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节
作者:
老山文学 更新:2021-02-19 19:51 字数:4744
“别他妈费话!快拿钱!”
老康把怀里的钱包扔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这儿有五千多块钱,你都拿去!”
“包里!包里的钱也拿出来!”
老康傻眼了,因为包里那五万块,是要交给大胡子的业务提成!“包里的钱是朋……友的!”老康支吾着请求打劫者的赦免。
可他的话音未落,就听到脑后“砰”的一声巨响,枪响了!老康立刻歪歪斜斜地瘫坐在地上。
随着远处一群野鸭的惊飞,老康的身后传来了阴沉的声音:“别他妈的费话!把钱,全拿出来!”
老康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把自己的手包扔到了身后。身后的人一边摸索着拿出包里的全部现金,一边对老康恶狠狠地说:“不许回头!只要你一回头,这第二颗子弹就不是对着野鸭子打的,而是要穿透你的脑袋!”
“成成成!!我不看!我不看!”从书堆到书堆,从办公室到办公室,这样一步一步混出来的老康,还从来没见过这般阵势!他只得乖巧得像一个温顺的小孩子,一连声地回答。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早已经没有半点人声了,老康还是不敢回头。当他确认四周已是一片莺歌燕舞、水暖风轻的祥和气氛时,他先是试试探探地挪挪身子,见身后没有任何反应,再改蹲坐为半蹲。当他发现身后依然没有半点动静时,凄凄惨惨的老康现在可以肯定了,打劫者早已经逃之夭夭了!但是,此时此刻的他,依然不敢回头。他试探着站起身,再查寻着身后有没有动静。见身后终于没有任何响动了,他才大着胆子,慢慢地回过头来。他发现,原来身后,除了茫茫薅草和刚刚穿上绿装的杨、柳树,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如果不是手包丢在地上,如果不是手包里的东西乱七八糟地撒了一地,他宁愿相信刚才的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身边发生了抢劫!而这个被抢劫的主儿,就是他自己!!
他找遍了手包的里里外外,也找遍了周围的草丛,包里除了没有了那五万块钱,还没有了他的手机!
老康心里骂道:“这孙子还怕老子报案呢!”
老康是重新走回至大投资公司向老马头儿借了电话,才报了案的。等派出所的管片干警陆卫国赶来的时候,日头已经照到了大家的脑瓜顶。
现在的陆卫国精神状态异常饱满,一对眼睛炯炯有神,几乎像一个电影里的英雄警察了。因为,他现在可谓双喜临门,一喜,他的老婆又找到了一份高薪而没压力的新工作。因为阮大头娶了江莉莉,使至大投资公司不用女工的陋规得以解禁,陆卫国的老婆一不注意竞在这家大公司混上了一份白领工作;二喜,多年的媳妇已经熬成婆,陆卫国多年来,虽然无功,但也无过,很快就要调到分局刑警队,当一个不大不小的头头!
老康按照陆卫国的提问,首先一问一答地报上了自己的生辰八字、被抢劫钱物,态度之好,配合之默契,颇令陆卫国同志满意。可问询进行到对抢劫者进行描述时,老康傻了眼,陆卫国也简直气得发了疯。
陆卫国问:“抢劫者是男,还是女?”
老康答:“应该是男的!”
“怎么是应该!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那人塞着鼻子说话,鼻腔音倍儿重,我判断他应该是男的!”
“你没瞧见他的脸?”
老康心说:“我如果瞧见他的脸,现在的我就是一俱僵尸啦!”见陆卫国一对红红的眼珠子直视自己,仿佛自己就是抢劫犯一般,他赶紧调整了自己的心态,认真地回答:“他一直用枪顶着我的脑袋,我哪儿敢回头呀?!”
陆卫国异常机警,立刻发现了老康话语的漏洞:“他一直用枪顶住你的脑袋?那他是怎么跑的?”
老康苦笑着摇摇头,不得不把自己最猥琐的细节汇报给警察同志听:“他不让我回头!说我啥时候回头,他就啥时候开枪!”
“枪是真的吗?”
“是真枪!一点儿错没有!”老康见陆卫国依然将信将疑,便描述道:“那小子在我身后放了一枪,远处的野鸭子都打飞了!”
“你为什么到湖边来?”
“会一个朋友!”
陆卫国立刻警觉起来,睁大眼睛,问:“什么朋友?叫什么名字?怎么会约到这儿来?”
陆卫国的警觉让老康的心里突然一沉,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在刹那之间仿佛豁然开朗了。约自己到这里来的人,不就是那个说话跑气的陌生人吗?为啥只来了打劫者而没来陌生人呢?
突然之间,老康仿佛瞧见了身后举枪的人是谁?抢劫是为了啥!但是,他不想把自己百分之百准确的推断说给警察听。他不但没给陆卫国透露半点信息,不但没提起要给那个陌生人钱的事儿,反而竞鬼使神差一般地撒了谎:“我们单位的同事,姓姚,我是给他送保险业务提成的!”
“跑这里送钱?”陆卫国再一次警觉起来,“你们这钱,是怎么个回事?”
老康见陆卫国总是一副怀疑一切的神情,就颇为不屑地苦笑起来:“警察同志,如果我们经济上有啥问题,是不是也应该转到检察院来查呀!”
陆卫国一愣,没想到一副书生气的老康竞提出不同意见,脸色立刻难看起来,他严厉地驳斥道:“你们的钱,有没有问题,以后会有人说清楚!现在进行的调查,涉及抢劫动机,当然是我调查的范围!你要配合,没什么要求可提的!”
等打发走了陆卫国,老康趁老马头儿外出的机会,赶紧给大胡子打了个电话:“哥们儿,我被抢了?”
大胡子一听,却没体现出半点仙气来,惊叫道:“嘛玩意儿?你被抢劫了?”
“本来要送给你的钱,全被抢了!”老康懊恼之极。
“嘛玩意儿?横着您是拿我打岔吧?”
老康想不到大胡子竞怀疑了自己的人品,就赶紧发誓:“我绝不是想与人合谋来秘(注:地方话,意为:私拿)你的钱!那被抢劫的五万块钱,我认!损失也全部算我的!”
大胡子一听老康的慷慨激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倒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嘛!”
老康赶紧长话短说:“警察可能会找你调查咱俩这笔钱的事儿!接交地点,千万别说是在你的家里!说是在野鸭湖,至大投资公司门口不远的地方!交接时间,就说是今天上午!”
“这是为嘛?”大胡子又不理解了。
“我现在早就知道是谁抢了我!可我不想让警察抓他!”
“嘛玩意儿?那你报案干吗嘛!”
老康急不可耐地解释:“我也是在与警察的交谈中才意识到抢劫者是谁的!”
“他是谁嘛?值得你这么保护着?”
老康叹口气,说:“就是一直跟着我的一个神经病!是个穷大学生!也是一个苦孩子!你琢磨,他这事儿,如果被抓住了,会咋样?”
“枪毙!没嘛说的,明摆着是枪毙!”
“可其实他没那么坏!而且恐怕只是一念之差,远够不上枪毙的罪呀!”
大胡子终于又恢复了他的大智慧:“老康,我跟你说,现在咱俩说的这些话,一准儿算是没说过!要不然,就成了串供!这可也是罪呀!”
“对对对!”老康对大胡子节骨眼儿上的高风亮节很是感动,赶紧安慰道,“不会让你跟着吃挂落儿,我立马儿找到这个大学生,让他自个儿去投案自首!咱俩不但没事儿,还应该算做了好事儿呢!”
大胡子赶紧补充一句:“我还怕跟着吃挂落儿?不过,咱俩还得再串一下供词,好把这事儿圆乎过去!就是我为嘛没到野鸭湖呢?就说是睡过头啦!”
“成成成!你就这么说!”老康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了上海老太太的事儿,沉思了片刻,问大胡子:“老兄,你说最美的诗是啥样的?”
大胡子没想到在保险业干得轰轰烈烈的老康还有兴趣谈诗,便不假思索地回答:“韵角、意境、炼意……”
老康打断了大胡子的话:“不对!我觉得最美好的诗不是人类的文字,而是人类自个儿做出来的事儿!”
“嘛玩意儿?你横是旁敲侧击地点拨我吧!?”大胡子似乎悟到了什么,试探着问,“是不是那个上海老太太找你去了?”
老康没有正面回答大胡子,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说道:“我还觉乎着,经商也是如此!不但要讲人格,而且还要讲商格!经商到了一定份儿上,其实也是在作诗!为商必奸不是诗,‘盗亦有道’只算是打油诗,为商不奸才是真正的诗!”
大胡子急赤白脸地辩解道:“按照规定,上海老太太那单业务,只能退还百分之四十,可我已经贴着自己的钱,百分之百退给她了!”
“你真成了活雷锋!?”老康将信将疑地玩笑着。
“汇款到帐不是得几天嘛!上海老太太就是叽叽歪歪的不相信我!我现在还是为千八百块钱,就砸自己牌子的主儿吗?!”
见老康不吭声了,大胡子确信老康相信了自己,便拿出半仙的作派,顺着刚才大学生的线索,提醒道:“我估摸着你身上有一点儿不好的征兆呀!你自个儿现在是异想天开,而那个大学生有枪,又是神经病!可得小心点,千万别神经兮兮的,为了救人一命,反让疯狗给咬了!!!”
现在的老康已经忘了自己在野鸭湖时的窘迫,义无反顾地说:“没问题!我心里有数!”
四十二、揭开假学历的老底
就像龚梅在失败中突然悟出不要因为拉存款而把自己变成错币一样,谭白虎也在失败中对人生有了新的感悟。只是这感悟与美女行长的正好相反,他陷入了狭隘的对立情绪之中,发誓要以恶治恶,以期自己的人生过得轰轰烈烈。当在龚梅的带领下,窝窝囊囊地把第三副绝品药,拱手送给诸葛秀;当阮大头、江莉莉依然我行我素地把十五人民币存款存入至大支行;当他以老乡的身份,求任博雅开恩留钱而遭拒绝;当眼瞧着就要到手的足以买一套房子的奖金灰飞烟灭,谭白虎更是把窝囊的感觉化为了复仇的火焰。
“谭老弟,看在咱哥儿俩是老乡的份儿上,我劝你一句:你可千万别让美色乱了心智!龚梅可不是你这种人能娶来的媳妇儿!” 任博雅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谭白虎给五一支行留一点存款的要求之后,说的这句话,更像一个马蜂的毒刺,蛰得他从心里难受到了心外。
当时,谭白虎恶狠狠地咬着牙,低声哼出几个字:“行!我明戏了!”
银行客户经理的工作,让谭白虎的思维变得缜密而深刻了,此次的复仇,他连想都没想依然藏在地砖下的那把五四式手枪!因为,拔出枪来,对准阮大头、江莉莉以至任博雅的狗头抠动板机,瞧着子弹从他们的后脑进、前额出,虽然快乐,但毕竟过于低级,他要斗智,要用智慧整垮这帮子为商无道、厚颜无耻的奸商!
他斗智的第一招,是想走官道。通过官场运作,压迫阮大头把存款由至大支行划转到五一支行来。他得知大胡子经常出入于高官之家,搞一些有人说是迷信,有人说是特异功能的活动。于是,便通过老康从大胡子那里又买了几份保险,才得以用朝圣一般的心态,见帝师一般的模样,窥到了大胡子的圣颜。
“嘛玩意儿?横是你要把存款从至大支行转到五一支行?”大胡子听了谭白虎的请求做出一副惊诧万分的样子。见小职员的眼睛里除了乞求,还射出凶恶的光芒,大胡子的眼珠子转了几转,再瞥一眼若无其事的老康,说:“好嘛!瞧在康老弟的面子上,我保准儿跟谢老开这个口!”
老康赶紧争辩:“这跟我可没啥关系!我对这种错币行为,压根儿就持保留态度!”
大胡子把眼睛一翻:“嘛错币行为?不就是损人利己嘛!”
老康一字一顿地回答:“错币由于印刷错误不能流通,却被收藏家所追捧。它无益于国民经济,却因价值不菲而暴富于持有者,因而,正是一种损人利己商业行为的象征。错币还可以收藏,可像错币一样的人,却没有一丁点儿生命的价值!”
“话是说得没错,可拉存款的事,还是和你有关系嘛!五一支行的行长不还是弟妹嘛!”
老康的一张老脸立刻变得像几天没洗的样子,灰土土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口气,说:“我那老婆呀,还是我的老婆吗?也许明儿个我就接到法院的离婚裁定书啦!”
大胡子没想到老康两口子真的闹到了这个份儿上,赶紧问:“横是她板儿上钉钉儿地要和你掰啦?”
“管她是真是假,反正法院的出庭通知,我是得着啦!”
“那你就赶快跟老婆认个怂!以后诚心诚意地服她管得了!”
老康其实给老婆打过几次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