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
敏儿不觉 更新:2021-02-19 20:47 字数:4792
年之别,共枕之前,没有理由不同船一回的。就事论事,《 泰坦尼克号 》上那对金童玉女,顺序是对头的,感情是热烈的,了解是充分的,只可惜上错了船。
再往后,我陆续又听到了一种使这一套“相人术”逐渐趋于完整的说法,即旅途之外,还有一个场合就是牌桌。
“牌桌”这一场合虽略觉其正中带邪,却也不难理解,因为涉及金钱和输赢, 人品往往牌品中原形毕露。既然有“金钱关”,想当然也会有“美色关”吧。故路上、桌上之外,参照欧阳修“三上读书法”之基本结构,我个人补充的第三种场合,就是床上。虽然“厕上”和“桌上”似难以拉扯,但以枕上对床上,马上对路上,算是勉强成立。应用于男女之道,把人带到床上去相,其实就是罗素大力提倡的试婚。也就是说,这种事就和相马一样,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遛。
将人比做马,相信许多人会不乐意(马大概也不情愿 ),那么就比做书好了。读书之所以要“枕上马上,厕上” ,无非是提倡抓紧时间多读书,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相人亦复如此,阅人无数,遇人则无不淑矣。都是跑量的。
总的来说,“三上相人法”看似场景多变,但共同的基本规律就是以动态为重要参照,即“典境里的典型人物”。比较而言,古人相人有点像今人买菜,多以静态直观之法。曾文正公一生以“知人善任”著称,所谓“知人”者,相术的成分不可低估。凡人之神骨,刚柔,容貌,情态,须眉,声音,气色,《 冰鉴 》一览无余。然而今之被相者,或因基因改良、营养丰富并善于表演之故,个个人模狗样,加上相关法律的保护,古法不废也难。诸葛亮死了,除了有没有头皮屑之外,再没有人能一眼看出脑后的反骨。据闻有些用人单位甚至暗效姻缘八字之术,学历之外,以血型、星座作为雇用与否之参照。
知人知面不知心,人体内外的信息不对称,俗称人心隔肚皮。交代交易交流交杯交手,至交神交网交性茭滥交,最难是交心。所以今古相人之术,都是基于一种对未知事物的天然恐惧而对风险成本做出的事先防范。《 冰鉴 》或许妄谈,“三上”未免流俗,日新月益的科学发现,就很难找到不予尊重的理由了。希腊科学家斯皮罗保罗斯医生在《 泌尿医学 》杂志上发表一项最新调查结果称,只要看一眼男性的食指,就可以了解其###的长度。另外,男性的食指长度与###勃起时的长度相同,而食指的直径则与###自然状态时的直径相同。
你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得亲口尝一尝。除此之外,别无捷径。所以说,世上的相术不管有没有科学根据,都是由表及里,因陋就简,贪方便图省事的。也就是说,此“希腊一指禅”之推理过程虽然在逻辑上完全可逆,但是在实际应用上,又有谁会根据对另一端的观测去试图“了解”那个人食指的长度及其直径呢?
八一八“八卦”(1)
“八卦”这个词,现在已经被我们很八卦地挂在嘴上了,不过,关于它的来历,这里仍然有必要“八”上一“八”。
如果不把《 易经 》或类似的神秘主义理论及符号考虑在内,“八卦”最初应来源于粤语,指一种不无烦琐主义的生活态度,凡事都要卜卦,故“八卦”在粤语中的全称是“诸事八卦”。至于“八卦新闻”,则由“八卦”直接衍生而来,相当于英语之Gossip或Fluffy News。此外还有这样一种说法,70年代,香港报刊争相刊登美女裸照,因受制于法律和社会道德,不得不在裸照的“三点”位置贴上一个“八卦”图案,相当于后来的“马赛克”,“八卦新闻”遂由此而得名。
在粤语里,“八”是“八卦”的动词形态,“八卦”是一种生活态度,“八卦新闻”就是对这种态度的迎合与激励。香港之所以成为华人社会中“八卦新闻”的大本营,一方面系因香港系人均拥有报刊数量全球最高的地区(人口600万,出版报刊742份,同时又是亚洲读报人数最多的地区 ),另一方面,香港又是亚洲的娱乐产业中心,更重要的一点,是港人的平均教育程度不高,这种情况与小报及“八卦新闻”的始祖英国十分相似,英国在欧洲相对偏高的产业工人比例,是《 太阳报 》在销量上十倍于《 泰晤士报 》的群众基础。所以美国媒体对的八卦远不如英国同行对戴安娜和皇室的八卦。
至于香港的八卦文化,我认为以前几年粤剧名伶新马师曾去世后的家族财产纠纷案为巅峰,这个事件几乎囊括了财产、阴谋、暴力、娱乐、性、背叛、道德等标准肥皂剧所应具备的全部元素,在长达几个月的时间里,全港媒体开足马力,追踪报道着事件每一天的最新进展,与此同时,电视台记者只要在街上随便拉住一个路人,该路人不分男女老少,看上去竟也丝毫不怀疑自己有责任就此事表态。
这种八卦的境界,英国人也难以企及。在某种程度上,八卦文化已经成为港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也是他们得在沉重的压力下顽强生存下去的重要精神支柱之一。
先“八”着再说
“八卦”是由人的社会性及其不可避免的社会化(socialization )过程所决定的。社会学家K·Davis指出,所谓“社会化”( socialization )就是一种过程,把一个生物上的个体( individual )转变成一个社会上的个人( person )之过程。“社会化过程是社会世世代代之传递,文化永存的基础,个人透过社会化使具有人性和人格,而且透过社会化使个人和社会合一,将文化的观念与个人的需要合而为一。”
对他人隐私的好奇,传播,交流, Gossip ,八卦,皆是这一社会化过程中难以绕过的必修课。一旦气候土壤具备,天时地利人和,不“八”是断然不行的。教育程度固然是一个重要因素,不过,一种将个人的社会化存在更多地必须诉诸外在人际关系的社会文化,要比偏重于将个人存在诉诸于自我及内心的社会文化更容易成为“八卦文化”的温床。
在一个成熟的市民社会里,公众人物,尤其是艺人,最容易成为被“八”国联军攻击的目标。被“八”的内容,当然以下半身为重中之中,不过在某种情况下,八卦的内容也并不一定就局限于“扒灰的扒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之类,比如,文化大革命就是中国历史上一个罕见的全民大八卦时代,大字报、小字报以及传单等等,就是那个时代的主流八卦媒体。
所以,尽管国产的八卦文化在美学风格上目前看来似乎仍未能摆脱香港的影响,而所谓“市民社会”又正在“重建”或“成熟”中,但是,对于中国人民的“八卦”热情和“八卦”能量及其原创性,我个人是从来也不敢低估的。
对于“八卦文化”的否定或肯定都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只是“八卦文化”自身的复杂性远胜于对它作出的道德判断。在我们未能充分明确并且摆正包括个人与社会、个人与集体、个人与他人、个人与个人、公与私、法律与道德、知情权与隐私权、良心与好奇心、好品位与坏品位、智慧与常识等等各项关系之前,任凭它飞长流短,我自捉对儿论短说长,只有先“八”着再说了,既然国事家事人家事事事关心,也就只好笑声骂声八卦声声声入耳了。
八婆不是生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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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和女人,谁比较八卦?与什么是“八卦”相比,这似乎是一个不需要答案的问题,因为“长舌妇”这三个字显然并不像“女厕所”那样能够立即找到性别上对应的那个词。
女人为何比较八卦?张爱玲说:“若是女人信口编了故事之后就可以抽版税,所有的女人全都发财了。”张又说:“你向女人猛然提出一个问句,她的第一个回答大约是正史,第二个就是小说了。”
女权主义者也许会一针见血地指出,以上结论,除了说明张爱玲本人是一个特别八卦的女人之外,证明不了任何事情,张爱玲的第一个回答大约是正史,第二个就也是小说了。不过我个人仍然相信,除了女人比男人更爱讲话这一天性之外,女人之所以较男人更为八卦,或者,女人之所以比男人更容易让别人觉得比较八卦,主要与传统社会中的妇女社会地位有关。套用西蒙·波娃的著名论断,既然“女人是形成的,不是生成的”,那么大部分的“八婆”其实也都是后天形成的。
八一八“八卦”(2)
如果我们相信“八卦”系由人的社会性及其不可避免的社会化过程所决定,那么,被父权社会剥夺了接受教育以及参与公共事物之权利的女人,所能谈论的便只有家庭琐事,家长里短。女权时代,女性的社会地位和生活圈子今非惜比,但是“长舌妇”作为社会学上的一种“刻板印象”还是被保留至今,宽容的男人通常都同意,八卦既是女人的天性,也是女人的专利。
然而,男人虽不像女人那么爱聊天,爱交流,却也无法置身于社会化过程之外。也就是说,除了个体的差异之外,男性的社会角色决定了他们谈论和交流的话题与女性相比,其实也只有题材上的不同罢了。政治、军事、金钱、体育、汽车……所谓Man’s talk,某种意义上,其实就是这些“八公”们自己的八卦。问题是,男人们不仅自己八卦,而且还牢牢掌控着定义何为“八卦”的话语权。关于这个阴谋,简言之,无非“私领域话语”就是八卦,公共事务的讨论则不是八卦。
因此,我认为“八卦”纯属一种态度,题材本身并没有确定的边界,更不具性别特征。反过来看,公共话语其实一直对私领域产生着巨大的冲击,而“私领域话语”也未必就天然地丧失了影响公共事务的功能。试以下列杜撰的“女作家在海上度假八卦日记”为例:
第一天:我遇见了船长。
第二天:船长要我和他同桌共进晚餐,我真荣幸。
第三天:船长带我到四处去看,甚至还带我到舰艇的驾驶室去。
第四天:船长带我看他的房间,向我作了要求,这简直不像是他这种身份的人做出来的。
第五天:他又坚持了,还说如果我不答应,他就要把船弄沉。
第六天:我救了700人。
老 公
从小学三年级到四年级,我曾与一个爱较真的同学在以下这两个问题上发生过一场旷日持久的论战:一、“老三篇”里的那个挖山不止的愚公是不是一个姓愚名公的男人;二、凡是名后带“公”的那些男人,他们的儿子是不是都因此而被人叫做“公子”。
传统上,我们把受到尊敬的成年男子尊称为某公,某老或某翁,不过这些尊称如何与被尊称者的姓、名、字、号及其广受称颂的品性或外貌相匹配相兼容,并不是一个默认的选择,如何做到既朗朗上口又不至唐突了对方,是很考人的问题,事先都经过了谨慎小心的处理,虽然我们并不知道负责处理并且最后定案的那个人是谁。哲学家王充,就一定不可以叫充公,诗人陈子昂,叫陈老,昂翁,什么都好,切不可叫他子公。若有一位姓老的资深公民,男性,我们尊其为“老老”、“老公”或“老翁”,听起来都不太好。同样道理,任何有力的考据都不能阻止我把“公无渡河”这组四格漫画里的那个悲剧男主角想象成一个老男人并且以此来寄托我本人对总是泡在水里的张健的深深的忧虑。
相关的困惑还在于,“公”、“老”、“翁”、“叟”不仅是尊称,也可以是姓名和字号本身。《 西游记 》里的那四个被唐僧称为“仙翁”的树妖,或号“孤直公”,或叫“凌空子”、“拂云叟”,而那个号“劲节”的却又自称十八公。真是人有那公,妖有妖那翁,烦死了。
公有公用,翁有翁法。翁指年长的男性或一个已婚男子的岳父,方言里,翁也是丈夫和老公的意思。不过作为一个尊称,翁似乎是文艺界专用的,准确地说,是给那些受到中国人民爱戴的以英语写作的男性作家专用的,圈外的男人德再高望再重,一律“免翁”( 香港的西餐餐牌上就有“免翁”二字,为英语mignon的粤语音译,指牛腰部的嫩肉片 )。尊莎士比亚为莎翁,泰戈尔为泰翁,萧伯纳为萧翁,这些都没有问题,反正这哥仨都是男的,都留着或长或短的胡须,都死了,都好理解,但是,谁又是席琳狄翁呢?
我们在这方面,的确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公吾公以及人之公的。1998年的电影《 Shakespeare In Love 》,直译是“恋爱中的莎士比亚”,通译为“莎翁情史”。一则剧情简介是这样写的:“年轻的莎翁很快就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