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节
作者:猫王      更新:2021-02-17 01:24      字数:47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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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之间,众人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冷淡。
  “凌儿,平日数你最为稳重,今日怎么如此失态!” 易弦茗微微叹气。
  易风凌跌落在凳上,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嘴边的笑容慢慢敛去,拿起酒壶慢慢斟满,淙淙的酒水中,眸色渐渐发冷。
  我这个弟弟做的真失败!
  第二天一早,天色蒙蒙刚亮,海茉一夜无眠,翻来覆去总是睡不安宁,想着灵儿那满眼受伤的落寞神情,心焦不安,却狠下心不再去想。
  来到桌边,无意瞥见上面的铜镜,海茉一愣,抑制剧烈的心跳,褐眸半眯,颤巍巍的拿过铜镜。镜子里映射出来的是一张清秀的容颜,不过颜色比较苍白。
  海茉一愣,这一个多月她几乎不敢照镜子,可旁人的反应还有今天在镜中所看到的依旧是以前的自己,这…… 难道那日在水中见到的真是幻觉?
  不!海茉一下按住铜镜,那晚的真实经历、左臂上的人脸印记、君少卿说的半脸人都是无法逃避的事实。是谁骗了她?镜子?湖水?众人?还是自己?到底哪个是真正的她?
  海茉痛苦的摇摇头,她现在连自己是谁都分辨不清,看着自己手指沾过的血、撕过的皮、杀过的人,她无法再平静下来像以前一样能够毫无顾忌的跟在灵儿身边。
  她心里有个魔障,或者她本身就是个魔障,她迈不过去也挣脱不了,自己可能是半脸人的恐怖身世搅的她胆战心惊,惶恐不安。这样可怕的她怎么还能呆在灵儿身边,毫不在乎的去做他的姐姐!
  海茉叹口气,看着蒙蒙渐亮的窗格,幽幽的叹口气,披上衣服,缓缓打开房门,一下愕然。
  只见易风凌半躺在她的房门口,黑亮的双眸略带几分疲惫,眼下微青,面容憔悴。
  海茉大吃一惊,连忙扶起他:“你没有回房?”他不会在她的房门口坐了一夜吧。
  双眸斜睥,易风凌勾起一丝倦疲的微笑:“姐姐还关心我吗?”
  手一僵,海茉慢慢撩开他额间的黑发,轻轻一笑:“说什么傻话呢?除了你,我还能关心谁?”
  大掌倏地的盖住脸庞边上的柔荑,微微轻握,双眸交错着黯淡的黑影:“那姐姐……怎么会和君少卿呆在一起。”
  海茉怔了怔,想抽回小手,却被他紧紧捂住,她轻叹一声,把她从慕容世家失踪后遇到君少卿的过程简单说了一遍,除了半脸人以及她和君少卿……
  易风凌垂眸,俊容几分懊恼:“姐姐不在这段的日子我想了很多;以前是我不懂事,不知道姐姐受过那么多的苦,却执意的以为单凭自己的力量可以保护姐姐,可现在我才发现,真是错的离谱。”
  海茉摇摇头,水瞳清亮无比:“是我的错,是我不相信灵儿,总是一个人缩在自己的角落里自哀自怨、自卑自怜,反倒拖累了你,”
  易风凌睁大双眸,微讶的望着她。
  “不是吗?” 海茉展颜轻笑,眸光略向别处:“可能我们都错了,以前是姐姐不对,总是害怕会失去灵儿,固执想要呆在你身边却给所有人带来困扰。”
  “姐姐到底想说什么?” 易风凌顺着她的眸光微微发怔,姐姐那飘忽的笑容和太过澄虚的眸子让他心生不安,她……好像变了许多。
  海茉将目光移向他,眸清如水:“我不想再拖累你,也不想连累任何人。”
  易风凌心口一窒,手掌松开她的柔荑,踉跄的后推了两步,颊边的酒窝顿了顿,神色闪过不信:“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海茉从袖口掏出一支簪子,易风凌定睛一看,正是当日送给姐姐的桃花簪,已有不少裂痕,却被精致的金边细细包裹,闪着熠熠的光芒,他不解的望向海茉。
  “就像灵儿送我的簪子,碎了的碎了,即使修补的再好看,却也是一道疤痕,再也没有完好如初时的坚定。” 海茉淡淡的笑着,水瞳愈发的迷离。
  易风凌身形一晃,扶住墙根,胸口又传来火缭似的疼痛,黑眸紧锁着海茉,涩涩一笑:“原来……原来姐姐真的怪我了……” 说着,忽然用力揽她入怀,在她耳畔急切而深情的说道:“可是我真的知道错了……姐姐再原谅灵儿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
  “雄鹰总要展翅高飞,灵儿已经长大,我不能……不能自私的把你捆在身边。”海茉静静的任由他抱着,双手来至他的后背,轻轻安抚。
  “我已经没有爹娘,怎能再失去姐姐!” 易风凌忽然说道,垂头在她的脖窝处埋的更紧。
  海茉一怔,第一次听见他提到自己的爹娘。
  “小时候我流落街头是姐姐收留我,你说过永远不会丢弃灵儿,现在说话不算数了吗?” 易风凌紧紧的抱住她,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即将滴落的泪水。
  海茉淡淡扯唇,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只得不断轻抚他的后背。
  “后日初九是我爹娘的祭日,姐姐陪我一起去!”
  海茉没有说话,轻轻的点了点头。
  六月初九一早,易风凌不顾易曲烟的抱怨,执意带着海茉跟随师傅来到父母的坟前。
  芳草凄凄,孤鸟哀鸣,易风凌父母的坟墓坐落在一个幽静的茂林深处。微风吹过,树林沙沙作响,夹杂呜呜的风声,在这个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悚然。一眼望去皆是浓绿的大片野草,随风摇摆,中间有一个隆起的坟包,前面一座石碑。
  易风凌随着师傅,将贡品和纸钱摆在碑前,接过秦良手中的祭酒,均匀的往地上一洒,双膝一跪,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爹!娘!凌儿不孝,今日才来看你们!” 说着,又连磕了几个响头。
  易曲烟看着他通红的额头,有些着急,想上前却被易弦茗阻拦。
  海茉站在一旁,静静的注视着灰白色的石碑,上面朱字刻着:“聂兴歌与妻莞织合葬之墓”,顿感凄然,那就是灵儿的生身父母吗?
  “师妹,聂兄。我带着凌儿来看你了,他很争气也很聪明,武功学的很好,虽没能像聂兄的那样考个文状元,却也算是个武状元,总不算辱没了聂家;我待他视若己出,你们就放心吧。” 易弦茗叹道,顺手点燃了一叠纸钱。
  火光燃燃、烟雾袅袅,看着纷飞的纸钱,卷着熊熊的火焰化为暗红的灰烬,易风凌心念一动,忽然拉过海茉,让她和自己一起跪在坟前。
  海茉微微错愕,周围的人也是一惊,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爹!娘!她叫海茉,是我的姐姐!” 易风凌转向海茉,深情的注视着她:“没有她我可能早就也随你们去了,今日我带她一起来见你们。除了爹娘和师傅,她是我此生唯一的亲人,亦是最重要的人,我和她曾经分开十年如今终于相逢,爹娘如若有灵,请保佑我们。” 说完,拉着海茉一起向坟墓重重叩头。
  此话一出,旁边的人纷纷变了脸色。秦良满是诧异惊奇,易弦茗也皱起眉头,易曲烟则愤恨的握紧了腰间的银鞭。
  祭祀完毕,一行人在山涧小憩。茂密的树林下面是一面平若如镜的湖水,溪水淙淙,微风习习。
  易风凌微微用劲,朝湖中投掷一枚石头,“咣当”一声发出隆隆水声,他回头望着坐在一旁的海茉,轻轻上前:“怎么了?”
  海茉定定的望向远方,褐色的眸子有些迷蒙:“刚才灵儿说的,我很感动,真的。”
  薄唇一勾,易风凌坐在她身边,露出更深的酒窝:“傻瓜!”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灵儿的亲人,唯一的亲人!” 海茉像是想到了什么,重重的点点头。
  黑眸闪了闪,易风凌忽然握住她的柔荑,慢慢说道:“不止是亲人!”
  “也是姐姐,对吗?” 海茉连忙接上,唇边扬起甜甜的笑容。
  易风凌沉下脸,盯了她好一会儿:“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海茉怔了怔,目光渐渐迷离。
  “姐姐变了?” 易风凌紧紧的盯着她,不错过她的一丝神情。
  海茉垂下眼睫,眸子有些慌乱,慢慢蹙起柳眉:“我是变了,一切都变了……〃
  易风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姐姐一定吃了许多苦,可我却无能为力。”
  “不是的灵儿!这些跟你没有关系!〃 看着他自责的脸庞,海茉焦急说道。
  “和我无关,那么是跟他有关吗?”黑眸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易风凌盯着她,唇边的笑容渐渐冷却。
  灵儿说的是君少卿吗?海茉抿了抿唇,眼眸里闪过一丝焦虑和忧郁,忽然猛地转过头。
  “我又碰到姐姐的伤疤了?” 易风凌摇摇头,压下心中的憋闷,挤出一丝笑容:“ 我好像总是这样,一直在逼你。
  海茉的柳眉几乎拧在了一起,她微微轻喘,不是灵儿逼她,是她自己将自己逼到今天这个局面
  “算了,我不强迫姐姐,姐姐什么时候想说在告诉我吧。” 易风凌忽然站起,自嘲似的苦笑。
  清风吹来,野草倒成一排,平滑的湖面忽然“咣当”一声巨响。芷茉吓了一跳,回头见是易风凌正往湖里投掷石头,她呼口气,唇边逸出苦笑。
  “好像我还不如一个外人。” 易风凌走向她,忽然想起君少卿那日亲吻她的画面,眯起的桃花眼多了一丝嘲讽,他伸了一个懒腰,觑向幽幽的湖面压低声音:“我这个弟弟……做的真失败!”
  “不是……灵儿;我…… ”海茉咽了一下口水,眸色慌张的想要辩解。
  “不要说了…” 易风凌忽然打断她的话,黑眸定定的看了她一会,笑着别回目光:“我也不想知道了。”说着,转身立即离去。
  “灵儿” 海茉叫着上前一步,看着他给出的落寞背影,紧紧的咬出泛白的唇瓣,心中一片悲凉!
  说了又如何,把伤疤揭开,两人除了抱头痛哭,还能怎样?伤疤依旧在,无论如何也回不到过去。灵儿对她怜惜也好,同情也罢,她都不应该再拿这些和亲情去牵绊他。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去奢望什么了,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渐行渐远
  “你说冉瓣他们在寻找一样东西?” 君少卿挑了挑眉,
  “不是一样东西,而是一句咒语!那日她夺得花魁状元之后,我看见她跟一个紫衣人说起这件事,如果有了那句咒语,就可以去一个神秘的地方!” 一个红衣少女恭敬的站在一旁,慢慢说道。
  “神秘的地方?” 清俊的面容略带沉思,修长的手指抚上一根翠色的竹萧。
  少女静静的看着他,细长的眼尾闪过一丝奇异之芒,乌黑的嘴唇慢慢的蠕动:“半月之门!”
  寒光一凛,君少卿忽然想起唐莫儿说起父亲的神秘失踪,猛的紧盯少女:“和我父亲有关?”
  少女晶亮的黑瞳飘向窗外,还是清晨,冷荷含露,满池的芙蓉粉艳的一池的湖碧,她冷冷一笑,一字一句说道:“如果得知那句咒语,便可以行拜月礼,启半月门!”
  行拜月礼,启半月门?!
  君少卿一惊,手掌紧紧握住竹萧:“你怎么知道?”
  “大人忘了,我是谁吗?” 少女忽然飘忽的笑了,眼眸霎那染上一层艳色,竟褪去了几分鬼气。
  “你……可知那句咒语!” 敛去讶异,君少卿慢慢的问道。如果她所言是真,那么父亲一定打开了半月之门,可是他又如何得知咒语?又怎么会去了哪里?
  “眉妩的命是大人的,如果大人要知道咒语,眉妩一定知无不言,可是…… ”少女的眼眸又黯淡下来:“我和冉瓣一样,只知道前半句,后半句并不知晓。”
  “咒语是两句?” 君少卿又是一惊,如果这样,他终于了解冉瓣这十年布的迷局,或许他的父亲无意之间得知了全部咒语,而冉瓣正是为了这个目的嫁给父亲,父亲的失踪也和咒语有关。
  “我娘知晓全部咒语,但她只告诉我前半句,后半句……只有我妹妹知道。” 眉妩不自觉的抚向腰间的骨萧,轻轻摩挲,乌黑的唇瓣发出嘶哑的声音:“我找了她很长时间……却始终没有下落。”
  君少卿垂眸,眉妩一直在寻找亲人,他又何尝不是,父亲没有留下一句话,便在江南的街头将年少的他抛下,从此四海江湖,一人漂泊,这人情冷暖、孤独寂寞他全部尝遍。他看着微微发怔的眉妩,淡淡说道:“你再去查,既然我答应过你的,一定会帮你找回妹妹。”
  眉妩点点头,行了个礼,正打算离去。这时门外咚咚咚的叩门声,她开门一看,是一身青衣的海茉,额头沁出汗水,面容几分苍白。
  “出什么事了?” 君少卿微蹙眉头,轻步上前。
  海茉看看眉妩,认出正是当日在山林里救她的红衣女子,水眸定了定,朝她点头微笑。
  眉妩面无表情的从她身边走过,耳边却传来她略带嘶哑的声音:“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