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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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作 更新:2021-02-19 20:11 字数:4905
这怎可能。日影轻笑摇头。却见西门仪一本正经地把笛子凑到唇边,轻轻一吹,笛声响彻山谷。
紫竹笛音质高昂肃杀,有别於一般笛子的婉转悠扬,听起来带有浓浓的异国风情。而西门仪演奏的竟也不是普遍的江南小调,而是揉合了中原乐章和西域旋律,重新编写的不知名乐曲。
这曲子让日影既想起遥远的故乡,亦想起他温柔的母妃,那个出身中原,却远嫁到西域的母亲,平日最爱的就是为他唱江南小调……中原,其实也算是他的家乡。
西门仪吹奏了一曲又一曲,日影思潮起伏,浑不知时间过去。直至西门仪柔声叫唤他,他才如梦初醒。
「月亮已经捞起来了。」
什么?日影吃了一惊,转头一看,湖中果真再没有月亮的倒影。
「你看,我把月亮移到玉璧上。」光滑如镜的玉璧上清楚映照出一轮明月。
这、这、这那里是捞起月亮啊!只是时移月换,倒影自是跟著实体移动,由湖面转到玉璧上!!
日影气结,打著手势道:太诈了!这个不算数。
「怎么不算?」西门仪怪叫,「当初我们可没说明要用什么方法,也没说要把月亮捞到哪里去。人家以笛声感动到上苍,天上仙女以神力替我捞起月又何不可嘛。」
还上苍、神力咧!看著西门仪装作无辜的脸,日影虽然气炸了,但也自知辩不过这狡猾多诈的家伙。
这次算了,可是还有太阳呢?我倒要看你怎生把太阳射下来。
「要射日至少要等到明日晨曦,还有一整夜时间呢,我们且来喝一杯,让在下再为你演奏一曲。」西门仪露出无敌的笑容。
这一夜,二人品嚐著醇酒美点,西门仪吹笛,又央著日影为他起舞。不过闹到几更天,二人才并肩靠著玉璧入睡。不知是因为酒意,还是他真的累了,日影自觉睡得很沉,直睡到西门仪唤他,他才朦胧转醒。
日影揉揉眼睛。
「影儿,且看我为你射日。」
什么?睁眼。
日影看到西门仪迎著晨曦,扳著金弓,搭上金箭,目光专注锐利,英武不凡。
8
晨晖把西门仪的侧影衬托出一圈金光,神色凝重的他比平日多了几分稳重帅气,更添魅力。日影看他的目光有些痴了,直至眼前金光一闪,金箭带著啸声,有若奔雷般射向太阳,他才悚然而惊。
西门仪他怎么当真了?这是不可能的事啊。看著金光消失於天际,太阳也没有像火星般坠下,日影才悄悄松了口气,暗骂自己糊涂。太阳又怎可能射下来呢,那可恶的家伙偏爱装模作样。
可是转眼间,日影又好像看到本该升起的旭日正缓缓下沉。
是他眼花吗?不不不,是真的,虽然慢,但太阳的的确确在下沉。
啊啊啊~怎么可能啊!日影惊骇过度,张大的嘴巴发不出声音。
「影儿,我已为你射下太阳了。」西门仪回头,露出情深款款的神情。
不~他一定在造梦!日影拚命摇头,浑身发软。
「现在该是你为我实践承诺的时候。」微笑。
啊~不要啊~西门仪步步迫近,日影就步步後退,终於退到山璧,再无可退。
「来嘛,亲爱的影儿,不要害羞啊。」西门仪笑中带著狡猾。
日影咬著唇,拚命要自己冷静下来。
射下太阳是不可能的事!其中必然有诈!寒星似的眸子不动声息地打量周遭,日影忽然感到一丝异样。有什么不妥他说不上来,可是……总有点不对劲。
咦?这是……目光落在含苞待放的小野花上。昨天还在盛开的娇花,怎么过了一晚之後反而……
一定是这样!日影心念一动,倏地转身冲入山腹秘道。
「影儿,不要逃啊。」西门仪惊叫一声。
谁要逃啊?且看我拆穿你的花样。日影咬牙,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辨别方向。
幸好,没走多远,眼前就出现一线微光。
是那里了。日影大喜,连忙加快脚步。
抵达通道另一出口,看清眼前的景像,日影倒抽一口凉气。
果然是这样。一模一样的小湖泊、一式一款的玉璧、大小形状相近的平台,还有遍地盛放的野花。最大的分别是这边的天色已经全黑了,而另一边仍有著残阳的馀晖。当然了,一边东一边西,方向有别嘛。可恶的西门仪!不择手段的家伙!竟然把他药昏了一天,再拿黄昏当是晨曦来诳他!!
「噢,被拆穿了吗?」回头,只见西门仪满脸遗憾,竟丝毫不见惭愧。
「影儿好聪明喔,你是怎么参透的呢?我也是想了好久,才想到这偷天换日之计。接下来又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座合适的山。有两个位置相对,外形相近的平台的山可不好找。再然後要挖秘道、量位置、做人工湖,找来一大块翡翠原石……忙得人家头昏脑胀,没想到你才脑筋一转就识破机关了。真是的,人家一番心血,你就不能装作受骗啊?」说得好像是日影错了。
「只不过,人家这么努力,这一关就算是通过了吧?」讨好地笑。
妄想!日影大怒,若不是有口难开,他早把姓西门的骂死,但现在他只能把手语动作做激烈点。
太过份!你不只骗人,竟然向我下药?!你混帐!你……手被扣住了。日影骂不下去。
「傻影儿,你吃的是宁神安眠,对身体有补益的药物。我又怎会胡乱给你东西吃?」西门仪温柔地笑,「我做的一切都为了你。」
日影心中一阵骚动。
「全是为了你。希望为你留下难忘的回忆,希望你永远记者我,记得我为你做的事。」说著声音渐渐变得低沉,西门仪缓缓垂低头,隔著轻纱往日影唇上一吻。
日影无力地闭上眼睛。
在数难逃,他终於还是被男人吻了。可是……奇怪地……他竟然不觉得讨厌。
「影儿,我会等你。等你心甘情愿为我解下脸轻。」映月楼门外,西门仪吻别日影。向一旁看傻了眼的阿奴眨眨眼睛,顽皮地笑著而去。
半晌,阿奴回过神来。
「啊~怎么回事?影主?难道你们失踪近两天,竟干出事来了!」
日影狠狠瞪她一眼,转身回房间去。他跟西门仪能干出什么事?要是真的出了事,西门仪还会有心情送他回来么?
阿奴自知失言,连忙追在背叫道:「阿奴知罪,只是影主迟迟未回归,虽然西门公子有派人来转告,可是阿奴还是会担心啊。」
「我没事,我很好。」日影卸下装伪,露出笑意。「你知道吗?西门仪他真的为我召来了彩虹,捞起了月亮,射下了太阳呢。嗯……後两者虽然太取巧了点,但彩虹倒也勉强算是召到了。」
阿奴怔怔地看著日影的脸,侍候主子多年,她从没见过主子脸上出现这么快乐的笑容。
「阿奴,你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吗?你想不想看彩虹?我叫它出来。噢,我忘了,要等有日照才能唤到彩虹,我明天召给你看。」把玩著西门仪所赠的冰晶奇石,日影显得兴致勃勃。
「影主,阿奴是很想看……」她更想看主子的欢颜,只是……
「大长老她来了。」
映月楼的地下室,一名背影曼妙的女子呆立在数千灵位之前,浑身散发著悲伤的气息。
「日影参见姑姑。」
「阿奴参见大长老。」
「免了。」女子回头,露出衰老的容颜,银白的发丝,和一双炯炯有神的碧绿眼瞳。
「姑姑远道而来,请恕小侄待慢。」日影恭敬地说。眼前的女子血姬正是他的亲姑姑,前王的嫡亲妹子,也是复仇组织血影之首。
「话少说,任务进行得如何了?」血姬果断地问。
「禀姑姑,一切都顺利。」
「你已成功亲近西门仪了?」
「是。」
「他迷上你没有?」
「这……」
血姬冰冷的目光射得日影打了个寒颤。
「相信假以时日……」
「我们没有时间!」血姬冷冷地道:「因为眼前就有一个好机会。三日之後,凤骁会携同杨朗来到扬州,齐王会邀他们到百花园饮宴,那时就是我们行动的最佳时机。」
「三天後?」日影一震。
「怎么?你有问题?」血姬森然地眯起眼睛。
日影抬头,想说些什么,可是还没开口,台前过千灵位映入眼帘。当中有他的父亲、母亲、姐姐、亲族、列代先祖,还有一干忠心耿耿的家臣。
「没有问题,就依计划进行。」日影冷然回头,吩咐道:「阿奴,明晚给我邀西门仪到映月楼一聚。」
9
翌晚,西门仪兴高彩烈地赴会。
「今晚怎么会想到约我喝酒呢?你平常从不主动邀请我。」看著桌上精致的佳肴美酒,西门仪受宠若惊。
日影佯装薄怒,打著手势:我忽然想见你,你不高兴吗?不高兴不要来啊。
「我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会不来。影儿赏的酒,就算是毒酒,我也甘之如饴。」西门仪笑著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看著他毫无防范的脸,一如看著网中的懵懂的猎物,日影心中百感交集。
仪,是你说的,毒酒也甘之如饴。
一咬牙,日影再倒出一杯劝饮,西门仪也不为异地喝下。
酒过三巡後,西门仪忽然笑问:「怎么只是我在喝,影儿你倒滴酒不沾?」
傻瓜,酒有迷人心智的药,我当然不喝,怎么你竟半点也看不出来呢。日影心里这样想,但表面却不动声息地表示:你再喝三杯,我给弹奏一曲。
西门仪欣然答应。三杯过後,日影果然捧出琵琶,灵活的指尖往弦上一拨,音韵有若珠落玉盘,一曲水调歌头奏得清婉悠扬。
「好曲!」西门仪击节赞赏,长声吟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日影一笑,一跃而起,抱著琵琶,弹奏著,一边踏著曼妙的步子翩翩起舞。云鬓半盘半散,衣袂轻飘,风姿绰约,与曲词意境相融……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歌声伴著舞影,一切美丽得像一幅画。
一曲将尽,西门仪己有了几分醉意。日影自觉时机已至,於是手腕一抖,曲调起了明显变化。温柔的乐章变得激烈,节拍轻快而充满挑逗,听来说不出的蛊惑人心。
随著旋律,舞步亦有所改变。
日影腰枝一摆,轻快地旋转。
是胡旋。旋子一个接一个,急速如风,轻巧如云,彷佛永远不会停下来。月白色的裙裾轻飘如盛开的百合,薄薄的脸纱飞扬,莹玉般的容颜隐约可窥。
西门仪看著看著,有如遭到绮惑,竟一步一步踏进旋涡的中心。
「影儿,让我看清楚你的脸。」温柔体贴的佳公子失控地扯下那片神秘的轻纱,可他待要看清玉人的脸,日影却总是巧妙地以背相对,或以琵琶半掩。
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西门仪身不由己也随著舞起来。修长身子绕著白影团团而转,目光偶然与星眸相接,只觉对方眼里闪著摄人异彩,更让人难以自拔。
渐渐,西门仪脑海一片混沌,只剩下一双有若寒星的眸子……
仙乐轻飘的绣阁内,焉地传出『碰』的一声。
西门仪沉重的身躯结结实实地倒下。
正舞动的身影一僵,日影缓缓停下脚步,回首看著躺在地上的男人,目光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此时,血姬从密室转出来,指挥著手下把猎物搬走。
「影主……」阿奴不忍地叫,却被日影挥手阻止。
「仪,对不起。为了复国,影儿早将灵魂卖给恶魔。」随著轻不可闻的低语,日影咬著唇,留下让人心痛的血痕。
密室之内,西门仪半倚在床上,嘴角含笑,眼睛半张半闭,似醒非醒,似醉非醉。对比於他的『逸』神态,坐在他对面血姬反而满头大汗,神情劳累不堪,比被囚的人更加狼狈。
日影看著不忍,劝道:「姑姑,如果不行,就别勉强了。毕竟施展摄魂大法耗费心力,於身体有损。」
血姬闻言大怒:「你这是担心我的身体,还是这小子?!姑姑还没问你,忘忧散的分量有下足么?刚才你施展魔音和迷魂大法时,可有全力而为?」
日影神情一凛,冷冷问道:「姑姑这话是什么意思?是看不起侄儿?还是信不过身上有一半汉人血统的日影?」
血姬一怔,眼前的小侄儿到底已经长大成人,而且还是皇室仅存的直系血脉,他若发起怒来,她倒不敢完全不将他放在眼内。
「姑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经咱们二人一再施术,西门仪理应心神松懈,意志尽失才对。怎么面对本座的摄魂大法,还是有抗衡之力?」
「但凡摄控人心之术,效果都是因人而异。操纵意志薄弱的人犹可,遇上坚强的对手往往会遭到反扑,损害施术者的心智。西门仪虽然轻浮些,但好歹也是名满江湖之辈,有过人之处也不足为奇啊。」说著,日影除了安慰,还有隐隐感到一丝光荣。是的,他的西门仪到底也是个非常人呢。
「唉……也许吧。」血姬扼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