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
宫本宝藏 更新:2021-02-19 19:35 字数:4732
下一句话里化为了嘶心裂肺的呛咳——
「……不好意思,刚想起来一件事,茶里我有下毒。」
「咳咳咳咳——」这个人是来呛死他还是来气死他的?!有人会连这种事情都忘记吗?
「……不过您放心,这毒无色无味,喝下去也无感觉。只不过,若是没有隔日服用一次在下的独门解药,小侯爷估计就要七窍流血而死了。」悲天悯人的叹息,听到楚怀风耳朵里只有猫哭耗子的效果。狠狠的握拳砸向桌面,楚怀风放弃了等季凯偶尔想起来,顺便回来救自己一命的奢望。世态炎凉,想活命,还得靠自己……
「你到底怎幺样才肯甘休?!」深吸了一口气,楚怀风呼地站起身来!贴在他颈子上的剑彷佛有了自己的意识,竟然分毫不差的黏着他而起,并没有因他突如其来的举措擦伤他半寸皮肤。楚怀风再不谙世事也清楚自己遇见的是高手了……
「……没什幺,只是想请问小侯爷,西夏进贡来的御品,在武阳侯府的哪里?」大概是觉得对方已中毒,自己没有必要再举剑威胁了吧……一阵凉风掠过楚怀风的脖颈处,在后者回过神来的时候,剑已行云流水般回入鞘中。
「……什幺贡品不贡品的,我怎幺知——」不满的抗议道,楚怀风冷冷的回头,冲口而出的抱怨,却在看清对方的剎那咽在了喉咙里!世上的美男子不乏千万,但自己喜欢的类型往往只有一种,而身后的男子,不巧正对了他的胃口!坐着的时候还感觉不到,站起来就发现,对方比起自己还略高了一些,挺立如松的身姿凛然于后,不怒自威的压力油然而生。
灯下赏人人更美。裹在鲜红的嫁衣里,更体现出来者白皙光滑的冠玉面容。两道英雄眉浓淡适中,粗细恰到英而不莽的好处,修长的点缀着下方那双透出正气的杏眼。黑亮清澈的圆润瞳仁嵌在白玉光洁的底衬上,灵动的犹如会说话一般。挺鼻如削,薄唇勾勒着令人遐想的曲线,一头整整齐齐绑束的青丝隐隐约约随风逸出清新自然的水气,沁人心脾。
不能用秀美来形容的伟岸男子,修长的身形却处处散发着清俊的意味……
「小侯爷?」见楚怀风转身后便没有了动静,来者试探性的呼唤了一下,眉眼轻弯,笑如春风,温柔深处带有尚未融化的冰霜:「请小侯爷快些说出贡品所在之处,在下必不会为难您的。」
「如果我知道的话……早就告诉你了。」漠然的回答道,楚怀风轻轻别开头去,面颊在烛影婆娑中染上了一抹淡红。先不说自己贪生怕死,惜命如金,就算是冲着对方那张叫自己心脏没来由快了几拍的容姿,他也会头脑发热的把知道的全部悉数奉上。没办法……男色女色都是色,色字头上都有刀啊。
「莫非小侯爷是信不过在下?」如矩的目光审视着身体僵硬的楚怀风,来者端然坐回床榻上,横剑于膝头,声音冷了三分:「小侯爷放心……在下并非歹人,乃是奉皇上之命,追查贡品在运送途中失窃一事的御史。只要小侯爷肯将贡品奉还朝廷,皇上想来不会追究武阳侯的责任。毕竟……武阳侯是皇族血脉最近的一支。」顿了顿,他的手抚上领襟,缓缓褪下与自己气质不符的嫁衣,露出里面剪裁合身的暗红色长衫:「在下此番之所以采取暗访的手段,也是因为皇上不希望武阳侯私窃贡品的事情弄到天下皆知,落得律法不得不诛的地步。」
「……我听说民间盛传,当朝有四大御史微服民间,想必阁下就是其中之一了?」不安的咬了咬下唇,楚怀风暗暗替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爹捏了把冷汗,四大御史可不是闹着玩的,先斩后奏的御史令牌一出,武阳侯再硬的脑袋也扛不住啊!就知道前段时间,自己的老爹一脸奸笑的和亲信们秘谋了什幺,会瞒着自己,显然不是好事:「若爹真的干出偷盗贡品之事,我也不会替他隐瞒。只是……我确实不知道贡品在哪里啊!」那种烫手的山芋对方愿意暗中处理掉,自己当然乐见其成,可惜……
「小侯爷真的不知道?」微微一鄂,来者没有放过楚怀风脸上任何一个表情,见状,两道俊眉隐隐簇在了一起,低声沉吟:「西夏这回的贡不比其它,要只是金银珠宝,武阳侯拿去,皇上也不会介怀。但此次贡品中,有西夏秘宝『玉脂龙杯』,素有滴酒变药,解百毒的美誉。一旦被他国来使求用而取不出,恐伤国体…望小侯爷以大局为重,不要……」
「我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难道我不想活命吗!要是有那个解百毒的杯子,我干嘛还为喝了你下毒的茶而乖乖留在这里听你审问?!」对方怀疑的态度惹恼了楚怀风,好象是讽刺他单方面的示好似的,让他又羞又恨。从知道武阳侯又去强抢民女逼自己成婚开始,他积攒在心头的怒火一次性的决堤而出,一双眸子燃起了火焰,看也不看对方手里的长剑,他赶步上前,想也不想的坐倒在前者的身边,以手支颌,凉凉地讽刺:「御史大人不信的话,武阳侯府任你搜查,找到的话别忘了告诉我一声,让我也见识见识西夏的秘宝!哼……」
「……」大概是被楚怀风破罐子破摔的气魄震慑到了,来者呆呆的侧头凝视了他半晌,许久,才苦笑着摇了摇头,俊美的面容罩上了一层尴尬:「既然如此,在下也只有自己动手了。武阳侯府九进九处,有行宫的大小,短短几日很难搜查过来。所以,在下想请小侯爷合作,让在下暂时躲避在您的房中,以……以新妇的身份。」
「随便你……」懒得与他争辩,楚怀风随口答应道。接着,他反应过来自己听到的具体内容,险些咬掉舌头:「等等!你说你要以什幺借口——」
「……以小侯爷新娶的周节度使女儿的身份。」
「你哪里像女人——怎幺可能瞒得过去!」
「关于这方面,请小侯爷宣称,就说周家女儿被逼完婚,心有不甘,赌气关在屋中不愿见任何人就是了。顺便,叫周围的下人不得接近,否则新妇便以死相胁,如何?」
「……是以我的死来相胁吧……」斜了一眼对方手里的剑,楚怀风翻了个白眼,干脆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以掩饰心情大起大落,从鬼门关逃脱升天后的虚脱感觉。反正就是替对方作内应换解药,虽然心里不爽,可看在有美男子暖床的份上,也不算亏了。他要装自己的老婆不是正好同处一室,室中仅一张喜床吗……
「对了,还有一件事。在下听闻,小侯爷性好男色是吗?」犹如洞察了前者唇边不怀好意的坏笑意欲何为,来者依旧是恭恭敬敬的口吻,但搀杂了戏谑的笑音。
「……咳咳咳——」恐怕在毒发前,自己会先被口水呛死吧!哀怨的捶了一下床角,楚怀风的俊颜窘困得红的发紫,闪避着后者射过来的目光,他硬着头皮承认了以上众所周知的秘密:「是……是又怎幺样?!」对方武功那幺高,又有凶器在手,还怕自己夜半发难,狼性大起吗?!
「没什幺,只是屋内仅有一张床,怕小侯爷和男人共寝『心绪难宁』,便委屈您在地上将就几日吧。」浅浅地笑应着,来者合衣抱剑侧卧于软榻上,垂下的眼帘轻颤着合拢,英气的五官剎时柔和了下来,安祥的彷佛笃定对方会老老实实听从自己的安排似的。
「凭什幺是我睡地上?!如果你嫌弃我的癖好,大可自己去睡地板,求得安心吧!」傻傻的沉醉于男子的俊朗中,楚怀风理亏的抱着被子在地上铺开,幸好在躺下的瞬间,他想起来抗议了。
「……小侯爷忘了自己还要靠在下的解药活命吗?」毫无睡意的反驳由床上飘过来,虽然吐字清晰,但总有一股淡淡的倦意:「在下明日还要在府中奔波,若无问题,便休息吧。」
「……你还真有把握,难道就不怕我豁出去的向爹告发你吗?!」心越软嘴越硬,楚怀风昂头贪婪的扫视着青年的睡颜,不是滋味的抿了抿嘴唇:「好歹我也是有气节的吧……」
「……会抢人女儿逼婚的坏人,一向兼有贪生怕死的特征。」
「你都知道本小侯爷性好男色了,我怎幺会愿意娶女人呢!刚刚那个周家小姐还不是我叫人救走的——强抢民女的是我爹,我也是受害者吶!」
「……小侯爷既然识大体,不愿坏无辜少女的名节,想来也不会计较在下帮武阳侯免去灭门之祸的苦差事吧?」静默了一会儿,床上幽幽传来均匀的鼻息声,似乎说完这句让楚怀风无法辩驳的话,来者就沉沉入梦了。
小心翼翼的侧耳聆听了半天,发现对方真的入睡了的样子,楚怀风蹑手蹑脚爬起身来,伸手想要去青年的怀里摸索可能放解药的瓶子,但手指刚接触到对方的衣襟,就被电光火石间扣在了原处!心神一凛,做贼心虚的望向青年含着冷笑的清醒神色,楚怀风陪笑了两声,乖乖由对方桎梏如钳的掌下抽出被握痛的手来:「娘、娘子……你……你还没睡啊……」
「……请小侯爷不要做无畏的尝试了。」轻叹一声,青年合上眸子,收回手:「还有……身为男子,无外人之时,在下不愿被称为娘子……小侯爷唤我天宇便是了。我姓方,方天宇……」
「……御史大人的名讳,随便告诉别人不太合适吧?」悻悻的躺回地上,楚怀风裹起被子,闷声闷气的嘲弄道:「尤其是被我这幺个人人喊打的武阳小侯爷知道……」
「名字而已,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今后还要和小侯爷做几日扑水冤家,又有何妨呢?」方天宇不以为然的笑侃效果显着,因为唯一可以和他斗嘴呕气的人,在面红耳赤的听完之后,已经恨不能把自己憋死在被子里了!就在前者瞥到粽子般逃避现实的楚怀风而面露浅笑,准备挥手以掌风扑灭红烛时,猛地,一声蹩脚的猫叫在窗外响起,惊得后者由地上七手八脚的爬了起来!
「阿、阿凯……」急转直下的事态令楚怀风忽略了还有来邀功请赏的朋友,戒备的和警惕地瞪着自己的方天宇交换了一下眼神,见对方点头示意,楚怀风怨恨的咬紧下唇,一把拉开窗子,白了一眼不懈努力,叫个不休的「猫儿」:「别叫了!听到了……」
「你对恩人就这个态度啊,我可帮你偷渡过十一次老婆了!」不满的回瞪了他一眼,季凯没有意识到楚怀风神色里的伧惶,拧腰就要跃窗而入,情急之下,前者连忙出手,把窗子又关了起来!
「可恶……」压着嗓子哀号一声,季凯捂住和窗户撞个正着的自己的鼻子,愤怒的揪过再度开窗的楚怀风,扯着对方的领子蹿了进来:「你小子过河拆桥,杀人灭口啊!要是敢赖掉那十坛竹叶青的帐,下次你爹再娶十个八个老婆给你,我也不帮忙了!」
「你——你知道什幺……我……」焦急的想要解释,又想要遮挡住对方望向床边的目光,楚怀风两者难以兼顾,最终是又没把话说清楚,又叫眼尖的少年发现了床上的——男人!
「……我明白了。」郑重其事的拍了拍楚怀风的肩膀,季凯僵硬的眯起虎目,不屑一顾的盯着性命攸关,百口莫辩的朋友,冷冷的叹息道:「什幺都不用说了,朋友一场,我还不懂你吗?好好享受吧……那十坛竹叶青就当是兄弟我给你的喜酒了,不用送了,良辰美景,我不打搅了,咱们后会有期!」言罢,不等楚怀风张嘴,向床的方向帅气的抱了抱拳,季凯纵身,由窗子一跃而出,影迹快如夜鸠,迅速消失在月光下!
「……你还真不亏是理解我的好兄弟啊……」呆呆的目送着救星扬长而去,楚怀风的俊颜瞬间变化了数种颜色,由红到青,由青到紫,由紫到黑,由黑转白。
「你为什幺不向他求救呢?那少年的武功,绝对可以列入江湖十大高手之列。」默默地看着楚怀风精彩的变脸表演,方天宇在确认季凯走远后,好奇的轻声询问。他自己也没有把握,若刚刚楚怀风向季凯说明真相,那少年突然发难,自己是否可以全身而退,更别提再抢回人质了。难道说……楚怀风真的没有玉脂龙杯,在忌惮自己下的毒?
「……他从头到尾哪里给过我说明的机会……」从牙缝里逼出含恨的嗫嚅,后者没有看方天宇的表情,泄愤的扯过被子倒头就睡。而此时后者高深莫测的目光,也只有月色读得了。
静静地凝视着居然真的睡着了的楚怀风,方天宇轻盈的半坐起身子,屈膝侧望着对方不算安稳的睡颜。月色如水,淡淡的映照着后者的文秀与端正……不知不觉间,他已拿起了床上的毯子,扬手盖在了只卷走薄被的对方身上。武阳侯是公认的坏蛋,那个人的儿子自然也是众矢之的,向来在百姓中身兼「鱼肉乡里」,「强取豪夺」,「纵欲无度」,「卑鄙无耻」,「老鼠的孩子会打洞」等多项「美誉」。只是在自己眼里,
这样一个可以高枕而眠,坦荡入睡的青年,又能坏到哪去呢?他是大智若愚还是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