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
怀疑一切 更新:2021-02-19 20:15 字数:5012
…”
“十年都没人提到的人?谁?”
“煌!”
“煌?”
第十一回 富贵在天
“平分天下?”柳残梦戏谑眨眨眼,突然笑道:“在下早已平分天下了。对吧
,君座。”
夜语昊气息微噎,在猜出发生什么事前,突然想到那夜在皇宫,轩辕曾与自己
说起的话。
——“曹操也有知心人,朕亦有任寄百里之命,可以信任的人。可是你呢?你
看来公正严明,宽怀博大,用人不疑,对下属极为信任。可是,你却是谁都不
信!除了你自己之外,你什么人都没有信任过。”
当时自己怎么回答?大约是笑着混了过去。只是那一霎间,被揭穿的,难堪的
那刻,细细的冷自足底的青砖延漫而上,连骨子都带寒意了。
何尝不想信任人呢。只是,命运啊,总是在我想要付出信任时,让现实跳出来
大笑……
本就该,谁也不信的!!
日君慢慢地等,等着夜语昊回头,然后,他冷淡地一笑,这冷下来的笑容看来
与昊竟有几分相似。“有话想说吗?帝座?”
这声帝座,唤得夜语昊满嘴苦涩,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他却转开眸子,走到柳
残梦的身边。
四卫自也跟了过去。
夜语昊看着这一切,再看看官慈,微带讽剌地笑着,突然开口。
“官慈,你为何不跟过去?你一路与日君唱黑白脸不就是为了让本座不怀疑你
们,跟着你们走进这个圈套。你现在还在犹豫什么?”
官慈沉默片刻,突然跪下,五体投地地行个大礼,也退到日君身边,夜语昊身
畔立时孤伶伶的,一个人也没有。
“鱼网之设,鸿则罹其中;螳螂之贪,雀又趁其后。机里藏机,变外生变,智
巧何足恃哉。”夜语昊低声吟着,展眉微笑,但那目光微黯,笑容也是微黯的
涩。“原来设网的人却是身在网中而不自知了……柳残梦,你支开月后,诱叛
日君,又以自身为饵引本座孤身入局,兵不刃血便得到无名教。本座不得不说
,你是走了步好棋。”
柳残梦得意一笑,抚掌赞道:“帝座好风度。该是已经接受现实了吧。”当他
说着的时候,他身边又来了好几个下属,个个精华内敛,隐而不露,分明都是
上上好手。
夜语昊说完那话,却再也不睬他,只是直直地看着日君。
“煌,事到如今,我只想问你一句——我无法补偿你吗?”
——————————————————————————
“煌到底是谁啊?”祈世子见皇上又有陷入沉思的念头,忙再问一遍。
“煌啊,是第五代无帝……”
“第五代无帝不正是夜语昊吗?!”
“听朕说完一下再插嘴!”轩辕不悦了。“你可知他的全名是什么?”
“臣不知!”祈世子非常之干脆赖皮,他一向有知之是为知之,不知是为不知
的好品行。
“夜、语、煌。”轩辕很高兴能如愿地看到一张白痴脸。“也就是夜语昊的亲
兄长,最初的五代无帝继任人。不过十四年前四代无帝突然选择让夜语昊继任
,此后,就再没听过夜语煌的任何消息了。”
——————————————————————————
“补偿我?!”日君原本捏紧的双手抖了起来,冷笑地看着夜语昊,突然暴怒
起来。“真是我听过最笑的话!!你要怎么补偿我?!将帝座还与我吗?那又
怎样?!你能知道,知道一日之间,由光明的最顶端跌入黑暗深渊的感觉?!
由天之骄子转为默默无闻,连存在都不能让人得知的感觉?!因为是最亲的人
的安排,连反对反抗都不行,只有隐忍的感觉?!杀人如麻,当无名教的杀人
工具,努力在黑暗中求存的感觉?!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却因为你们少了人
,强行从黑暗中提出来,面对你‘施恩不望报’的嘴脸的感觉?!我所有的一
切都因你而毁!我的生命自你出生后便陷入错乱!你补偿我?你到底能补偿我
什么?!”
夜语昊脸色微变,原本便是煞白的色彩染了淡淡的青,空洞得几乎要透明了一
般。他觉得脚下有些软,泥土好像没有想像中的坚硬,连他的重量都撑不住…
…
他没想到日君对他的怨恨竟是这么的深,这么的重,他以为……他该明白的,
他不该如此恨他的……
微微一笑,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笑出来的。夜语昊勉强平静住声音。“你说得
都不错呢,那你是想要回原本属于你的无帝之位了?”
“没错。为了这天,我与柳残梦已经准备很久了。你当那日你在京师中了春药
,何以最先找到你的是我?那是因为先遇到你的柳残梦告诉我的。他在那之前
就开始接触我了。”日君涛涛不绝地说起,也不知为何要说——或许,是想打
击昊吧,让他知道,他并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英明,那么得人心。“后来你们
回无名山,我透过官慈,不断与他互通声息,他放任无名教欺吞武圣庄的势力
,因为他很快就会由我手上收回。而我故意身受重伤,好留在京师等着你,他
借柳依依的婚事,引走月后,最后孤身入京引你出来。为你一人,我们费了这
么多手脚,你也该足以自豪了。”
“你们引走月后,又孤身诱我出来,想来该准备的你都准备了。”夜语昊又是
一笑,对自己这时还能笑得出来倍觉凄凉。
“当然。官慈早从独孤离尘手上骗来千里凝魄的解药,柳残梦仿你字迹,写了
‘让位遗诏’,让位于我。这里的事没人会知道,月后他们纵使怀疑你的生死
,也料不到是我与官慈合力背叛了你,这也该感谢你平日里对我与官慈那伪善
的信任了。我将会平定教内,与柳残梦共同对付轩辕皇朝,平分天下!”日君
极快地说着,意欲一捶定音,撇去内心那不断的哀鸣——是的,背叛他有什么
不对?!他放纵私情,无耻地投向轩辕,他已经没有资格当无帝了!
“所以?你们想软囚我,还是杀了我?”夜语昊步步进逼,想看看,日君对自
己的恨到底有多深。
伤口已被割出了,再加几道也是无所谓的,鲜血淋淋,也有痛的快感。再痛一
点吧,不再痛的话,堵闷在心口的,对自己的恨,将会将自己掩没的……他或
许快疯了吧。
日君微一迟凝,看着四周都是人手,夜语昊已没有逃路了。当下咬牙道:“为
永绝后患,我会杀了你的!”
背靠在大石边,静默片刻,夜语昊再次笑了起来。他的整个人都空荡荡的了,
笑容却益发清逸绝尘,与先前的晦黯不同,之极轻松愉快。清秀的轮廓因为神
色的变化,而带出了媚,一种不可方物,不可形容,当花开极致,广陵成绝响
之时,不属于凡尘之物将被上天收回之时,所特有的,决绝的媚。
众人不由自主都进了一步,想到他的千里凝魄,虽有独孤离尘的解药,都还是
止住了脚步。看不出这三面是人,一面是石的包围状态下,他怎么还笑得出。
“原来,你一直是这般恨我啊……现在,一切都在你们掌握中,我的存在也就
没有必要了是吗?”轻笑着,目光垂下,又扫了煌一眼,千万种情绪融成死灰
。他摘下了腰间的佩饰,在手中晃了晃,随手抛开。众人齐齐退后一步,却发
现那只是个普通的玉佩。
“士可杀,不可辱。你们夸我算无遗策。这种状态下,本不该如此自夸的,但
现在,本座该让你们看看,本座的最后一算……”笑吟吟地往后一仰,看来结
实可靠,非人力可撼的巨石就这么倒了,他连人带石,一块儿往着后面被草木
隐住的崖底坠去,突然大声道:“夜语煌,我以一命还你一生不幸,你该……
”
“你该……”
声音只到此,空谷回音已荡去了他接下来的话语,天地间飘飘然地,只剩下‘
还你一生不幸……’的余音,袅袅不绝,
九天十地间,不断来回激荡滚动着……
怎么也没想到那方巨石竟能被人力翻动,更没想到这山石之后竟是绝崖。夜语
昊就这么跳下去,众人措手不及。倾绝的笑容似还在眼前晃动,人影还在眼前
说着话的,就这么干干净净,利落得没有第二句话便离去。众人不能置信,齐
齐奔前,难以自制地探头往下去,不相信他会干出这种的事来,不相信这后面
是有死无生的绝崖——但那茫茫岚气,遮住了一切的慧眼、泪眼。
日君的泪已夺眶而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会有这种反应。他并不曾想杀
了夜语昊的。他虽恨着这唯一的弟弟,却也爱着这唯一的弟弟。他只是受不了
他的冷静,他说那话只是想看他变色,不想看到他这种时候,还能那么气定神
闲——他就这么没有资格让他变色吗?!
耳边若有若无间,似有箫声悠悠在响,如断雁之啼西风——莫非是天地亦在与
他同悲?日君强忍住泪,忍住这意料之外的反应,看向柳残梦。柳残梦早已蹲
在地上,细察那巨石倒塌之处。见日君也蹲下来,指着那松裂之处道:“这里
已经被人作过手脚,根基已浮。只要稍用点力就会倒下的。看这挖开的土痕尚
新,应是这三四日间的事。”说到这,突然一笑。“帝座……”省起后又改口
。“夜语昊果然算无遗策,这次如果不是你们背叛了他,他只消将在下逼近此
处,在下便难逃生天。最妙之处是你们全不知情,对在下移到何处都不会有所
反应,在下想不上这一当都难……可惜最后却成了他自己的葬身之处。”说到
这,语气未免也有惋惜之情,对那个才华纵横当世,无人可及的天下第一人消
逝,略觉遗憾。不过这种感情比起天下之路已被扫平大半的兴奋之情相比,实
是微不足道——昔日轩辕评柳残梦忘恩善变,字字赤金。
日君瞪着他,话是越听越剌耳。“你不下去看看?他能布此机关,难道不会在
山崖下再布机关?”
“你希望他活着吗?”柳残梦笑逐颜开,狠狠挖着日君伤疤上的血。“这是不
可能的。这机关你们不知,大约是他一人布下的。你瞧这山崖地势险恶,没武
功的人如何上下得来?他若找人来帮忙,则消息难免为人所知,此机关就失去
作用了。”柳残梦双手交叉,“你想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吗?放心放心。我放
心得很。这坠崖非比寻常,便算崖底有机关,范围也难及远,没有极强的求生
之念,像他这种功力尽失的人,很难得救。而此点还得感谢你,是你的恨绝了
他的生念,就算他下有机关,此时也无颜,无法再活下来。你说,我有什么不
放心的。”
日君手心微痛,可能是指甲剌破了手心吧。他是恨不得将柳残梦揍成猪头,但
他突然发现,夜语昊去后,无名教的一切重担都压在了他的头上。他再不能意
气用事,必须想着该如何与柳残梦及轩辕逸虚与委蛇。
富贵无我居,还保持着昨日众人离去前的景致。夜语昊喝了一半的茶因为没人
进来过而尚未倒掉,茶盖半扣在杯沿,如昨日黄花,微颤着,微栗着,却稳如
泰山般不肯掉下。
柳残梦交待了些什么事日君已经记不起了。他与官慈回到天元赌坊,吩咐完下
属,同时令人传令月后回来后,就走进这夜语昊最后的栖身之所,也不知到底
该想些什么。
缓缓拿起茶杯盖子,看着隔了夜,已变得微黄的茶汤,用手碰碰,冷冰冰的。
坐在昊近来常坐的紫檀镶云母椅上,提起笔,沾着早已凝结的墨汁,面对雪一
般白的宣纸,歪头想想,不知自己到底要写什么。
放下笔,他翻动那些夜语昊离去前正翻阅一半的文件,却觉得那一团团的黑铺
天盖地堆来,什么都看不懂。他又合上了文件。
站起身,进了内室,一件鹅黄的公子衫还随便摊在床角,是换下后来不及叠还
是懒得叠呢?日君想要回想,却一时想不起——隔阂太久,他已经忘了昊到底
是属于哪一种个性。他麻木地拿起衣服,将它叠好,却越叠越不满意,这里掉
了那里乱了,横七竖八了半天,干脆揉成一团,转头找上五六遍,才发现墙角
有个红木衣箱。
掀开红木衣箱,随手翻翻,里面只放了两三件里衣,不象在无名教时,昊的衣
箱里放的都是貂裘大衣——那时的他爱玩爱闹,内力又不深,常跑到无名山外
,被冻着了,然后自己与师父就给他准备了大堆厚厚的,软软的衣物,将他包
得像只圆滚滚的小貂。
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