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节
作者:天净沙      更新:2021-02-19 20:17      字数:4825
  房外,傅越的手都握成了拳头,心却松了许多。他身后,迎春的夫君郭正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没事的。”
  傅越点了点头,强忍住想进去看的冲动。应该还是起了作用了吧。他声音沙哑着,回头对着郭正一抱拳:“多谢二姑父。”
  “都是一家人,谢什么。更何况,若不是那位刘家姥姥送信来,我们也是不知道的。说到底,还是二嫂子有心。”郭正想起前儿一位自称是刘姥姥的孙儿的人风尘仆仆地来到家里的模样,心里不禁感叹了起来: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傅越这才知道,竟是王熙凤请了迎春来的。他心里的情绪渐渐冷静了下来。他转身对郭正道:“二姑父,这边请。”
  巧姐的心结算是解开了。迎春这次回京回得急,且在京城又没落脚之处,迎春就伴着她住了下来。迎春早已不再是以前那般懦弱的二木头了,如今活得那叫一个滋润,丈夫体贴,儿子舒心。巧姐瞧着,心里也舒坦,仔细一想,其实,自己也挺幸福的了。
  “三少奶奶,宝姑娘来了。”这日,巧姐正与迎春在屋里赶围棋,忽然听见双燕通报。巧姐一愣:“哪个宝姑娘?”
  “是宝姐姐吧。”迎春放下了手里的黑棋,站了起来,“快请进来。”
  双燕打起了帘子,进来的人不是宝钗却又是谁。宝钗也不跟她们客套,刚坐下,便正色道:“贾雨村恐怕要行动了。”
  巧姐端茶的手顿时僵住了,忙道:“宝姨怎么知道?”
  “我家那口子的侄儿在贾雨村府上当差,不小心听到的。贾雨村貌似将这几年与府里往来的书信什么的都收着,准备呈上去呢。”宝钗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
  贾雨村,果然是要落井下石吗?巧姐听了此话,忙叫了画眉去请傅越和郭正。
  傅越今日沐休在家,正与郭正在说贾府之事。忽然听见画眉来传巧姐的话,傅越与郭正互相对视了一眼,便起身过来了。
  宝钗又将细节什么的说了。巧姐听着事情详细,心下狐疑不止,宝钗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傅越听了,忙唤了人去备马。郭正不惯京中的权贵官场之事,便留下来算是保护这几位。巧姐的心都揪紧了,一方面希望傅越想到法子来拦下贾雨村,另一方面,她又怕贾雨村狗急跳墙,对傅越不利。
  却说傅越回了城,没有回傅家,而是直接进了北静王府。不多时,贾雨村府门不远处忽然支起了个摊子,赫然是一个算命摊。
  守株待兔了两天,贾雨村终于出了门。一个醉汉脚下趔趄地直直撞向了贾雨村的轿子。几个轿夫下意识地想去推他,膝盖却一麻,顿时前头的两名轿夫腿一弯,轿子顿时就前倾了。贾雨村被这一个态势给甩了出来,乌纱帽都滚到了一边。醉汉不经意地将贾雨村一撞,贾雨村身子本来就不稳,被这么结实地一撞,整个人后退了一步,正好后腰被那轿杆一拦。再然后,他绕着那杆子一个后空翻,落地的时候,只听得咔咔几声。醉汉此时也站不住了,倒了下去,正好压在贾雨村身上,用力地爬,怎么也爬不起来的样子。
  贾雨村当场就晕了过去。门房也被吓住了,忙上来拉贾雨村。等到贾雨村悠悠醒转过来,喊捉人的时候,门房这才反应了过来,忙叫人去追,可是哪里还有人。贾雨村被气得七窍生烟,又晕了过去。
  那个算命摊子仍旧在那里摆着。娇杏给贾雨村请了大夫,日夜不离。好不容易他的烧退了,娇杏才在丫鬟的劝说下回了屋休息。贾雨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问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当时随身带的匣子可有人拣到了。结果问遍了府上所有人,几乎把地都挖了三尺,也是丝毫没有见到过那个匣子的影子。贾雨村气得鼻子都快冒烟了,差点又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如此一来,病情又重了。
  让他的病情真的重起来的事情是,他病了的第二天,一个同僚上门来探访了他。贾雨村拿出十二万分的热情来接待,觉得自己终于融入了京城这个大染缸。谁知道,第三天,一道调令下来,贾雨村被降为了一个偏远小县城的县令,而昨日来探望他的那人顶了他的职当了顺天府尹。贾雨村气急攻心,吐了一口血,终于人事不省了。
  巧姐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后了。当傅越告诉她的时候,巧姐兴奋地扑了上去,搂住他脖子就亲了他一口:“相公你太厉害了!这法子是你自己想的吗?”
  傅越小心地揽着她的腰肢,笑着在她的额上浅吻了一下:“当然是我想的。不过人是北静王叔找的。你没看到贾雨村被揍的模样,可真是解气极了。”
  巧姐长长吐了一口气,高兴了片刻,又道:“那贾府现在如何了?”
  傅越沉默了片刻,才道:“如今皇上没有开口,谁也不好说到底如何。不过北静王叔已经在走动了。只怕荣府还可,宁府却是不成了。”
  巧姐默然了,不过她也知道,即使有北静王府帮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能保住荣府恐怕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的了。想到这里,巧姐忽然道:“对了,相公,若是有空,你帮着查一查,当年薛家大舅被流放,可与贾雨村有关?”
  傅越想起了那日来的宝钗,明白了巧姐的意思,点了点头。他的手放在了巧姐的小腹上,十分轻柔:“这几天他还乖吗?有没有让你受苦。”
  巧姐的手放在他的手上,冲他微微一笑:“这几日嬷嬷们给我做的东西,我吃着也有味儿了,也没吐了。二姑姑说孕吐也只是一阵时候。”
  傅越这才松了口气,手仍旧不肯离开她的肚子,状似为难地说:“还有好几个月呢。”
  巧姐脸一红,用拳头敲了他一下:“什么好几个月。”
  傅越看她粉面桃腮的模样,心里一动,准确地噙住她的丹唇,吻了下去:“娘子怎么想的,那我也就怎么想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摸亲们
  ☆、荣府倒了
  “三少奶奶,林姑娘来了。”双燕打起了帘子;对着屋里的巧姐说道。
  前几天黛玉才给自己送了东西来;今天怎么亲自来了。黛玉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巧姐虽然疑惑;也忙站起来去迎。
  黛玉走了进来;因着怀孕;脸上长了些肉;看上去还丰腴了许多。她并不似往常笑着进来;而是满脸严肃:“巧姐儿;皇上已经另派了人去荣国府了。”
  巧姐刚站起来的腿顿时软了;跌坐回了坐上。
  黛玉上前去;握住了巧姐的手,坐在她身边,目光炯炯有神:“你放心,我们定会想法子的。我夫君已经出去探听消息了。”
  巧姐的手都在微微发抖,用尽力气对黛玉扯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让人心疼。黛玉揽了她的怀里,低声宽慰着她。
  迎春得了消息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她顿时心里有数了,沉默着坐下来。
  坐了不知道多久,巧姐觉得脚上寒浸浸的,忽然想起黛玉有着身孕,忙叫了双燕进来,吩咐道:“双燕,将火盆子升旺一点。里间的炕烧热点。我们都挪到炕上去。”
  双燕领了命出去,提着炭回来的时候,肩上都堆着雪花。迎春问道:“外面雪下得大吗?”
  双燕的脸蛋都冻得通红,将火盆子升起来,她这才道:“方才的雪竟是密得连路也看不清了。”
  巧姐回身握了黛玉的手:“玉姑姑,瞧着模样,外头的路定也是走不了了。今儿晚上你就在这里歇了吧。”
  黛玉点了头,又道:“我就与你做伴甚好。”
  巧姐听了心下定了不少,又让双燕下去喝姜汤了。迎春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掀开一角帘子,往外面瞧了一眼,这才放下帘子,对着黛玉道:“还是上回芦雪庵联句吃鹿肉的时候的时候有这么大的雪。不过几年,竟就如此模样了。”
  巧姐彼时正在生病,没有参与当时的盛况。但是王熙凤兴高采烈的回来,给自己显摆她做了诗的。当年的模样,巧姐现在闭着眼都能想出来。可是,现在,恐怕,这个场景只能在回忆里才有了吧。
  由于大雪封路,所以消息最快也得第二天才会知道。傅越自前日走了以后一直没有回来,郭正也是。如今黛玉的夫君也在外面奔走。三个同样心情的女人在屋里各怀心事,不知不觉气氛就沉默了下去。
  其实很多时候,往往不是最后的结果最可怕,而是等待的滋味。你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这种被等着宣判的感觉,犹如一根吊着的石头,你不知道那绳子能将那石头悬多久,石头又有多沉。只是远远的,你能感受到它的压力。这正是巧姐她们此时的心情。
  第二日早上,那天上仍然是搓棉扯絮,雪丝毫没见小。地上的雪已经积到差不多小腿了。院子里的小厮全部都在扫雪。屋子里现在两个孕妇,又有一个孩子,自然是得万分小心的。
  于是等待的时候又多了一天。直到晚上掌灯的时候,巧姐她们才听到门口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巧姐第一个站起来,手上的帕子绞紧了。
  帘子被刷的一下掀开了,满头是汗的郭正断续地说道:“皇上下了旨,捉拿了岳父和二叔父,还有大哥。其余人暂时关押到狱神庙。”
  心里所想成了真,巧姐的心却逐渐地定了下来。一定会没事的,贾家一定会没事的。
  迎春又问了几句贾府众人到底如何,郭正摇摇头,又道这个消息是傅越让自己带回来的。现在傅越去刑部探听消息去了。
  傅越是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回来的。他的衣裳早已经被雪给打湿了一大片,他却顾不得,只对着巧姐她们道:“快换衣裳,随我去。”
  “发生了什么!”巧姐心里一跳,忙道。
  傅越看着巧姐,呼吸还未喘匀,眸子黝黑:“老太太,恐怕不好了。”
  别人还可,黛玉第一个站不住了,趔趄了好几下,亏得赶来的迎春扶住了她。巧姐对着傅越点头。傅越忙去旁边房间换衣裳。巧姐她们忙行动了起来。
  去往城里的路上,三个人再次沉默了。巧姐紧紧地握着黛玉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冰冷。如今什么言语都是苍白的。若是人好,傅越是不可能专程回来让她们去见这最后一面的。
  往狱神庙的路显得格外长,一阵阵的寒风似乎从各个角落倒灌进来。巧姐裹紧了衣裳,仍冷得牙齿打架。迎春叹了口气,搂住了巧姐。
  下车的时候,巧姐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站了一小会儿,她这才觉得自己腿上的血液似乎恢复了流动。
  傅越带着她们来的是狱神庙的后门。打点了门口的看守,傅越给巧姐整理了一下衣裳,又给她理了理额前的头发,紧紧握了握她的手:“注意身子。”
  狱神庙里很冷。里面空荡荡的。前头因着太后千秋大赦天下,这狱神庙里多是犯罪的人家的妇孺们,自是全被放出去了。巧姐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这才走到了最里面的一排房屋前。
  一个看守上去打开了门上的锁,说道:“只有半个时辰,你们快些。”
  门缓缓打开了,巧姐和黛玉都立住了,迟迟不敢上前。还是迎春领了头。巧姐和黛玉这才互相搀扶着往里走去。
  屋里很暗。巧姐站了一会儿,这才看清眼前的情景。只见那屋里的人都围在没有挂帐子的床前。而正在床头坐着端药碗的人,不是王熙凤又是谁。
  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屋里的人回过头来。巧姐看到王熙凤脸上挂着的泪水,千万句话在喉间哽咽住了,半晌,她只喊了一声:“娘。”接着,她就奔了过去,紧紧地搂住了王熙凤。
  王熙凤抱住巧姐,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而一旁,黛玉的哭喊声,拉回了巧姐的思绪。巧姐忙去瞧贾母,贾母双目紧闭,只见出气,不见进气的模样了。
  迎春一边抹泪一边问鸳鸯道:“难道没请大夫吗?”
  “傅三少爷之前就来过一次,请了大夫进来瞧了。”鸳鸯满脸是泪,只说得这一句,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鸳鸯,鸳鸯。”就在众人均在默默抹泪的时候,贾母竟然睁开了眼睛,轻声唤道。
  鸳鸯忙止住了哭,扑到了贾母面前,轻声地道:“老太太。”
  贾母缓缓地抬起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