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没有回应，周意白只好疑惑地看向身后，金发男人笑了笑，终于说出一句林渊能够听懂的话。
  说老太太在二楼。
  当下便把行李丢在那里，飞快地拉着林渊上楼。
  木质楼梯踩起来发出好听的声音，上了楼印入眼帘的是琳琅的书架，阳光稀稀疏疏地从书架之间照进来，投下了斑驳的影子。
  书架中间有一片空地，那里摆着一张躺椅，躺椅上铺了一层雪白色的动物皮毛。而躺椅上面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带着金丝框的眼睛，手中拿着一本书。
  听见声音就摘下眼睛笑了：“老远就看到你小子了，怎么着，C市呆得还不错吧？”
  周意白立刻走到老太太身边，像个小孩子一样蹲下来，仰望着老太太：“简直太好了。奶奶你不知道，我还在C市给你找到了孙媳妇。我带她来见你了。”
  “我早就听慕白说了，你小子厚着脸皮烦人家姑娘，连家都给搬了。”说着转头，将目光投到楼梯口傻站着的林渊身上，很和蔼地笑着说：“小渊，快过来。”
  林渊赶紧走过去，乖顺地喊了一声：“奶奶好。”
  “好，好着呢。”老太太说：“看到你们，我心情就好。意白前几天还打电话说，要带我的孙媳妇来，让我好好看看。”
  老太太放下手里的书，站起来，“你们爷爷和战友约着去费城玩了，一把老骨头，瞎折腾。”
  周意白对林渊解释说：“爷爷还是那么爱玩，以前就爱往温哥华，费城跑。”
  林渊点点头，不由地有些羡慕。能自由自在地活着是一种多么大的幸福啊……
  住在以前周意白住的房间，进去林渊便被无语了。
  乱而不脏。
  这是林渊唯一能想出来的可以形容这个地方的词语。
  看得出来都是一尘不染，但就是非常乱……
  房间的角落处有个很大的书架，上面放了些书，能认出来是和C＋＋有关的。还有与各种编程语言、计算机有关的书。以及一台台式电脑。
  书都不是整齐摆放的，有些斜着，有些横着……反正无法形容。
  周意白打了个哈欠说：“这么摆着就挺好的，找着方便。”
  到底是哪里方便了……
  林渊翻了个白眼，反正她一定找不到，重要的东西这样放。要用的时候她会疯的。不过也有研究说过，书桌凌乱的人，比书桌整洁的人创造力平均高出百分之五十左右。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她的桌子也不是特别特别的干净的原因吧……嗯。
  东西都来不及整理，周意白便拉着林渊休息。行李箱大大咧咧地摆在房间中央，便拽着林渊去补觉。
  林渊想挣扎都不行，也确实疲惫了。被周意白禁锢在怀里，沾着枕头，很快也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到醒来的时候，光线已经暗了许多。身上的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得很好，周意白已经起床了，正戴着耳机坐在旁边玩游戏。
  见林渊醒了，才摘下耳机：“你知道我给你拉了多少次被子么？一个女人睡觉怎么会跟打架一样？你梦到世界大战了吗？”
  林渊切了一声，拉开被子下床。
  周意白在玩AMC推出的另一款竞技游戏，玩得是美服，和国服有些不同。人物有些变化，不过林渊还是能够认出来。
  这款游戏不禁考操作技术，也考计谋，需要团队合作。
  结束了一把，周意白把电脑调成休眠，“已经七点了，下去吧。”
  老太太早已经下了楼，正坐在沙发上摆弄中手中的茶具。将茶倒到面前三个小杯里面时，林渊他们已经坐到对面。
  老太太将茶推到他们面前，说：“尝尝看。”
  周意白端过茶杯，对林渊说：“奶奶的茶艺最精了，听妈妈说，没来美国的时候，整天就和几个婆婆们一起摆弄这玩意。现在算得上高手了。”然后低头闻了闻茶的味道，“真香。”
  林渊也觉得香，说实话她对茶这东西完全不懂。虽然也算国粹，但是她知道的，也就是普通人家喝的大叶子茶。这种讲究的喝法，除了电视上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学着周意白的样子喝了一口，一股淡淡苦味钻入口中，居然很香。
  喝完了茶，老太太又说：“你回C市也快一年了，适应得还行吗？虽然以前每年也回国，但都是和亲戚朋友呆在一起，这次自己出去闯闯，会不会吃力？”
  周意白摇摇头说：“还好，我现在在AMC旗下的游戏公司当游戏程序员，同事们都不错，老板是陆之深，也就那样，林渊和我一起工作，适应得挺好的。”说完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太太也被逗笑了：“你啊！还是就知道玩！别给人家陆家那孩子添乱就成了！”
  “我怎么会添乱？”周意白有些不服气。
  “我不听你说，”老太太明显不买账，“我听孙媳妇说，小渊你说说，这小子在公司表现怎么样？”
  看着两婆孙为了这个几乎要吵起来的架势，林渊真有点哭笑不得，放下茶杯解释道：“他现在可以说是我们公司首席程序员，大的难的项目，都要他参与。别人想不出写不出的程序，他也可以让它们得以实现。”
  老太太欣慰地笑，然后又很无奈：“我啊算是老了，你们这些孩子的世界我也不懂。想我们当年，没事听听戏，后来听听收音机，看看电视，就觉得很不错了。哪像你们还有互联网，那东西啊，属于你们这些孩子，我们这些老家伙使不动咯！”
  周意白拉住老人的手说：“谁说奶奶老啦，奶奶永远年轻美丽。我就没见过奶奶这么漂亮的老太太。”
  “就你嘴最甜。”老太太笑得快无不拢嘴。
  虽然老太太说自己不懂电脑，但是家里也有几台电脑。林渊猜想大概是以前为了周意白准备的。
  和老太太聊了很久的天，最后老太太说：“我啊一直就想和孙媳妇一起做蛋糕，可是柏柳那丫头，连菜刀都不会拿。”
  周意白立刻接话：“这个孙媳妇厨艺可好了，你看我回去一年，长得白白胖胖了。”
  老太太嗔他一眼：“白是白，胖在哪里？”
  周意白立刻噤声，嬉笑了一下。
  在老太太身边的周意白，似乎更像个孩子了。林渊一直微笑地坐在那里，听着他和老太太说着大大小小的事，老太太聊起周意白小时候做的一些傻事，林渊就好像感同身受。
  脑子里竟然也浮现出一个和周意白脸貌相像的小孩子，做着傻事的样子。
  “这小子小时候可混蛋了，不认识自己的妈妈，白云来看他的时候，睁着个大眼睛问，这个aunt是谁？把白云都气哭了，说起来也是我们不好，那么小就把他带到这边来，让他和自己的父母没有机会相处。”
  后来老太太说要带着林渊这个孙媳妇一起做蛋糕，便把周意白打发去玩电脑了。周意白对于厨房的事一窍不通，又被嫌弃碍着两个女人说掏心窝的话，只好去玩电脑了。
  厨房里东西一应俱全，老太太说，“我们平时都是自己做饭自己吃，后面院子里还种了很多菜。很多不懂的美国人，见了些没见过的菜，还以为我是从那里找来的新花苗呢。不过这地方还真没咱们中国好，种出来总觉得不如咱们那里水灵。要不是为着老头子的病啊，我们肯定和意白一起回国咯。”
  其实林渊心里是很疑惑的，周家大本营很明显在C市，她不明白为什么两个老人家居然会带着周意白来到美国生活。
  那个年纪的老人，骨子里都有一种爱国情怀。
  不像现在的年轻人，总觉得美国的月亮都比中国圆，这个疑问从林渊知道周意白父母都在中国时，就已经产生了。
  林渊不是藏得住话的人，当下便问了出来：“为什么你和爷爷当年会来美国呢？我爷爷奶奶都特别不喜欢美国，总说中国人就该在中国的国土上。”
  老太太搅着鸡蛋，笑着摇摇头，语气有些无奈：“这地方不错，可是总觉得和我们这把老骨头格格不入。来这里很多年了，我还是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地方。每次去菜市场，看着合中国不一样的菜，心里都堵。”
  “那为什么不回国呢？”
  老太太一直保持着微笑，说告诉林渊一个故事。
  那是周意白还没有出生时候的事。
  尘封（2）
  周意白的大哥周念白，是周家第一个孙子。出生的时候，全家高兴得不得了，接连着庆祝了三天三夜，两个老人尤其高兴，给孩子起了个名字，结合周家和白家，便叫念白。
  以至于后来周慕白和周意白的名字都是这样子。
  周念白小时候很闹腾，也是个不安生的主。直到上了幼儿园，爱玩的性子还是没有收敛，爷爷奶奶倒觉得没什么，可是到了周父却忍不住了。实行起了严父政策，因为处于那个年代的男子，心里多少会有一点长子需要接手家族事业的想法。
  周念白爱玩的性子被活生生扼死，每天安排许多家庭教师，教各种各样的功课。
  那个时候，小学还不开设英语课，可是周念白已经有两个英文家庭教师，每天需要背很多很多单词。从小灌输金融思想，让这个孩子的性格彻底转变。
  原本爱笑的孩子不笑了，每天早上，家里都会听见他朗诵英文文章的声音。
  孙子这样的转变老人看在眼里，却又无能为力。周慕白是女孩子，周父并不放过多心思再周慕白身上，可是过了几年，周意白出生了。
  两个老人家说什么也不要自己又一个孙子变成那样，便不顾阻拦带着周意白来到了美国。
  奶奶说：“念白小时候很调皮，逮着一只蛐蛐都可以玩很多天。夏天的时候太热，他就和慕白一起去池子里打水仗，那时候还没有搬到别墅，周围很多小伙伴一起玩。可是也不知道哪一年开始的，也是夏天，我和他爷爷说，要带念白去游泳池玩，因为我们逛街的时候，听见一个小孩子对着自己的妈妈说，天太热了，想去游泳。念白那时候的回答，我这一生恐怕都不会忘记……”
  林渊想不出一个几岁的孩子，到底会说出什么话，让两个见过所有市面的老人家无法忘怀。
  “念白说，奶奶，游泳池里怎么只有池子？可以在旁边摆烤肉架、冰淇淋柜……那样可以赚更多的钱。小渊，你一定想象不到我听到念白那么说心里的感觉。”老太太的表情陷入一种哀伤，“我当时只是想，如果时间倒回，我一定不让这孩子学习那么多东西，孩子就是孩子，就该有童年，不该被这样那样禁锢……”
  林渊心里觉得很压抑，又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压抑。
  她似乎能够感受到奶奶的后悔，也能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他们一定要带着周意白离开。
  “可是带意白来美国之后，我却发现，原来，事情真的没有十全十美的……”她叹了口气说，“从小我和他爷爷就疼他，意白活得很自由。他想做的事，我和他爷爷都十分支持，所以在接触电脑之前，他学过吉他、钢琴甚至调酒。后来，就慢慢迷上电脑了……好在这孩子聪明，不像新闻报道里那些只知道玩游戏的孩子。意白会去探究，为什么电脑可以做那么精确的计算……”周太太的表情变得有些骄傲，“他最先写一些奇怪的小游戏给我和老伴玩……”
  林渊想起那时候的周意白，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定是一副等着被夸奖的样子吧……
  周奶奶继续说：“可是，意白却缺少母爱和父爱。不过，”老太太垂眸道：“如果重来，我一定也会毫不犹豫地带着意白离开。”
  林渊心里感慨，望着老太太半天说不出话，倒是把老太太逗乐了：“唉，你这孩子，怎么跟要哭了似的。好在我们意白健健康康快快活活地长大了不是？”
  “嗯，嗯……”林渊连连点头：“他现在这样，就很好。”
  “我啊，现在看到意白有主了，就放心多了，可是慕白就是不听话，老大的人了，还是不找对象，可急死我咯……”
  做好的蛋糕非常有卖相，林渊根本没出什么力，都是在打下手。她会做川菜，可是对蛋糕是一窍不通，怎么烤，更是一头雾水……
  最后涂奶油的时候，老太太让林渊试试，林渊战战兢兢地拿过奶油，小心翼翼地往上面涂，怎么涂，都是不平整，看起来坑坑洼洼难看地要死。
  老太太接过她手中的奶油，结合另一支，做出了一朵精致无比的小花，然后递给林渊道：“小渊，你也试试。”
  虽然做不好，但是林渊也来了劲，接过去小心翼翼地弄，结果堆出一个花不像花树不像树的东西。
  周意白看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奶奶，是不是我久了不在家吃饭，你手艺都退步成这样了？”
  林渊囧得要命，“……呃，那个漂亮的花是奶奶做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