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　BY百里玩月
  第一章　南国
  “关于电影，您是怎么看的？”
  “电影啊，”男子低头想了下，然后懒洋洋的笑了起来，露出两个性感的酒窝“电影这个东西就好似做爱一样，只有当你全身心的投入之后，才会发现它的美妙。”
  “您的话真是发人深思，那请问您感觉在您导的这10年来，拍的最‘美妙’的，是哪部作品？”
  “哪里像你说的那么长时间，不算在雷视演戏的那段，我也就拍了5年的戏而已。要说最‘美妙’的，我认为应该是这一部！”
  “您真是谦虚，您在雷视拍戏的时候，也一直有参与到幕后的制作的。说起这部戏，为什么会在南国这个地方取景？这个地方，交通和其他方面都不是很便捷……”
  “这个问题，南国这个地方很符合我需要的那种感觉，苍泠大气。而且作为拍摄地点来说，‘与世隔绝’更有助于演员入戏。”男子换了个坐的姿势，双手交叉置于腿上。
  “听说这次本来是要邀请刚刚斩获多项大奖的息红泪出演的，但又临时换上了傅晚晴出演，您能透露一下是什么原因么？”
  “没有这种事情，一开始我们就打算启用傅晚晴的。虽然她还只是一个新人，但是在表演上非常有灵性，气质上和我们这个电影非常的符合。”
  “可是傅晚晴小姐在知名度上无法和息红泪小姐相比。您就不怕观众不买账？”
  “我相信所有的观众，都应该更关注我们是否讲了一个圆满的故事，演员们是否对演员圆满的诠释，而不是关注其他的问题。我想我们的话题扯的有些远。还是问一问和电影相关的问题吧！”
  “好的，听说这部已经开拍的戏主要讲述的是一个关于千里追杀的故事，之前描述这样类型的影视作品不在少数。您不怕观众不买账？”
  “戏法人人会变，巧妙各有不同。端看每个人要表达的点是什么。这部戏主要讲的是一种精神。一种支撑一个人做出某种行为并且坚持下去的精神。我想，这个年代的我们似乎都更需要一种百折不挠的精神吧！”
  “的确如此。这部戏有坚实的剧本基础，还有实力派演员安然、齐小白的加盟，【注１】加上一直备受关注的新人傅晚晴。我相信这部戏一定会成为今年的年度大戏的！那我们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感谢戚导您的配合！最后要说的是，这部戏从开拍以来几经更名，不知道最后的名称到底定没定？”
  男子微微扯开嘴角“三百击，经过大家的一致考虑，认为这个名字最符合本片要表达的思想。三百击，在法文里，ｌｅ　ｔｒｏｉｓ　ｃｅｎｔ　ｃｏｕｐ类似于中国的水击三千，屡败屡战的意思。【注２】我很喜欢这句法国的俗谚，而且感觉用在这里更好一些。”
  小玉接过戚少商微笑着递过来的录音笔，脸上不自觉洇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面前这个人，从在雷视做替身演员做起，一步步到做主角，得影帝，然后在最风光无限的时候，毅然转投导演行业。
  这么做的演员有很多，但是只有他成功了！戚少商，他是娱乐圈的奇迹，不朽的荣耀。
  “这里的路有些复杂，我送你吧！”南国虽说拍起来画面十分的美，但是走起来的确有些难度。
  “不用了。”小玉连忙推辞道，听闻傅晚晴已经于昨日到达拍摄地点。影片正进入到最紧张的拍摄阶段。对于客套，她一向有眼力见的。
  迎面走来一人，怀里抱着一摞衣刚刚试装剩下的服。远远望来，纤长的身影，有临风之感。在众人之间，竟颇为不群。
  于是就不禁感叹。连一个剧务都如此的天姿秀逸，卓然不凡。不知是该说三百击剧组人才辈出还是说人才浪费的好。
  正胡乱的想着，旁边跟着的摄影师手里的器材不小心支了出来。那人捧着厚厚的一叠衣服，一个不防备，竟然被刮的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戚少商在不远处眯着眼看着这边发生的事。小玉不好意思的看着想要扶起那人。谁料那人只是低头收拾散乱的衣物，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小玉尴尬缩回手。
  那人淡淡道“没有什么事，你们走吧！”声如珠玉，冰冷沁骨。
  等收拾好东西的时候，那人再抬起头，就看到两个明晃晃的大酒窝对着自己，衬着正午的太阳，竟让人有些炫目。
  “你还好吧！”戚少商伸出手想要拉那个人起来。
  可那人抬眼看过来的时候，戚少商竟一时痴了。
  那人身上一袭湖蓝色恤衫，普通的仔裤。可是在这个人的身上，映着日光下几不可见的微尘，竟带着一丝梦中江南水乡氤氲的气质。
  那人看过来的表情没有一丝的惊慌失措，哪怕他刚刚将剧组的衣服散落地上，沾满尘土。他的表情上仅是淡淡的厌弃和隐隐的不耐。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
  抑或两者对他来说，都不过是一件让人疲惫的什物而已。
  戚少商只觉得心砰然一击。
  仿佛梦中已经百转千回，却始终模糊的影像终于有了一个清晰的轮廓。那记忆中挥之不去的身影，此刻有了更为具体的解答。
  于是头脑不受控制的，任唇齿张合，吐出这样一句话：
  “这位书生倒是一表人才，气宇不凡！”
  那人一直抿着不语的嘴角却微微上扬起来，勾起一个几可说是放肆的笑容。正午耀眼的白色日光从他后面照在他的身上，在他的周围形成了奇异的光圈。
  在逆光中，一切都是模糊的，唯有那双仿佛穿越时空的眼神仍旧清晰如昨。
  一切太清晰，以至于忽然忘记了语言。
  很多年以后，戚少商独自一人的时候，面对着正午的日光，还是会有幻觉仿佛看见那时候的他，那幻觉中的形象，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幻化成疼痛，深入骨髓。
  “你没事吧？”那人用一种近乎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的确，这种穿越了古今类似于搭讪一样的话实在是不像他戚少商能说出来的。
  可是，仍旧是忍不住，在那人搭着自己手起来的时候，紧紧的握住。
  在那人诧异的神情中，戚少商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嘲讽的笑了笑“戚大导演，我叫顾惜朝！”指了指手中的戏服“昨天刚到的，这部戏的剧务。”
  阳光喧嚣的有些刺眼。
  身后是一片兵荒马乱的拍摄现场，埋轨的埋轨，打光的打光，走位的走位，调焦的调焦……副导演李陵开始喊他开拍。
  而他眼中，此时只有顾惜朝一人。
  某些不朽的人，不朽的名，抑或不朽的别的什么。也应是从今天，在这个南国的地方，
  正式开始。
  注1：源庚爱小说作者名，借用一下。
  注2：这个是根据四百下借用改编的。虽然法国俗语中没有这个，于是大家就……当作有这个吧
  依旧是南国
  戚少商的怔忡只是一瞬，很快，眸里便换成了一抹深思。
  顾惜朝，他的举止，他的气质，乃至他的眼神，都不像是一个剧务应该有的样子。在这个剧组里做些打杂的事情，真是太埋没人才了。况且，他在演艺圈里混的话，他没有理由没有听过他的名字，没有理由一点印象都没有。对他的感觉，更像是远古的一个梦境。飘渺的荒谬。
  顾惜朝像是一个谜……
  嘿，搞不好他这部戏可以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也许，会挖到一个宝。
  戚少商的眸色愈发的深沉起来。
  经常有人说戚少商态度温和，平易近人，而且处世有度，在一些问题上，算得上是非常灵活的一个人。在娱乐圈就是如此：不拘细处，才会有更广阔的回旋空间。
  所以，在投资方极力推荐新人傅晚晴来出演的时候，戚少商犹豫了下，也就欣然接受了。虽然是新人，而且在气质上和女主的要求上有一定的差异。可是，这些和巨大的投资，以及对他执导内容的完全的放任来比起来，简直小的不值得一提。况且，演员这个东西，不就是要导演调教的么。
  进入到拍摄现场之前，戚少商也仍然这么想着。可是，事实证明，他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傅晚晴完全演不出他要的感觉。
  剧中的角色，是坚强的，有些倔强的。因为坚强，所以决定和男主人公在一起。因为倔强，所以明知道男主人公做的是错的也仍要和他一错再错下去。
  可是傅晚晴的眼中，却总是少了那一分灵动的神采。少了那种宁折不弯的神韵。
  于是短短的一段挥泪祭酒别众冤魂，随齐小白踏上不归路的戏。反复被NG了１７遍有余。齐小白俊朗的面容满是黑雾，本来他的表现一直可以用完美来形容，怎奈傅晚晴完全的不在状态，即使他用尽全力想要带她入戏，她也仍然不为所动，毫无所觉。
  和这样的演员合作配戏，简直是在找罪受。
  愤懑的情绪和疲惫的身体都仿佛到达了极限。不止是齐小白，连傅晚晴也被逼入了崩溃的边缘。
  一遍又一遍的NG，她不知道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按照自己理解的来表演，导演永远说感觉不对。可是她已经尽力去表演那种感觉了。
  纵然她是毫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的角色，可是，她仍然想要把这个角色演好。
  她是真的不知道戚少商要的感觉到底要怎么表达出来。
  “今天就到这里，明天接着拍。”戚少商沉着脸。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傅晚晴黯然，有些失魂落魄的向经纪人走了过去。路过齐小白身边，只闻得一声冷哼。
  经纪人安慰到“没有事的，谁都有过这样的情况发生。要不，我再和导演商量商量，直接过了就……”两个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化妆间处。
  顾惜朝有些担忧的眼神落在经过的戚少商眼里。便又多了一丝兴味。刚才想起来，顾惜朝应该是和傅晚晴同一天到的。接替之前的阮明正来担任剧务的。
  旁边开始兵荒马乱的拆之前摄影用埋的轨。三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累的一头的汗。结果刚拆到一半。就听见一个仿佛雷打的声音。
  “TMD；谁让你们动这个的！”灯光师穆鸠平暴跳如雷“一会还有别的戏要拍，你们不想干了！拆这个！”
  正在拆的三个人吓的一哆嗦“穆哥，刚才导演不是说今天不拍了么？我们就寻思……”
  “屁！你们懂个屁！导演说不拍的是傅晚晴的戏。一会儿还要加拍安宁的戏呢！被刚才那么一耽误，今天要把别的戏的进度补拍出来才行！你们怎么拆的给我怎么铺回去！不然都给我滚蛋！”穆鸠平指他们的鼻子就差开骂。
  这些小破孩一点脑子都没有，也不知道剧务是怎么教的，要是红袍姐在，怎么都不会这个样子。
  本来红袍姐做的好好的，结果就因为那个叫什么傅晚晴的和制片认识，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把红袍姐给换了。此刻又发生这样的事情。真是新仇旧恨都勾到一块了。想到此，不禁扫了一眼现在的“剧务”，正撞上一双讥诮的眼。
  “你看什么看？他们有错我还说不得了？”穆鸠平用力的瞪回去。
  本来顾惜朝真的不愿意理这些事的，可是刚才那三个不过是小孩子，被说的都快哭了。尤其是这个人话里话外牵扯着晚晴，真是让人讨厌。
  “他们有错，自然说得。可是，怎么也轮不到你穆鸠平来说。整个剧组，有权利说的好像应该是导演吧。你是么？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不过就是一个灯光师而已吧！”顾惜朝嘴角轻轻勾勒，笑意却未达到眼底“何况，就是导演也不能说让他们滚蛋就滚蛋。毕竟，我是剧务！”
  停了一顿，问到“穆大灯光师，你说呢？”
  穆鸠平和戚少商私底下关系极好，戚少商导了几年戏，他就跟着做了几年的灯光师。也是场面上的人，在导演还是演员面前都是能说的上话的人。还没有人像顾惜朝这样当场让他下不来台的。旁边扫了一眼，看见了戚少商在不远处看着，更觉得颜面扫地。
  戚少商含笑着看着面前的争执，恩，挺有意思的，他真的不着急过去。
  穆鸠平只觉得一股火腾的串了上来“我灯光师怎么了？我就算只能举白板也比你强！你装什么啊！你不过就是一个拍三级片的婊子的儿子！你妈靠男人拍片子！你考一个女人当剧务！这还真是遗传啊！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戚少商听这话说着不对了，赶紧走上前来“老八！你胡说什么呢！快道歉！”
  穆鸠平也是仗着和戚少商关系过硬，梗着脖子说“我才没有胡说呢！顾惜朝他妈就是个拍三级片的！还有这个顾惜朝！明明就是靠关系进来的，敢做还怕别人说不成！我没有错！”
  顾惜朝的脸色瞬间血色尽失。但到底只是淡淡的说“不论我怎么上来的，我是剧务，他们归我负责不归你负责！哪怕你再清高也依旧是这样！”这几句话说出来，一字一个钉子。
  众人一时忘记了言语。谁都没有料想到顾惜朝竟然对穆鸠平的话毫不辩解。
  穆鸠平说的话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