三岔路等绿灯的时候,我突然瞥见对面街上有一条熟悉的身影。
那是……
“那不是严敬辉吗?”
在酒吧里疯了好一阵子的柯卿远此时已基本恢复正常,只是有些无精打采。
的确是敬辉!他怎麽又一个人跑到街上来?
我再次定睛望去。
不对!不是一个人!
“耶?那个不是我们学校的特邀嘉宾亚历山大吗?不知道是哥哥还是弟弟,他怎麽会和严敬辉在一起?”
柯卿远咋呼。
维拉?还是艾里?
我心一沈。
不管是兄弟中的哪个,他们怎麽会凑到一块?看样子似乎还在争执著什麽。敬辉这小子莫不是在我面前装老实,背地里却私下找维拉他们去了吧?
他们不知在争什麽,吵得脸红脖子粗的,表情都非常激动,气氛一定也相当火爆,这对敬辉倒是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没有任何人敢接近他们。
不良的预感浮上心头,我快步朝他们所在方向走去。
究竟搞什麽!竟然当街吵架,也不嫌丢人!
正当这档儿,那边的人行红灯亮了,一排排汽车陆续启动。
那两个笨蛋!为什麽还杵在那里!
我心中警灯大亮,急得跑了起来。
敬辉和那个多半是维拉的小鬼压根不晓得自己所处的险境,仍吵得不可开交。每有一辆车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我的心跳就漏掉一拍。
“狄健人!你做什麽?那边是红灯耶!”
柯卿远在身後叫道。
这时,一辆中型货车由拐弯角开了出来,也许没注意,也许来不及刹车,车速竟丝毫未减地朝敬辉他们冲去。
危险!
我脑中闪过这两个字。
顾不了那麽多了!
下一刻,我的身体就像沙袋一样被高高抛起──
砰!
随著重物落地的声音,剧烈的疼痛霎时间如八爪鱼般遍布浑身上下!在脑子停止思考前,我还记得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我及时地推开了他俩……
好痛!
身体像被撕裂了一般疼痛!尤其是我的腹部,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焚烧。耳边喧哗一片,却听不清楚是谁在说话。我用仅存的一丝力气抬起手,却赫然发现满手的鲜血,豔红得令人胆战心惊!
我……不会是要死了吧?
不行!至少……至少得确定一件事!
疼痛引起团团如乌云般的昏黑,企图要吞噬我的全部意识,我在半明半灭之中拼命地睁著双眼,却也是一片模糊。
“阿健!”
敬辉的叫声如裂帛般响起。
一张苍白如纸的容颜出现在我的眼前。
“你……有没有事……?”
我的声音像是被堵住似的,吐气如丝,每说一个字痛苦就增多一分。
“我没事!阿健!你流了好多血!”
敬辉猛摇著头,脸上惊惧交加。
“没事……就好……”
可以放心了,否则就算死了严家的祖宗也不会放过我……
我的心一松下来,整个人就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充斥在耳边的叫喊也渐渐淡去……直至一片宁静……
在昏迷的那一瞬间,我似乎还看到了陶宇桓的脸……
真不吉利!
浮浮沈沈之中,我不知是生是死,又好像在做梦,那是一个很长很奇怪又很诡异的梦,真实清晰得好似在看立体电影。
我看到白得一塌糊涂的医院,看到白衣白袍的医生护士,看到哭得两眼红肿的敬辉,看到在一旁不断安慰他的严家爷儿俩,还有匆匆赶来的爸爸、康人,还有妈妈、莫怜言,连同柯卿远,甚至连艾里和维拉兄弟俩都在。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顺势滑过……
莫非这就是回光返照?
然後我被推进手术室,一名身著无菌衣、口罩遮了半张脸的医生立在我的手术台边,两眼紧紧地盯著我……
好奇怪……那双眼睛,似乎在什麽地方看到过……
很熟……很熟……
脑中某个身影一闪而过,眼前的情景立刻如镜面般破碎开来,缤纷散落,纷纷扬扬。惟有那一双眼,格外清晰。
居然是……
陶宇桓?!
还是让我去死吧!
仿佛睡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我自混沌中逐渐恢复了意识,身体传来的阵阵剧痛好似钉子一般刺激著我的感官神经,可沈重的眼皮却好像粘在一块似的,难以睁开。
我可以感觉到有人在我身边进进出出,也可以感觉到护士在替我插针换药,换言之,我的意识是清醒的,我的身体却仍处於昏迷状态。
有好几次,我都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大手在轻轻地梳理著我的头发,一遍一遍地在我脸颊和额头上抚摩,动作轻柔而又缓慢,舒服得令我忘却了不少疼痛。
是爸爸吧……?小时侯我一生病,爸爸就会这样地抚摩著我,替我抹去不安与焦虑。我舒心地享受著这样的温柔与眷宠,因为只有在这种时候,才可以光明正大到撒娇且不会被人取笑。
终於我的眼皮可以动了。先是眨了几下眼睫,我缓缓地张开眼睛,模糊的视线找不到任何焦点,只隐约看到有人紧张地挨近我,直视著我的脸。
我用力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景象比方才稍微清楚了一些,焦点逐渐移到离我最近的那张脸上。
焦距慢慢地拉长,放大……
那张脸也越来越清晰……
再清晰……
很熟悉的轮廓……
不是爸爸!还要更年轻些的……
是谁……?
“健人!”
那个人握住我的手。
也不是敬辉!他不是这样叫我的!
还有,这个感觉……分明就是那只不断抚摩著我的温暖大手。
会是谁?
我努力地使视线凝聚,企图看得更清楚些……
……
谁……?
究竟是……
陶宇桓?!
这个发现令我狠抽了一口冷气,立刻痛得呻吟起来。
“啊……!”
我的腹部……怎麽会这麽痛?好像被大卡车碾过一样!我反射性地想要抽回被握住的手,怎料却被握得更紧。
“不要乱动!你的伤口还没好!”
这个声音!不会错!是那个魔头!
我在做噩梦!
这个意识令我马上又重新闭上眼,心里不停地念叨著:
快睡!快睡!等到睡醒了那张讨厌的脸就会消失了!
可周围陆续响起的声音却叫我不得安宁。
“阿健!你还好吧?”
这个才是敬辉。
“小健!”
“哥!”
是爸爸和康人……
“他是不是醒了?”
这是个女性的声音。妈妈……?
“妈,别担心啦,以他的面相看,命硬得很!”
这个绝对是莫怜言那个三八女人!还面相呢,你当你是算命师啊?
“他的情况不是很好,这里人太杂了,你们先出去,我要给他检查一下。”
又是陶宇桓的声音!
什麽人太杂,最该出去的就是你!只要不看到那张脸,我绝对恢复得比野兽还快!不过话说回来,为什麽他会在这个地方?
还有他说检查?检查什麽?
不要告诉我他是我的主治医师!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在昏迷的两个星期内,陶宇桓不仅是我的主治医师,还是我的特别看护,而且这家医院是他的地盘,据说院长是他家兄弟。
至今为止,我仍对上次的那个吻耿耿於怀,因此一睁开眼再次看到是他时,我只给了一个字:
滚!
陶宇桓初见我醒来似乎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在听到我脱口而出的话後蓦地一寒,脸色瞬间有些铁青,但却没有马上予以回击,只一声不吭地伸出手来要解我的衣扣。
我惊得拍掉他的手,又因动作过猛扯动了伤口,引来一声叱喝。
“不要乱动!你的伤口才刚刚缝合!”
陶宇桓的声音里除了粗暴以外,似乎还有一点点……说不上来的成分在内……
不过我绝对不会把这解释为关心!现在我浑身包得跟木乃伊似的,行动困难,谁晓得他会不会趁我无力反抗之际倒打一耙?
“你不要碰我!”
我不快地推开他,不在乎是否扯著了伤口,比起伤口传来的疼痛,我更讨厌来自他的搀扶和触碰!
“我要替你检查伤口!”
陶宇桓因为的我抗拒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没有其他医生了吗?”
尽管声音有些沙哑,我还是大叫著。
“谁都好,你除外!限你三分锺内滚离我的视线!”
想那麽快得到原谅,门都没有!更何况我一点都看不出他有任何愧疚之处!
刚喊完,我又痛得直皱眉头。
陶宇桓见状忙上前要扶我,被我狠狠一瞪,手不得不停在半空中。他脸色阴沈地盯著我,口气中虽然流露出一丝急燥,但却没有发作。
“是病人的话就不要那麽逞强!”
“你走开!”
我忍住疼痛坐起来,无奈力气不够,中途又痛得直抽气,见他又要上来扶我,立刻夸张地一缩,一阵裂痛马上侵袭全身上下。
“不用你假慈悲!”
我斥道,眼底尽是不屑。
他这算是什麽?我可没有忘记从他那儿得到的屈辱。这种时候来装好人,不嫌太晚了吗?
“你……”
一瞬间,我以为陶宇桓的忍耐力到达了顶峰,但没想到他却把怒气强压了下去,尽管面色阴霾,但似乎又不能完全将之称之为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