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千顷寒      更新:2021-02-17 01:18      字数:4750
  我突然觉得心口有些闷闷的,对桌上茶歇的众人说了一声,先下去休息了。毕竟,怀孕了,也不会招来太多的责怪。回头见到,安子玉和祖父相谈甚欢。
  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向了曼府的花园,看着满池塘的残荷,吹了些许冷风,想着再过些日子可以吃刚下来的藕了,终究是平复了心情,打算回去。感觉到身后有人走来,等我回首,人已经来到了跟前。
  “南儿,我以为再见不到你了。”陆展眼中藏着深深的感情,却让我感到害怕。
  我不想见你,但身不由己。我朝他微微点头,疏离的说道“妹夫,怕是认错人了。”
  “哎”他低低的叹息声,像是一颗粗粝的石子划在我心上。
  顿住想掉头逃开的脚步。我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比夏天的时候,消瘦了一些。
  我认识他一年有余,他是踌躇满志的,他是志存高远的,但却从未看过他叹气的样子。俊秀的眉头皱在一起,仿若晕染不开的墨。“你……”这是何苦。后面的话,终究是说不出口,也再无立场。终究是我爱过的人,难听的话说不出口,终究是放弃我的人,安慰的话我也说不出口。
  “青枝娘,你也听到了,娘做主的”二伯母的声音远远传来。
  我赶忙拉着他躲在假山后面,这二伯母本事个爱乱嚼舌之人,被她撞见我们独处,不知要编排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况且本来我们两家本就有些不对盘。
  “娘给逸民定做主陈家的女儿,与咱们还是有些高攀了。”婶婶剖为可惜的说道,“听说逸民在玩小倌,怪不得不近女色。哎呀,还总说我和南枝他娘绝户,呵呵,南枝又怀孕了不知道谁才是呢?”
  “哎,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坏人姻缘。”二伯母振振有词的说道,“要不是你去娘那里乱说,嫁给陆展的本该是南枝。”
  两个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我和他走了出去,四目相对,有些尴尬。
  看着他眼中满满的疑惑,我心中一动,刚要开口,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娘子。陆展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我看着不远处的安子玉,丢下一句“相公叫我。”变转身走向朝着向这里走来的人影。
  安子玉把外衣披在我身上,“天凉了,小心身体。”替我仔细的整理好衣服之后,淡淡的说道,“妹夫,你们是旧识?”
  我猛地一僵,看向陆展。
  陆展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淡淡说道,“自幼与曼府定亲,小时候在曼府借住,也算得是青梅竹马。”
  “妹夫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城?”安子玉深深看了我一眼之后,转看向他开口询问道。不适合的话题,就不要提了,安子玉很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
  “大抵半个月,既是祖父安好,我也需回去打理生意。”
  “哦,那么我们要先行一步了。我打算带着南枝去见见我外祖父,毕竟这是他的第一个外孙。”安子玉牵着我的手,轻轻的收紧。
  忽略掉陆展变得有些僵硬的神色,我坦然的看着陆展,就像他那时候和我说,他找到了他要找的人,要求我祝福一样。既然已是陌路,他也欠我一句祝福。
  “哦,恭喜你,南枝。”陆展说出这些话来有些勉强,但依旧是温和好听的声音,那是只有陆展才有的清冽如泉的声音,却相隔如此遥远。
  这山长水远的人世,我们终究错过,无可挽回。
  作者有话要说:
  ☆、罢官
  叔叔被罢官,当日被关进知府大牢,不得探视。
  这是离开前一日,听到的消息,它足够撼动庄严而腐朽的曼府。那时,我正在曼府,耐心听着母亲的絮絮叨叨,一如我出嫁前的那晚。我想大抵,一个孩子离开家,父母总会有诸多的不放心。
  觉得有些闷了,不忍心言明,便只好寻了个借口去花园散散心,路上瞥见不远处,一个仆人慌慌张张的在向总管陈英说着什么事情,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我只听到了四老爷,入狱,贪污几个字眼。
  叔叔在瞿阳城下属的瞿阳县做了县令,但并没有住县里的府衙,而是每日往返曼府。因为离的还算近,也就半个时辰的车程,况且祖母舍不得老幺的儿子,怕外面条件不好,在饮食住宿上受了委屈。
  我转身回去,告辞了母亲,带着灵儿离开已经初现慌乱的曼府。这趟浑水,不是我趟的起的。
  灵儿一直两边跑动,母亲身体调养用的药膳,全要灵儿亲自去买好,让伺候母亲的丫鬟偷偷加到母亲每日的膳食里。这样,我也渐渐的从灵儿嘴里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
  瞿阳县令,因盗用了修葺河堤的银子,被上面来的巡按查到,抓进大牢。很明显的栽赃,我笃定不是叔叔所为。他一向胆小怕事,况且瞿阳城第一世家的曼家,哪里用得到去贪污那些银两呢。
  但谁会去陷害叔叔呢,难道当初曼家知府得罪的人?所以祖父一从知府的位置上下来,身处暗处的人便迫不及待开始行动了。这些年来,曼家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很难判定怀疑的对象。亦或者,是……我心中微微一动,摇了摇头,压下心里荒谬的想法。那人已稳固了根基,没必要做出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来。
  毕竟,若叔叔被定罪,罪名可大可小。要是连坐的话,他的仕途也会受到牵连。没人会傻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无法理清思绪,索性不去想了。
  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主动去逃避,就能逃掉的。
  祖父派人来传话,让我回曼府一趟,言明家事紧急。
  这事儿,本不该我去,我一个卑微的妾侍,去了又能起到什么用。而那人更没必要去,他一个新上任的太守更不好搀和在里面。一个不当心,弄成同谋,反而落得一身麻烦。
  看着站在我面前的陈英,曼府的总管,我淡淡说道,“转告祖父,南枝一个妾侍,不好搀和官场的事儿,更不便随意出府。”
  我直接而没有余地的回绝,当初毫不留情的把我舍弃,现在想要让我帮忙,对不起,帮不了,也不帮。
  本来这话该说的委婉些,但一向沉稳老成的我,在看到曼家明明有求于人却依旧摆出一副傲慢样子,顿时语气不善起来。
  “老太爷让小人务必请大小姐回去,请大小姐不要让小人危难。”陈英是祖母从娘家带来的,祖母掌权,他自然鸡犬升天,坐了曼府总管的位置,养成了眼高于顶的样子。
  “你怎么这般不懂规矩,这里哪有什么大小姐。我是知府大人的妾侍,叫我一声姨娘便可。”我把自己撇清,一干二净。
  他似乎没有受过别人的这般待遇,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你……”
  不待他说出什么狠话来,我捂着肚子,叫灵儿把他打发走。“灵儿,送客,让长安把府上的大夫请来,我怕动了胎气。”
  一个健壮严肃的男子进来后把陈英带了下去。
  长安就是安子玉身边的随从,那日在画楼叫住我的男子。
  安子玉从府衙回来,我想他必定是知道我叔叔出事了,也定是从长安那里知道了曼府派人过来的事情。他却没有点破,我亦没有必要去解释,有些事情越描越黑。
  转日,看着和安子玉一同进来的父亲,有些愣住。我没有料到,为了叔叔的事情,父亲会亲自前来。想必,曼家可以动用的关系,陆家的京城的关系,都无法妥善解决叔叔的事,看来事情比料想中还要严重。当今皇帝肃清腐败,正是杀鸡儆猴的好时候,下面的官员怎会轻易松口。
  欧阳未央,安夫人,早在陆展他们回来时,就已经赶往京城,去协助操办安子玉外公的九十寿宴。安子玉的外公是京城第一首富,寿宴自然无可比拟。寿宴本是交给安子玉筹备,却因我怀孕耽搁了些时日。
  传闻,京城首富沈家人虽丁兴旺,涉猎官场却只有安子玉一个外孙。传闻,沈家老太爷定下规矩,沈家的子孙世代经商,不可涉足朝政。其中隐秘,不足为外人道也。
  此番我们过去,主要是肚中胎儿的缘故。毕竟,我肚子里的是安子玉的第一个孩子,沈老爷的曾外孙。沈老爷点名要见我,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爹爹是瞿阳城的师爷,祖父下台后,就成了安子玉的师爷。爹爹为人一向正直,这次换血并没有被换掉。
  “娘子,今日审案耽搁了些时辰,我便接了爹爹一同来吃饭。”安子玉温和的看着我,眉宇间带着温和的笑意。我知道他只是想给父亲一个到府上的借口。
  席间,无话。几次看到父亲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终究不忍心想要开口。这时灵儿却先一步开口说道,“老爷,姑爷,昨日小姐肚子不舒服,便吩咐灵儿请了大夫过来。大夫说小姐动了胎气,给开了些安胎的药,只要稳定情绪不太过忧虑,三日后出发想并无大碍。”
  “恩,娘子,要不是柳大夫离开了,可以请他过来。”安子玉拉着我的手,懊恼的说道。
  “南枝,你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吧?”父亲眼中满满的担忧不像是假的。看了一眼,站在身边替我说话的灵儿,心理微微流过一股暖流,这世上还是有人真心站在我这一边,替我考虑的。
  “大夫说最好不要受什么刺激。爹爹也知道,南枝一向身体不好。”我堵住了爹爹想要开口的话,不能辜负灵儿的好意,更不能对不起我肚子里的孩子。孩子,不是娘心狠,在叔叔和你之间,我别无选择。
  “恩,你好好休养”饭后,父亲拒绝了安子玉的挽留,执意回了曼府。
  我站在安府的门内,没有走出去。看着父亲有些蹒跚的背,弯腰进了一顶有些旧的轿子。心微微刺痛,是不是有些心狠了,只得把手放在了肚子上,告诉自己不可以心软。
  在商场上,我以沉稳而狠心著称。但面对自己的家人,却无法做到全然的冷漠。
  “娘子,天冷小心着凉。”安子玉牵了我的手,带着我往回走。我看着我们牵在一起的手,微微安了心。
  明日,我就要和他赶往京城了。那是一个更加喧闹,吉凶未知的地方。
  画楼里的事情,都安排了柳絮去弄。有她在,我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三顾茅庐
  从未料到,叔叔入狱一事,祖父、父亲甚至娘都出面了。我这样一颗被利用过的棋子,没想到反复利用的价值还挺高的,我是不是该庆幸呢。
  “小姐,夫人来看你了。”灵儿的声音里带着忧虑,看着她眸子里的隐隐担心和欲言又止。 我朝她点了点头,想报以安心的微笑却笑不出来,我躲在这安府,只要我不愿,谁也无法让我走出去,谁也无法勉强我去做我不愿做的事情。
  但我却无法阻止别人来找我。一批又一批,让我疲于招架。
  陆展陆家虽是在京城有些门路,到底是商贾之家,说话办事分量不足。安子玉就不同了,莫 说他太守的身份,他外祖父的地位更是不可小觑。
  当年,先皇还是平民,沈家已是一方首富,沈家从那时起就一直是先帝的后盾,给起义的军队提供钱粮。先帝登基后,一直有意扶植沈家,为表彰沈老爷的功绩,特别恩赐了一面免死金牌。听闻这块免死金牌,沈老太爷传给了他唯一的外孙女欧阳未央。
  当年欧阳未央因生病滞留在京城沈府内,没有跟随上任的父母同去。她的父母在路途中遭遇劫匪,不幸双双身亡。而躲过一劫的欧阳未央,自然成为沈老爷的心头宝。
  他们是想逼我,用我肚子里的孩子作为筹码,去换叔叔平安。毕竟,动用官银,罪过可大可小,新帝登基,肃清腐败,风口浪尖,极有可能会定为死罪,而杀鸡儆猴,极可能祸连全族。
  可他们忘记了,我在这偌大的安府中,只是个妾侍。一个连孩子都无法在自己名下抚养的妾侍,我若是开了口,和别人讨要了一样东西,是必要拿同样的东西来抵偿的。安子玉是我的相公,同样也是别人的相公。
  我只有我的孩子了,这个代价我付不起。
  “娘”,您怎么来了。我淡淡的看着比往常更加消瘦的母亲,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南枝,你脸色不是很好”母亲拉着我的手,声音里带着心疼。“你刚有身孕,在吃喝上要多上心”
  眼见母亲又要开始她的长篇大论,我及时制止住了,因为,关心越多,后面,我越狠不下心来拒绝她的请求。
  我知道她为了保住我,当年差点死掉。那时候母亲临近生产,下面却突然流血不止,大夫劝爹娘保大人放弃孩子,是娘亲撑着一口气,在床上躺了半月有余,勉强把我生下。她虽是保住了一条性命,身体却也从此虚弱下去,无法再次怀有身孕。
  “叔叔的情况怎么样了?”既然兜兜转转,母亲都无法开口,那便由我来开口好了。
  “南枝,你去求求安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