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打死也不说      更新:2021-02-17 01:27      字数:4810
  十九略带得意地说:“这个没关系,我事先已经都打听清楚了。他们不想打草惊蛇,所以来永州的人不会很多。我查过了一辉哥的行程,他们要明天早上才到。诸葛淳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今天晚上正是我们的机会!”
  颜政和十九拔腿要往外走,罗中夏犹豫了一下,拦住了他们:“十九,能不能等一小时?”
  “唔?怎么?”十九诧异道。
  罗中夏觉得不说不行,于是就把刚才电话里的内容告诉他们,顺便把彼得和尚的来历告诉十九——当然,他隐瞒了彼得和尚来永州的目的和绿天庵退笔冢的真相。
  “我知道你们诸葛家和韦家是世仇,不过彼得师傅曾经与我们并肩做战过,我希望去探望一下他。”
  十九柳眉微蹙:“……不能等事情办完再去吗?”
  罗中夏道:“人命关天,他现在受了重伤,还不知能撑到几时。”颜政一听受伤的是彼得,也站在罗中夏这边:“诸葛淳反正都在绿天庵,不急于这一两个小时嘛。”
  十九左右为难,她握着腰间柳叶刀,葱白的手指焦躁地敲击着刀柄,却不知如何是好。颜政忽然拍了拍脑袋,拉开房间门,叫来一个路过的服务生。
  “从永州市第三中医院那里打车到绿天庵,能有多长时间?”
  服务生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对外地游客的宽容笑容:“这位先生大概是第一次来永州。永州市第三中医院和绿天庵都是在零陵区,只相隔一个街区而已。就算步行,十分钟也到了。”
  颜政惊讶道:“什么?绿天庵不是在郊区的古庙里吗?”
  服务生恭恭敬敬回答:“对不起,先生,绿天庵就在市区里,东山高山寺的旁边,如今已经是一个公园了。”
  颜政回头望着十九,用眼神向她征询。十九听到这里,终于松了口:“好吧……那我们就先去看你的朋友,但是要快,否则我怕诸葛淳会溜走。”
  彼得和尚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具被白布包裹的木乃伊,医院熟悉的消毒水味钻进鼻子。他觉得全身上下几乎都碎了,疼得不得了,身体就像一块被踩在地上的饼干,破烂不堪。
  当他看到颜政和罗中夏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首先咧开嘴笑了:“如果我在天堂,为什么会看到你们两个?”
  “喂喂,和尚不是该去极乐世界的吗?”颜政也笑嘻嘻地回敬道,把临时买来的一束淡黄色雏菊搁到枕头边。罗中夏看他还有力气开玩笑,心中一块石头方才落地。
  “好久不见了,彼得师傅。”
  两个人聚拢到彼得和尚的床前,一时间都有些故友重逢的喜悦,不过这种喜悦很快就被现实冲走。他们交换了一下各自分开的经历,话题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于是,你们就跟那位姑娘来到了永州,是吗?”彼得和尚望了望病房外面,感觉到一股强悍的气息。十九就在门外,但是她碍于两家的关系,没有进来,而是在走廊等候。
  罗中夏问:“究竟是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
  “这倒巧了,那个人就是诸葛淳。”彼得和尚吃力地扭了扭脖子,苦笑着回答,脖子上的托架发出吱吱的声音。
  原来彼得和尚接了罗中夏的短信以后,第一时间赶往永州,比罗中夏他们早到了几个小时。他不想等候,就自己去了绿天庵探路。殊料刚爬上东山的高山寺,就迎面碰到了诸葛淳。当日在法源寺的一战,诸葛淳和彼得和尚并没交手,但都认识彼此。这一次碰见,诸葛淳的反应却极为强烈,二话没说就动起手来。
  墨汁铺天盖地泼洒过来,丝毫没留一丝余地。彼得和尚本来精研守御之道,可猝然遭到攻击不及抵挡,一下子被正面打中。在被打中的一瞬间,他只来得及护住自己的头部,可身体的其他部位就被墨汁重重砸中,肋骨、肩胛骨、股骨等断了十几处。他跌落山下,想拼起最后的力气用手机警告罗中夏,终于还是支撑不住晕厥过去。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了。
  颜政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胸膛,他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当日在法源寺的一战,诸葛淳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滴墨汁,就已经把他砸得眼冒金星,何况这一次是全力施为。罗中夏早就在怀疑,医院和绿天庵相隔这么近,一定是有缘故的,想不到果然是这样。
  “他出手之快,简直就像是气急败坏,有些蹊跷。”彼得和尚指出,“你们此去绿天庵,还是小心些的好,可惜我是不能跟随了。”
  “彼得师傅您好好休息就是,我只是去退笔而已,不会节外生枝。”
  “你究竟还是没放弃这个念头啊。”彼得和尚别有深意看了看他,罗中夏有些窘迫,赶紧把视线挪开。彼得和尚把视线转向颜政:“我的僧袍就挂在旁边,请帮我把里面的东西拿来给罗先生。”
  颜政从他的袍子里取出一封信和一方砚台。罗中夏展开信,上面的墨字用正楷写就,一丝不苟,但是里面的内容,却和韦小榕留给他的那四句诗完全一样:
  〖不如铲却退笔冢,
  酒花春满荼綍青。
  手辞万众洒然去,
  青莲拥蜕秋蝉轻。〗
  罗中夏放下信笺,盯着彼得和尚问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彼得和尚缓缓吐了口气道:“我初看的时候,也很惊讶。后来我终于想通了,我们之前一直理解错误,只看了第一句,便以为得了线索,兴冲冲直奔云门寺,其实这诗就要和后面联起来看,才有正确寓意。”
  “什么?”
  “你看第二句里‘酒花春满’四字,酒花在诗词中常作‘杯中酒涡’,比如‘酒花荡漾金尊里,棹影飘飖玉浪中’,‘任酒花白,眼花乱,烛花红’,‘春满’意指嗜酒。智永禅师持节端方,而怀素却是一生嗜酒如狂,越是酒酣,兴致愈足,自称‘饮酒以养性,草书以畅志’。而‘荼綍青’显然应该是个比喻,绿天庵本来是叫清荫庵,后来因为怀素种了十亩芭蕉用来练字,才改名叫绿天庵。”
  彼得和尚说到这里,长叹一声:“如果我们能够早一点注意到的话,就该猜到,这诗中暗示的退笔冢,指的实在应是绿天庵的怀素,而非云门寺的智永。族长大概是注意到了这个错误,于是把这诗重新写了一遍,来提示我们真正的退笔之处,是在这里。”
  “那么后面两句呢?”
  彼得和尚摇了摇头:“我还没参透。”罗中夏冷然道:“你分析得不错,但是却有一个矛盾。”
  “愿闻其详。”
  “这诗本是韦势然的阴谋,用来把我诱到退笔冢前好解放天台白云笔。如果他第二句有这样的暗示,我们又看透了先去绿天庵,那他的阴谋岂不是无法得逞?他何苦多此一举。”
  这时候颜政在旁边插了一句嘴:“那如果这诗并不完全是阴谋呢?”
  罗中夏一愣:“怎么说?”
  “如果韦势然最初准备的是不同的诗,而小榕出于提醒我们的目的,在不被她爷爷发现的前提下暗中修改了一些细节。让这首原本故意引导我们去云门寺的诗中,多了一些关于退笔的真实信息,瞒天过海,你觉得这种可能怎么样?”
  “这怎么可能?”罗中夏大叫。
  “把所有的不可能排除,剩下的再离奇也是真相。”颜政理直气壮地说,他的“妇女之友”画眉笔也在胸中跳跃了一下,以示赞同。“反正我始终觉得,小榕不会背叛我们。”
  “可韦势然和她还是在云门寺耍了我们!”
  “那只怪我们笨,没注意到这诗中的寓意嘛,却不是小榕的责任。”颜政摊开手。“如果早意识到这一点,韦势然去云门寺埋伏的时候,我们已经在绿天庵轻轻松松退掉青莲笔了,可惜了她一片苦心。”
  这时候病房外十九咳嗽了一声,示意时间差不多了。颜政和罗中夏只好先结束争论。彼得和尚劝他们说:“反正绿天庵近在咫尺,只消去一趟就知道真相了。”
  罗中夏心中翻腾不安,他随手拿起那方砚台:“这个砚台是做什么用的?”彼得和尚摇了摇头:“不知道,但这是族长的嘱托,我想一定有所寓意吧,总之你收着吧。”罗中夏唔了一声,把它揣到怀里。
  “你们去那里,可千万记得照顾自己……和对方,不要学熔羽那小子啊。”
  “当然了,我们是铁交情,就算拿十本《龙虎豹》也不换哩。”
  颜政乐呵呵地说,拍了拍罗中夏的肩膀。罗中夏也拍了拍颜政的肩,对于这个大大咧咧的网吧老板,他一向是十分信任的。他现在接触的所有人,都是怀有什么目的,唯有这家伙洒脱随性,只是因为觉得好玩就跟过来了。
  两个人在即将离开病房的时候,颜政忽然回过头来问道:“然然和二柱子呢?”彼得和尚浮现出夹杂着苦笑与安心的表情,语气枯涩:“他们,现在应该很好吧。”
  颜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有些失望。彼得和尚招了招手,让他过来,俯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他们在病房里的谈话,十九一句话也没问。三个人离开医院以后直奔绿天庵。那个服务生果然没有说错,两地之间近在咫尺。他们过了马路,转了一个弯,就看到东山。东山之上是湖南名刹高山寺,高山寺所属武殿的后侧,即是绿天庵。他们穿过怀素公园,绕过那一堆所谓的“洗墨池”、“练帖石”、“怀素塑像”之类崭新的伪古迹,沿着上山的石阶飞奔而去。
  此时已经接近九点,空山寂寂,月明风清,白日里的游人早就不见了踪影,只有古木参天,翠竹环绕,整个东山都笼罩在一片安详宁静之中。在一座现代化的都市之内居然有这样的一处隔离喧嚣的幽静所在,也算是相当难得。
  他们没作片刻停留,很快把这些都抛在身后,脚下如飞,周围越发幽静荒凉。三个人一直跑到快接近高山寺的时候,忽然收住脚,一时间都怔住了。
  眼前的石阶之上,仰面躺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这人一动不动,生死未明。再往上去,又看到另外一个黑衣人,匍匐于地。
  等到他们视线继续延伸,都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眼前短短三十几级台阶,竟有十几个人横七竖八倒卧,如同大屠杀的现场,空气中甚至有淡淡的血腥之气。树木歪倒,落叶凌乱,就连青条石阶都崩裂出数道裂缝,可见战况之激烈。
  十九忽然浑身剧震。
  “这些……都是我们诸葛家的人啊。”
  第十九章 夜光抱恨良叹悲
  听到十九这么说,罗中夏和颜政都露出震骇的表情。
  诸葛家的人不是明天才到吗?怎么今天晚上就出现在这东山之上了?而且,看他们的样子,是遭受了袭击,究竟是谁干的?
  罗中夏和颜政对视一眼,脑子里同时浮现出一个名字:“韦势然”。十九走过去,扳过一个人的脑袋来端详了一阵,强忍住震惊道:“不错,是我们的人,这些都是费伯伯的部下。”
  死者全身扭曲,骨骼都弯成了奇怪的形状,毫无疑问是诸葛淳下的手。而另外一个死者死状更惨,他的脖颈被生生拗断,脖子上还有几个爪痕,像是被什么怪物掐住了脖子。
  三个人在阴冷山林里陡然看到这么多死人,心中都掠过一阵寒意。十九胆子最大,声音也有些发颤:“他们虽然没有笔灵,实力也不能小觑。能够把他们打倒,一定是强大的敌人……”
  “除了韦势然,我还真想不出有谁。”颜政道。罗中夏心里却有些怀疑,韦势然尽管可恶,不过他的风格似乎没有这么残忍。眼前的惨状如果是人类所为,那可当真称得上是丧心病狂。
  空气中忽然隐隐传来一声呻吟,十九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声音:“有活口!”三个人立刻四下寻找,最后在一棵柏树后面发现了那位幸存者。他蜷缩在柏树底下,奄奄一息,身边都是断裂的树枝。看来他是被抛到树上,然后跌落下来,树枝起了缓冲作用,这才救了他一命。
  十九和罗中夏把他的身体放平,拍了拍脸,他蠕动一下嘴唇,却没什么反应。她抬头对颜政说:“你的画眉笔,能救他吗?”
  颜政伸开十个指头,每一根都放着莹莹红光。前两天在诸葛家别墅醉生梦死,他已经把能力补充得气完神足。他伸出右手拇指,有些为难地说道:“用是可以用,只是我不知能救到什么程度。画眉笔毕竟不是治疗用的,我现在最多只能恢复到五分钟之前。”
  “尽力吧!”
  于是颜政伸直右手拇指,顶在了那人的腰间。红光一涌而入,瞬间流遍全身。那人躯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