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作者:
插翅难飞 更新:2021-02-19 20:41 字数:4939
心被音律牵引,负荷与痛惜找到了出口,渐渐消散。
骤然之间,重楼恢复清醒。
震开墨箫,长臂一挥,银光飞舞化为血影,竖直避过云端玄女。
随着一声极其刺耳的弦音,伏羲琴上长弦尽数崩断,玄女十指长甲碎裂,其力量遭到反噬,口吐鲜血。
玉箫离唇,心却依旧不安,总觉乌云压迫,会有更大的事发生。
重楼步步逼近,半倚在山崖栈道上的墨箫,上扬的嘴角染血,时快时慢的喘息,凤眼眯看着着重楼走来。
重楼周身散着赤色,把暗沉的岩石映的诡异幽寒。
“重楼,不要杀他!”化成银光急速赶来的飞蓬大声道。
他庆幸自己没有来晚。
站在山顶的倾音也庆幸飞蓬及时赶到。
连伏羲琴都请出来了,墨箫,你到底要干什么?
重楼回头,赤目戾气腾腾的看着银甲白袍的飞蓬。
“他是太过在乎黎瑾所以才……”
“黎瑾?”
“也就是倾音……”
……
就在飞蓬向重楼解释的时候,天空云涛开始迅速变幻,白虹贯日,天象万化,金甲凌云而开。
千束耀纹形成漩涡,涌动。
山的那端被墨绯杀气所围绕,飞蓬重楼没有感觉到天空的异象。
一道金色光芒从漩涡冲出,速度之快,让人难以看清那到底是什么。
剑气袭人,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灰眸倒影金光而过,目标竟是……
想都来不及想,双手翻转,凝结法阵,银蓝古纹铺于脚下,以火凤千古之灵,迫使那六尺古剑改变原有轨迹。
炫金绯火相缠相交,并发无数星火。
当重楼察觉,却为时已晚。
赤瞳猛缩,一手伸于半空,僵直。
外界之声全然消失,当金色长剑穿过她胸口的那一刻,他似乎听见了世界分崩离析的声音。
人生太过虚幻,也许转瞬,便是生死相隔。
长剑近半陷入地面,一时间,砂石弥漫……
剑身周围顷刻散出蛛网般的裂纹,数千石阶开始崩塌。
倾音失去知觉前,看见那个只对她露出温柔宠溺的人,脸上却流露出那样伤心欲绝的神色……
飞身入山,重楼想要抓住她随着坍塌而跌落的身体。
但他终究晚了一步,伸出的手臂没有将那毫无生气的影子拥入怀中。
只有墨色的发梢划过他的指缝。
三千青丝,居然没有一缕留在他手心,那种苍白与茫然,刺在心里,生疼。
放眼望去,沙石飞溅,山峰断裂,泉水古木被掩埋在山中裂缝最深处,一座壮丽巍峨的巨山,眨眼之间全然蹦塌。
从此,世间再无天门雾山,多少精灵仙种毁尽道行,重入轮回。
身着墨衣的人,扶着岩石站起来,脚步虚浮向前走,看着见眼前一幕,竟直直的向前走,像是要踩过虚空跨入那早已塌陷的山里。
若不是飞蓬伸手拦着,墨箫怕是已经掉入深不见
底的山渊了。
“怎么会这样……我只是……想试一试重楼的真心罢了……”
千年前那场大火仿佛重现眼前。
他已经尽力补救了,为什么还是改变不了……
“你说你只想试一试重楼的真心,那为何伏羲琴,轩辕剑会出现其中!”飞蓬喝道,看着那抹红光从山岩迅速下坠围绕着那抹白影然后消失。
“什么……伏羲琴……轩辕剑……我从来不知道……”墨蓝双瞳失去神识,他无法思考任何东西。
此时天边驾云而来的天族副将,手捧金色长剑给飞蓬,冷冰恭敬的对飞蓬道:“魔尊消失,将军要不要继续追?”
飞蓬手执长剑,紧皱眉峰,道:“轩辕从何而来?”
“自是天帝请出,伏羲亦是。”
飞蓬不语,却已猜到十之□。
金甲副将见飞蓬不语,便又道:“天帝听闻,黎瑾上神是魔尊心之所系,情动便是弱点,所以天帝借此机会,请出轩辕剑,伏羲琴欲将魔尊镇压雾山,再命将军攻打魔界,届时,天族仍是……”
“诛魔尊,毁魔界,重组四将,天帝便以为可保天族永享太平吗!”飞蓬猛的打断他,长臂挥动古剑,削断发长发时,剑已架在他的脖子上:“回去告诉天帝,计策失败,后果如何,让他做好准备。”
还未缓过神的神将,感到脖颈一丝寒凉划过,肃杀之意从生,却仍故作镇定,拱手敬道:“是。”
当长剑离开,神将明显松一口气,转身飞入云层,带领着十万天将回归南天门。
看着飞蓬手中金色的千年古剑,耀眼腾文,银峰利刃,就是这把剑穿过她的身体,她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很想要放声纵笑,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今日种种,皆因我而起,原是我不懂……一切只需顺其自然……”墨箫极近颤抖的说出此话,凤眼终因宿命不可改变而露出悔恨。
“此剑若伤了魔尊会如何?”墨箫忽而平静的问道。
“最多废去功力六七。”
“那姐姐呢?”他又问。
“快则数月,慢则半年,形神俱灭。”
“那你说姐姐这一剑,挡的值不值?”
“无所谓值不值,只出于愿不愿罢了。”
日沉西下,入幕染血,斜照彼端,大地寂静的令人害怕。
☆、第十八章
竹海清幽,风在流转,静谧无声。
湖边水榭,堇色飞纱处,一人独坐其中。
他双手环抱一人,似静静等待那人睡梦醒来。
怀中之人,轻颤凝结薄雾的长睫,被淡金阳光微微照射,化成了浅银色。
脑海中仍重映着失去意识之前的一幕幕,那时的她仿佛听见长剑划开皮肉的声音,接着便是岩壁断榻,剑鸣翁响,梵声阵阵……
微微睁开沉重的双眼,眼前模糊的只剩一片赤色如血,那样的颜色,很暖。
“我守了三天,终于醒了……”
环着她的手收紧了几分,低沉的嗓音中带着浓浓的倦怠与疼惜。
倾音靠着重楼的胸膛,她没有半分力气,就连气息也在清风慢摇下变的几乎不存在,长睫缓慢这扇动着,垂眸才见,散在重楼手臂上的发已成霜,银发如丝,乱于颈侧。
她竟漾出浅笑:“古语云,长发绾君心,愿作同心结,如今我乌发浸雪,你还肯要我吗?”
她淡然于世的语调,字字句句让他痛彻心扉,低头贴着她的额头道:“相信我,你不会有事的。”
“轩辕剑出,必要染血,我已时日无多了……”
想起雾山石阶上她起的愿,惟一的愿,重楼倾音,自此,岁月静好,终不离兮。
“终究要负你一个情字……”
“既知如此,那为什么还要档那一剑,你明知就算轩辕也伤我不过微毫!”
面对这个人,就算他有再大的怒火,也生不起气来,可今日不同,他看见倾音掉落山崖的那一刻,心口的疼痛,便如撕裂灼烧般的不可抑制。
重楼抓着她的手腕,似是要捏进血肉。
“当日我损你心肺,报应不爽,我承此一剑,应该的。”
往昔都是你在守护我,这次换我来偿。
天帝从来不曾温和,当日诛杀雪妖,逼绯翼入死角,他都毫不留情,今时若重楼被轩辕重伤,后果定是不能估计。
她不愿重楼为她至此,她一人可以承受的,又何需仙魔相争,兵戎相见。
重楼是六界魔尊,他有他的道,而自己却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让自己付出所有,甚至生命的人。
她很幸福。
她的命运也许曾今由她来掌握,可就如流水逝于掌心无踪,再不能抓住。
如此,也好。
“重楼……”
“为我画幅画可好?”
“在我还未衰败之前……”
倾音抬起头,在重楼颈侧蹭了蹭,猫儿撒娇一般的女儿气。
“好。”重楼如鲠在喉,再多的怒气也化为无限的不舍,在她额前轻落一吻。
将她抱起,走入竹海深处。
风吹青叶,涮涮作响。
倾音坐在紫木桌前,三千雪发柔顺的垂落腰间,熨帖脸颊,无任何珠翠装饰,眉目如墨画轻描,巧笑倩兮,绝世独立。
手执冰片泉杯的她,目光沉静,灰眸安然的看着那个为她作画的人。
她的笑,是从心底涌出的幸福,不似平常淡然从容,却有能使冰雪消融,快乐绚烂之意。
两人相望,空气仿佛凝固,重楼下笔,每一笔的勾勒,都带着浓浓的眷恋与情深。
千古不过一梦,相遇是缘,若能相思,便携手相伴,莫问,是劫是缘。
时间便这样从指缝倾流而过,不再停留。
在他们为时不多可以相伴厮守的光阴中。
也许过了很久,重楼才把画画好,也许只是一时,这一场刻骨铭心,以一笔凝华,淡在清醇茶香里。
“遇见你是缘,爱上你是命,可你我,仙魔殊途,命中分离,这是债,是孽,也是道。”
倾音将浅金茶汤慢慢的斟入茶杯,启唇说道,润凉的声音,似在感受,似在倾诉。
“是你我的必经之路,是考验,是约定,天地都知道,万物都知道……”
茶杯溢满,她感到胸腔中那颗正在跳动的心,在痛,疼的快要窒息了……
她的心,却早已被轩辕剑气震碎了……
喉管涌出甜腥之感,在倾音还未察觉时,嘴角的殷红便已落入杯中,沉淀杯底。
指尖拭血,却怎么也擦不净。
她的手背尽被鲜血染红,身体里不断地被抽走仅剩不多灵力,她知道轩辕剑的侵蚀开始了。
落笔瞬时,骨节泛白,重楼绕过长桌,单膝跪下将倾音嘴角的血抹去,将她揽入怀里,让那具不断颤抖的身体靠在他的怀中,手掌轻缓,由上至下的顺抚她的背。
竹林死寂,静得没有一点声响。
倾音咬住下唇,靠在重楼颈侧,闭上双眼,眉间紧蹙,脸色如纸苍白,她现在只能靠重楼的安抚与回忆来抵抗阵阵剥肤切骨之痛。
血液在她身体里乱窜,冰寒之气渗入骨髓,如凌厉的剑气般穿透脏器。
“……何苦呢……”倾音艰难的说出。
那颗温暖带着强大力量的心脏,在她的身体里,受着与她一样的刑罚。
那是重楼的心,心脉相连,怎能不痛。
轩辕侵蚀日日发作,直到灵体虚耗至无,魂飞魄散。
三日中,倾音一直半梦半醒,对疼痛的感觉也有所减轻。
可这三天以来,重楼日日承受,清晰到可以感觉经脉相互绞缠,血液逆流。
身为六界难敌的魔尊,他又何尝受过此等苦楚。
倾音半敛双眸,神智清明,却早已虚脱,阵阵袭来的眩晕感将她带入无边的黑暗。
她在再次陷入恐惧冰冷,无法挣脱的梦魇。
重楼就这么抱着她,守着她。
不过半刻,重楼结界便感知结界外有人,还是相识不浅之人。
挥一手,结界开,银袍神将走进竹海。
重楼让倾音伏在桌上,在虚空之中拿出雪狐披风盖在她的身上,动作里处处透着细心与温柔。
又在划结界,将倾音保护其中。
重楼,飞蓬竹林相遇,一时无话。
“这是神树灵魄,与魔族乌木齐用,可使她不在受轩辕侵蚀之苦。”还是飞蓬先开口,将玉盒交给重楼。
重楼也接了,只道:“若倾音有何不测,本座定让天族众神陪葬。”
口气无波无澜,却带着森寒决绝,好似他们再不是朋友。
他最担心的还是发生了,重楼会怎么做他根本猜不到。
当他回到仙界,天帝便立即遣人送了神树之灵给他,说是担心黎瑾上神,特意送来的。
天帝是害怕魔尊会对天庭做出什么来所以幡然悔悟,尽力救治,可为时已晚。
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