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
插翅难飞 更新:2021-02-19 20:41 字数:4932
墨袍也如折翼之羽随着水留飘动。
水,仿佛是凝滞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缓慢,墨箫看着自己离水面越来越远,水里的光线也变得幽暗,脑海中浮现曾经的绯翼笑的是那样的灿烂。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眼睛,她的神情都渐渐模糊成另一人。
那双澄澈清璃的灰眸带着淡雅漠然的笑颜,却只为她喜爱之人露出恬静与温柔。
玉莲绽放,往昔的绯翼日日都来,一看便是整整一天,与他品的或武夷红袍或云雾佛茶,绯翼常说时看莲花能心清虑净,不被心绪烦恼所困扰,如身临洁白无垢的净土,身心与青莲许会慢慢交融,那时你便会觉得,莲就是你,你就是莲……
☆、第二十四章
密林深处,蝉噪林静,鸟鸣山幽,浓浓的迷雾遮住了的视线,一英挺伟岸的身影静立其中,红发垂肩,暗甲衣袍,凌厉而沉稳。
赤色的瞳眸像是在寻找什么,雾气散动,那人猛地转身,背后却仍是白茫一片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就在这时,他的手忽然被牵住,回首时,看见的竟是他日思夜想的人,那一双灰色瞳仁,清澈,干净,鸦发倾泄于腰间,桃花玉梳,雪纱白衣,一如当年一般。
倾音?
他注视着倾音,轻抚她的脸,害怕眨眼之间她就消失了。
我说过,花败之时,我就回来。
倾音笑的清雅,踮起脚尖在他的脸侧迅速的亲了一下。
之后倾音便牵着他的手走在密林里,厚雾也似乎随着倾音的道来渐渐散开,周围的景物慢慢清晰起来,山泉在林壑间淌过,留下一串叮当的旋律,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扑泻而下,映着枯木落叶,如诗如画。
倾音带着他一路走过,穿过林海,来到山崖边缘,那里危峰兀立,怪石嶙峋,却是离天很近。
崖下云涛变幻,天空万里无云 ,倾音与他十指交握,站于岩壁,共赏此处风光美景。
倾音松开他的手,双手放于嘴边对着天边喊道:
重楼,我喜欢你!
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有意放大的嗓音,被崖风吹到天边又经清风流转,形成回音,一直飘荡在这无涯的天地之间。
倾音站在崖边,衣袂翩飞,墨发扬散,美得是那样的不真切,当她回过头来时的巧笑嫣然,灰瞳中的专注深情让重楼只觉眼眶酸涩,胸口也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缘起缘灭,无人知晓。
画面如记忆斑驳,如古墙脱落。
晦暗的夜空,大雪纷飞,青竹像是浸入了黑暗毫无生气,死寂的竹海,只闻落雪之声。
这便是倾音走时的那一个夜晚,重楼最不愿想起的那个时刻。
他一人在竹海之中,不停地走,不停地寻找着那个身影,可每次都回到原点,他走不出去了。
重楼看着雪,纷纷落在竹叶之上不化,却完全不能飘至地面,因为那是一场幻术,从来不是真的。
从未拿起,又怎知放下,从未拥有,又如何舍得……
泉响玉碎般的声音,轻念着。
指引着重楼走出心中脚下的路。
当重楼走至湖岸才发现,竹榭,冰像,白桃一一消失,有的只是一棵枝干弯曲垂于湖面的古枫。
而唯一的月光就撒在坐在枫树的那个人,重楼踏足水面,走进看清那模糊的人。
月华光影,柔和的白芒更显霜发莹长。
发未束,灰眸淡然,雪衣单薄,手中握着净白玉箫,一双烟雨般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重楼。
凌唇启:
重楼,我已经放下了,你呢?
与其相爱不如相忘于尘世,一念放下,从此,你快乐,我就快乐,你永远都不会孤单,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你明不明白?
重楼很想握住她,可还未触到之前,那个霜发雪衣的女子便化作一股尘烟粉末,形散随风。
倾音!
一个渗入骨髓心肺的名字。
王座上的男人张开眼睛,从梦中惊醒,环视四周,渐渐冷静下来。
雄伟奢华的宫殿内,只有上位者和站在阶梯下脸色发青的梦貘。
“下去。”重楼撑额,剑眉紧蹙,他在压抑着他的痛苦。
“是。”梦貘低头也不敢多言,步履缓慢地向殿外走去。
重楼让梦貘造梦,梦中所见景象,都是他希望看见的,抑或最不想发生的,梦貘无法操控重楼的梦,就连他自己也不能。
梦中的悲欢离合,都是心之所系,醒来后,他才发现梦里的欢笑与悲伤,他都曾体会过。
一念放下,过往云烟,都如一梦。
手执玉箫,在这冷凝阴霾的魔宫中,吹奏出那首始终未完的无奈与叹息。
站于魔界之外的飞蓬,银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他一手撑剑,侧耳倾听,想着重楼用情几何,只用一句话来评判箫曲。
唯尔,能音出四海平妖魄,曲入天地静鬼神。
百年来,重楼与往昔无异,从来的孤绝冷傲,只是再不饮酒,他清醒的等,会让绝望愈发清晰,却终不肯放下。
飞蓬知道,重楼的生活日日都有倾音的影子,挣脱不了,就这样年年岁岁,重楼只要活得越久,心口的伤就越难填平,四处寻觅,只会让他的精力消磨殆尽,直至致命。
心痛,酒难以驱散,可最痛的伤又怎是外表能看得见。
不过时光渐冉,花开,叶落罢。
☆、第二十五章
茶烟轻扬,故人已去。
轮回数百年,岁月的流逝于时空,碧湖竹海中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那个一直在等的人,恍恍惚惚,奏一曲,千年的浮生如梦。
也许是重楼未曾察觉,湖中桃花雪瓣缓缓飘落,已有衰败之象。
拿起已经有些残旧的佩囊,锦缎之上的字迹清晰,无需压抑,那一场红尘阡陌,早已变作沧桑。
冬雪过后,万物复苏,流年倾覆,点点滴滴的情愫,无声地悄然绽开。
雨幕的古城,烟雨朦胧,远望青山深处,云雾飘渺。
黛墨翘角檐,不时滴下雨水绽落在石板下的大小不一的水洼之中。
踏上青石路,重楼看着水巷塔影,聆音暮鼓晨钟,心底一片宁静。
一路走来,河水悠悠淌过,全城白桃尽然盛放。
重楼不解,古城中的白桃自倾音离去便再没开放,今又重开,他凝视盛放的桃花,烟笼幽香如雾,如今花开终满城,可隐匿在深处的伤口,未曾消失,花若生长,更是度日如年。
天空一片灰蒙,繁花却飘飞落肩,如同花香雪海。
沿河枕岸,有很多贩卖饰物的小摊,重楼看着放在木架之上的风车,七彩纸叶不停地旋转。
是多久以前了,倾音也曾有过一个,也是旋转不停的流转过四季岁月。
古石桥横卧水波,湿重的雾气将这座古老的石桥围绕,苍松掩映着的古桥,以及,那静立于桥上的雪白身影。
迷蒙中,那及膝的墨发倾泻而下,雪纱沾染雨丝,安静而清冷。
重楼站在原地,呼吸几乎停滞。
细雨漫漫,那人蓦然的转过身,鸦发暮染湿气,划出优美的弧度。
绝世的面容,倾城无双,眉目一如寒山青黛,如水如烟,似幻似画。
浅灰的瞳仁带着沉静温和,淡笑缱绻,似清幽潋滟,凝琼微醺。
倾音……
如此真实的她出现在重楼眼前,这是不是梦……
六界魔尊竟在这一刻感到惶恐,他害怕是梦,始终要醒,庆幸是梦,今又重逢。
“当年雪鬓银霜,你我结发,终身所约,如今青丝依旧,你可愿娶我?”
竹海雪颜诉相思,回首蓦然如初见。
雾气萦绕,雪瓣翩然,仿佛亘古光阴,天地霎时静止了洪荒。
阡陌小巷,那幽谷的雾茶在沸腾的水中旋舞,茶香箫音,袅袅漫过云巅海角。
——完——
☆、番外
天界,云雾浩渺,琼楼宇殿。
“听说魔尊要大婚了。”
“什么?怎么可能,从前也未有过传闻魔尊倾心于何人,你怕是又浑说的吧。”
“你若不信大可去问问,六界之中此时早已传遍了,而且我还知道那位要嫁与魔尊的女子可是个大美人儿,就算是天界也出不了几个。”
“是吗?你怎又知道这些?”
“这个嘛,我便是听的土地老儿说的,他当差之时看见过那女子的容貌,生得真真比月宫仙子都还要俊上几分呢!”
“……”
“……”
两位仙娥叽叽喳喳走在云梯之上,相互说着各自新听来的传言,以此来打发天界空冷无趣的日子。
天界的日子确实难熬,再怎么长生也是快乐不起来的。
天山莲池中的八角亭里坐着品茶的人也是深有体会,那人一头未束银发披肩而下,一身云锦蓝袍,青莲暗纹勾边袖口,更显淡泊悠然。
他看着满池青莲,狭长的墨蓝双瞳里尽是云淡风轻。
青莲并未开放,一个个花苞紧凑在一起,似是在等,雪泉清水,静候流年。
晴空朗照碧天白云,雪上之巅的宫殿里空气都透着丝丝凉意,却残留着淡淡花香。
飞蓬绕过石径小道,远远的便看见墨箫坐在亭中。
“你可知他们要成亲了?”飞蓬步入亭内,撩袍坐于石凳之上。
“不用知晓,早晚也会的。”墨箫放下手中杯盏,为飞蓬沏一道新茶。
“这是最好的结局,可你的修为……”飞蓬看着墨箫的白发不由感叹。
“其实,我在虚壁前取曾经黎瑾心头血的那日,天帝同在幻崖,他只问我一句,‘神族再不能复先前之兴盛?’。”
飞蓬问:“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选择未尝不是放弃,拥有也可能是失去,而失去,亦是拥有的开始。”墨箫注视杯中棕红茶汤,又抬眸笑对飞蓬,道:“至少,我已明白。”
“你我,临渊,绯翼,终是不能再重聚了,可只要有了倾音,天界便不受威胁,天帝应该放心了。”飞蓬浅抿杯中茶,只是一点,那苦涩之味却久久不能退去。
“人为良心做善事,后而飞升成仙,却因仙规戒律而忘心弃爱,如此想来又何必成仙?”墨箫将茶一口饮尽,重苦的味道使他皱起长眉。
“爱,你学会了吗?”墨箫挑眉问飞蓬。
“下界人间一趟百年,我如何没学会。”飞蓬道。
“那我也去看看吧,看看能否找到一个可以教我爱的人。”
“你若下届,临渊也是未醒,天帝可有得愁了。”飞蓬笑语。
遥想,天帝千年前诛杀雪妖,百年后又出轩辕之剑欲重伤重楼,也都是为了仙族的长远,若不出此下策,神族总有一天必将陨落。
可冥冥中自有注定,是爱改变了所有。
绯翼为爱,随雪妖万世轮回,令天界又失一位上古之神。
倾音为爱,舍命挡住轩辕剑,凤神之灵六界再无。
重楼为爱,忍痛不祸延神族,天界可保平安。
墨箫为爱,化去自身修为,犯逆天之罪,让倾音重回世间。
他从未如此相信过因果轮回,从未如此相信过爱。
万物有心,由心生爱,唯有爱,才能永盛不衰。
☆、番外
魔尊娶亲,魔族立后,普天同庆,六界齐贺。
白麟蛟兽开道,雉羽宫扇,销金提炉,焚着御香,百名侍婢手持宫灯,捧着香巾、绣帕、排于辇侧,数千名魔族将领竹海奉迎。
銮仪仪仗,绫罗夙软舆,高五尽许,深达八尺,四角帷幕银缕流翠细苏,轿栏两臂雕镂金花,轿帏之内,新娘静坐其中,霓裳华艳,端庄肃和。
凤辇所到之处,在场之人便早已下跪迎拜,花妖洒出漫天繁花,天亦朗朗无云,妖族鬼族聚于魔界,礼乐之音震人心耳。
天界众仙也都立于云端,远观这一场万年难得的繁盛婚礼。
迎亲队伍进入魔界,停在魔宫之前,琉璃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