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孤独半圆      更新:2021-02-19 20:42      字数:4832
  过了许久,她又拿起手机,翻出夜燃的电话,拨了过去。
  ***
  房外传来一阵噪杂的打斗声,然后是玻璃碎裂的声音,有人骂道:“见鬼,他跑出去了!快追!”
  然后纷乱的脚步声一片。
  溪亭在黑暗里不停发颤,拼命紧紧握住手里的手机,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到了没有?
  夜燃给她的这个手机里只有一个联系人:连初。只是她从来没有和他主动联系过。
  忽然,三年多从未响起的手机忽然响起。
  最后一个出门的黑衣人猛然回过了头。
  ***
  咖啡厅的后巷,溪亭拼命地跑着,对着手里的手机大喊:“连初阿姨——”
  忽然手上的手机被人一掌拍飞,摔到地上支离破碎。她自己也被带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一回头一个黑影压迫而来,她刚想尖叫就被人一把卡住脖子拎起离地,她拼命踢腿挣扎渐渐喘不过气来。
  忽然黑影背后又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起手之间,拎着她的男人如纸片一般扑到在地上,她也“嘭”地一声被摔到在地上,那个身影走了过来,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他摸了摸她的脖子,低沉道:“没事。”
  她心口忽然一松,眼前一花,昏了过去。
  ***
  连初用最快速度到达那件咖啡店,显然已经有人进去过了,一楼的店铺、二楼的卧房,凌乱一片,到处都是打斗过后的痕迹,有几处还有弹孔的痕迹。
  只是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
  她想起方才溪亭凄厉的尖叫,心里愈发乱成一片。
  她从破碎的窗户跳出,沿着屋后的小巷跑去。
  忽然,对面走过一个高大的身影。
  缓缓而近。
  那是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肩上负着一个昏迷了的小女孩。
  “殊城……”
  他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她,面无表情、目若寒潭。
  她看看溪亭脸上的伤,又看看殊城,胸口窒息地像要爆炸开来,喉咙好容易才发出沙哑的声音:“你把他怎样了?”
  他依然没有说话,四周却有股压抑冰寒的戾气散发开来。
  “你……杀了他?”
  他低缓开口:“是,又怎么样?”
  连初一下子崩溃地跪倒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裴殊城,你混蛋!!你为什么非要为了我去杀人!你还嫌我欠你的不够多是不是?你还嫌我过得不够苦是不是?!你想要我的命是不是?你拿去拿去好了!混蛋、混蛋,可你为什么要这样?我爱你、我爱你,这还不够吗?你就一定要用那个人的血才能抹去心里的怨恨!”
  ☆、我最恨你的事
  殊城眼里风起云涌,过了许久,生硬道:“连初,起来!”
  她抬头看着他,眼里一片倔强的绝望和无奈,“现在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起来,到我身边来。”
  她没有动,“你走吧,我来处理后面的事情。”
  殊城面容微微一动,定眸看着她惨然的脸色,过了好一会,说:“我是很想杀了他,不过这一次不是我。”
  “什么?”连初眼睛乍然一亮。
  “我一直派人监视着他,结果发现想杀他的人还真不少。他刚才从后窗逃走了,不过,现在被人追上没有可就说不准。”
  连初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真的吗?!”
  殊城看着她明亮执着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你这么高兴做什么?为了我没杀人?还是为了他没死?”
  她一把抱住他,又是想哭又是想笑:“混蛋混蛋,你吓死我了!”
  “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我去看看他是死是活?”
  连初一下怔住,沉默了好一会,低声道:“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她看看他怀里的溪亭,“我们先送溪亭去医院吧。”
  直到这时殊城峻严的唇角方才露出一丝微微的弧度,他没有说话,转身往巷子口走去。
  连初怔了怔,跟在他的身后。在快走出巷口的时候,她的脚步微缓,不禁回头看了一眼,狭长幽深的小巷仿佛看不清尽头。
  ***
  医生为溪亭做了全面的检查,结果并没有大碍,只是她平时身体就很虚弱,又受了些外伤和刺激,暂时昏迷。当夜,溪亭留在医院观察。
  院方为他们安排了VIP病房,其实就是一个两室一厅,两人把溪亭安顿好后便到另一间房子休息。
  此刻已近午夜三点,连初一身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却毫无睡意。门口殊城又和主治医师交谈两句,走进房间。连初一见他,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两人沉默对视片刻,连初压住心中的忐忑,说:“殊城,我那天去见他只是想去说服他离开A市,你不要误会。”
  他看着她的眼睛定定问:“为什么?”
  她在他目光下慢慢变得坦然,“因为……我不想再让过去的事情影响到我们现在的生活。”
  室内安静下来,过了许久,殊城缓缓道:“连初,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让它过去就能过去,逃避不是办法,你知不知道杜庭现在是什么身份?他干得又是什么事情……”
  “那些我都不关心!”连初忽然高声打断他,固执地说:“对我而言,那些都过去了!殊城,我只在乎你。”
  殊城沉默下来,连初上前一步紧紧靠在他胸口,“我最怕的就是发生刚才那一幕。林致告诉了我你在美国的事情,殊城,别再为了我干傻事。我怕这个,真怕。”
  是的,他知道她是真的怕。
  他从未见过她方才那般失控崩溃的模样,她那些话语和眼泪……几年以来,他第一次真真正正确定连初对自己的感情!那一刻翻涌的心潮难以言喻。
  在某一个瞬间他甚至想:她说的也对,过去了的便让它们都过去吧,她已经回到自己身边,那是她的愿望,有什么不能满足她呢?
  可此刻冷静下来却愈发觉得疑云重重,连初的态度与其说是真的放下,不如说是刻意回避和遗忘。她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提也不愿意提?她也不是一个滥情的人,为什么明明还爱着自己又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还有……她方才那些痛苦和沮丧是只为了自己,还是既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个男人?
  沉吟良久,殊城缓缓问:“连初,你生不生气?”
  “什么?”
  “我瞒着你监视你和他的行踪,你会不会觉得我不信任你不尊重你?”
  连初一愣,“不,没有。”
  “为什么没有?”他逼问。
  “我……”她不禁有些慌乱和结舌。
  “是不是因为你原本就瞒着我太多事情,所以认为我怀疑你也是应当的?”
  连初张了张唇,说不出话来。
  殊城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告诉我,连初,把那些事情都告诉我。”
  他的声音温厚而低沉,让人温暖又让人信赖,让人不由自主想依从他的话语。她又动了动唇,喉咙里却没能发出声音……那些死尸、那条河流、那些抉择、那些狰狞的笑容、还有那些在她茫然昏迷之前另一个男人在她身体里的律|动……喉咙哑疼一片,她想用力发声,却有什么死死堵在喉间让她发不了声也不敢用力。
  殊城看着她的神色在自己眼前一点一点变化,看着她眼中异样痛苦的挣扎和扭曲,看着她眼里一点点被逼出眼泪,心不禁愈来愈沉,那些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到现在还像恶梦一样缠绕着她,让她无法启齿也不愿启齿。
  他缓缓道:“好了,不用逼自己,慢慢告诉我,在你愿意的时候。”
  她看着他茫然无语。
  他轻轻上前一步拥住她,柔声道:“连初,别担心。”
  也许人生总有些不愿说出口的秘密,总有些无法与人分担的痛苦。可是,连初,我不允许。
  ——都交给我吧,既然你难下决断,既然你难以开口,那么就让我用自己的方式了解全部的真相。
  她忽然抱紧他大声哭了出来:“我说,殊城,我说。”
  殊城目光一震,定定神、镇静道:“好的,连初,慢慢说。”
  心底方开了一个小口,那些纷杂狰狞的往事便遏制不住喷涌而出。
  从哪里开始呢?就从……那个刺在他们心里的人开始吧。
  “杜庭……他的另一个名字叫夜燃,是桐城毒枭夜显的义子,也是夜显在警局中布下的暗线。那一天,我接到一个报警电话,举报北湖路的龙域夜总会有人公开聚众吸毒……”
  随着她叙述,当年的事被娓娓道来,殊城的面容也随着她的叙述一分分凛如生铁。
  “……等我到了那个茶餐厅,才发现那只不过是夜燃布下的另一个陷阱……他给了我一个选择的机会,一管毒性最强的海洛因七号,或者……一份药效最强的迷幻催情剂……我选了后者,对不起,殊城,我选了后者!”那些让人绝望的挣扎、那些刻入骨髓的屈辱又一点点席卷上来让她浑身战栗,而她的声音却越来越低缓平静,“后来,我准备和林致一起去美国参加你的庭审,他又威胁要把那些照片交给林致,他说要把那些东西给你看,给全局的男人看……他说只要我再陪他一次,就把所有的东西都还给我……我说好吧,把上次的药再给我一颗……我不知道我会那个样子、我不知道我会说出那些话……可是,对不起,殊城,是我自己选择的屈服,是我自己选择的辜负你活下去……”
  五脏六腑犹如在炼狱中烧灼,那股幽冥之火钻进他的胸腔钻进他的骨髓钻进心脏的最深处。牙根处尽是麻木腥咸的血,“这些你为什么当年不告诉我?”
  “因为我想给你一个反悔的机会,给你一个疲惫放弃和重新开始的机会。我知道如果说了你永远不会再抛弃我,你会对我很好,可是那些事情依然还在,它会像根毒刺永远在你心里刺着你。那些事、那些画面连我自己都忘不掉、连我自己接受不了,你更加不可能!可你也没地方说、没处去发泄,只能一辈子哑忍在心里,只能一辈子背着我这个枷锁和责任。”
  殊城忽然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力气大得几乎将她的肩胛骨捏碎:“连初,你知道我最恨你哪一点?不是你背叛我,也不是你离开我,是你永远不知道我爱你到哪一步!”
  刹那间,连初泪如雨下。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今天这一段我写了好几遍,如果不让连初说出来我能设计更精彩的剧情(那些已经想好成型了),可另一方面又觉得连初在听了林致那些话,在了解殊城刻骨的痛苦和痴情之后,不可能再隐瞒下去。在故事和逻辑之间纠结半天还是选择了后者。
  上章最后一段的感觉不是很好,我也拿不准怎么准备表达出心里想写的感觉,在修改好之前,大家自行脑补下。
  ☆、猜猜我有多爱你
  殊城看着她目光慢慢变得柔软,苦涩难言地笑了笑, “我承认,我确实忘不掉那些事情,我是一个男人,那些事情的确让我非常难受,可那一切和你变心相比算得了什么?”
  连初哑然无言地望着他,呆呆看了很久,忽然上前紧紧抱住他。
  无声悔恨的泪水将他衣襟浸湿、浸透。
  殊城温柔地回抱住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刻,也许有数年的相思那么长。
  他静静问:“现在呢?他是不是还拿那些东西威胁你?”
  他怀里的身子微微一僵,“……没有,他把那些东西都还给我了。”
  殊城亦是微微一凝。
  她轻轻从他怀里出来,理了理思绪说:“我和他周旋的那段时间慢慢摸清了他们的底细,夜燃的义父夜显控制着一个很大的地下毒品加工厂,他,实际上就是当年杀害我父亲的凶手‘夜哥’!”
  殊城的脸色顿时变得肃然。
  连初继续说:“他认出了我,也知道我也认出了他。他设了一个局诱我去跳,如果我不跳,我们的计划必然会败露……那一天我去了,当天的情形凶险万分,夜燃忽然出手救了我,他被夜显挑断了手脚……后来,夜显也死了。
  殊城,夜燃虽然可恨,可他毕竟救过我,而且他现在差不多是个废人,也算受到了惩罚。所以过去的事情就算了吧,我已经不想再计较。殊城,你也让它们都过去好不好?”
  殊城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问:“那一天是不是就是我收到录影带的那天?”
  连初脸色微微一变,低声道:“……是。”
  殊城胸口顿时一阵洞穿般的锐痛:原来自己在这场行动中扮演了这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