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开盖有奖      更新:2021-02-17 01:18      字数:4839
  寂四只觉得这个人眼熟,却记不得在哪里见过,又开始细细回想。
  疏桐手中不自觉用力,账本起了满身的皱纹,她只觉得心中惶恐,若真是如他们说的那样,她该怎么办?残忍地拒绝他?还是避而不见更为稳妥?
  疏桐踌躇了一番,竟然六神无主,当下她强迫自己镇定,该来得总是会来,莫名其妙地躲避不像是她,喜欢人没有错,被人喜欢也当感激,即便是身处不适当之地,也不能阻隔心中萌动的情意!尽管她还不能确定对静的那种感觉是否可以被称为爱!她深吸了口气,展平了账册。
  静已经大步迈了进来,一眼便发现了她,唤道:“疏姑娘!”
  疏桐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她盈盈回身,道了句:“静爷!”
  静手中捧着个盒子,和疏桐四目相对,却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瑰宝碰了碰静的手肘子。
  静方才回过神来,他的手指紧紧抓着盒子,喉结干涩地滑动了一下,这才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和雅静,他的语速有些快,却也字字清晰,他道:“疏姑娘,在下知道今日突然造访有些唐突,还望莫要见怪!”
  “静爷哪里的话,您到访,疏桐欢迎都来不及呢!快快就坐!寂四,看茶!”一句话打开了,疏桐便也活络了起来。
  静坐定,喝了口茶,才道:“疏姑娘,在下……哦,对了最近可有新酒出产?”
  疏桐连忙道:“静爷此番来得恰是时候,有一种青稞酒,还未来得及推出供卖,静爷可愿冒个险品尝?”
  “那是自然!”静喜道。
  寂四不敢怠慢,利索地上了酒和几碟小菜。
  静抿了口,细细品味片刻才下咽,赞道:“好酒,甘醇清香,酸中带甜,甜中带辣!闻之神清,尝之气爽。妙极!”
  疏桐心中喜悦,那青稞酒可是她的酿造技术呢,尽管于现代的工艺设备相差甚远但还是有独到之处的,她也尝试着品了口,觉得略微有些度数,不适于女子多品。便道:“静爷喜欢真是太好,如若不嫌弃,便将首度新品赠与静爷可好?”
  “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先谢过!”静又喝了几杯,才道,“不瞒疏姑娘,在下此番是专程来找你的!想来最近传得厉害,姑娘也定有所闻。在下今日确是来向你提亲的……为自己向你提亲。”
  静见疏桐双颊绯红,有些局促,忙道:“不过,你不必惊慌,在下此举突兀,但是颇为真诚,还望疏姑娘体察考虑。”
  疏桐的手在桌底下,反复虐待着一根手绢。她看着静的双眼,炯炯有神,沉稳期盼,心中竟不知如何作答,他待她是极为尊敬的,也从不越礼,却是一个难得的好人,心中有些动容,可她却万万不可答应的。
  左思右想,狠心回绝了吧,虽然心中有些遗憾,她知道一旦回绝了便会难过,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她脸上的羞却渐渐退去,终于可以回复冷静,她从静的眼中读到了万分的期待和紧张。
  疏桐一时间又如鲠在喉,似在挣扎着该怎么个说法,思虑了许久正开口道:“静爷……”
  “你先别忙着给予答复!”静打开了他的盒子,里面有一对晶莹剔透的玉镯,他拿出一只浅笑着递与疏桐,“五日后,静某亲自来等姑娘的答复,如若姑娘对在下无意,那么便将此家传玉镯还于静某便是!”
  疏桐被动地捏在手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总觉得说什么都会让他不安心。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静起身告辞,笑容依旧含暖,举止安然。疏桐送他至门口。
  瑰宝讪笑着,牵着那匹宝马,咕哝着:“走走!”
  那马就是站着不肯走,瑰宝尴尬地看看疏桐,解释道:“宝马就是爱摆架子!呵呵……”
  疏桐被他逗乐了。
  待他们走后,每个宾客离开的时候都会向她道喜,可她却一句也没听进去。她在这里没有父母,她能自己做主,可是却偏做不下这个主!
  寂四在她眼前招了招手,总算将她的魂魄给招了回来,疏桐没头没脑冒出一句:“寂四,你怎么看这事?”
  “依小的看,是天大的好事,您犹豫什么呢?静爷的为人侠义磊落,文武双全,器宇轩昂,家财雄厚,多少女人排队等着嫁给他都轮不到,更何况,他亲自送家传之物到您的手上还亲自征求您的意见,这是对一个女人多大的敬意?以他这样身份地位之人能谦虚到这分上,连我这旁观者都要感动得痛哭流涕了呢!”
  “真的?听到你这样说,反倒让我更加罪过了!”疏桐双眉紧促。
  寂四住了口,他还真没见过疏老板的脸色像今日那样愁云密布,眉间心上那揪心的烦恼才让他觉得那更像个女子。
  静一路上沉默。
  瑰宝瞅了他几眼,小心问道:“爷,您说句话吧!这一路一句话也没有,怪闷的!”
  静正色道:“你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吧。”
  瑰宝搔了搔脑袋不好意思道:“嘿,被您识破了!那小的就直说了,您犯得找用这么大的礼节去娶一个女人吗?”
  静打住马头打量着瑰宝,道:“你只会看宝,不懂看人!宝是死的,而人却是活的!如果她是一个贪财,爱慕虚荣的女人我会喜欢她吗?她的心用钱买不来,用恩义买不断,只能用心去换!”
  瑰宝悻悻地摸着脑袋,肃然起敬:“爷教训得是!”
  “回去嘴巴可得紧些!莫让太奶奶知晓!”静叮嘱道。
  马儿撒开蹄子飞跑起来,溅起满地灰花。
  静水山庄宛如一颗美丽的明珠镶嵌的山间,依山傍水,古木参天。
  雕刻着黑色雄狮的大门徐徐而开,两匹马飞驰入内。
  内校场处云煞同她的几个师兄在太奶奶的监督下苦练“剑雪飞星”剑阵,十人的剑阵庞大,却不乱,不知道太奶奶用他们来做什么,天天练,她每看破一层,没过几天他们便又精进一层,剑法精妙,可是那样进步神速的剑法却令人生怖,什么样的剑法要如此严肃到不能有一点破绽呢?
  忽然云煞一个趔趄跌倒了,天煞连忙撤剑,其余八人也立刻停了下来,只听太奶奶责骂道:“云煞!你怎么可以不专心!岂可拿性命当儿戏?”太奶奶将鞭子抽到了云煞身上。
  天煞最疼云煞了,也许是亲生兄妹的缘故,他毫不犹豫地上前同妹子一道受罚。其余八个虽然也对她很好,可是终是没有血缘关系来得亲,天煞的眼睛向周边一扫射:果然,庄主回来了!云煞才会分心!她总能第一个发现静!
  静轻轻拿住了太奶奶的鞭子,温和着道:“太奶奶,莫要动气,云煞不是故意让你生气的,他们也练了一天,累了难免分神,就让他们歇息吃晚饭吧!”静的语气有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命令,那命令不是被迫的,而是让人很乐意去听,去做,很温暖的感觉!
  太奶奶依言饶了云煞,苍老而锐利的双眼此刻却满是慈祥,她抬头抚摸着静微曲的长发,端详着轻道:“都这么大了!太奶奶不知道还能看着你多少天!今年怕是过不出头了!”
  静理了理太奶奶的鬓发,低头看着太奶奶道:“您又说这话了!太奶奶一定长命百岁的!”
  云煞的脸微红,悄悄跟着天煞走了,还不时回头看看静。
  静搀扶着太奶奶步入厅堂,太奶奶一边唠叨着:“静啊,你也二十有八了,什么时候让太奶奶抱上曾孙呐?”太奶奶虽然拄着拐杖,可是精神看起来依然矍铄!
  静听得心不在焉的,道了句:“应该快了吧!”心里却不自觉又记挂起一个人来。
  “你这话都说了几次了?太奶奶不依了,你今夜就将家传玉镯给了云煞吧,早些定下来,我这把老骨头也好安心!”太奶奶的言语凛然生威。
  静急道:“孙儿恳请太奶奶再宽限几日!”
  太奶奶狐疑地看着静,又瞪了瞪瑰宝。
  瑰宝搔搔脑袋,道:“天气真是好啊!”
  “你一定有事情瞒着我!”太奶奶一跺拐杖道,“都十几年了,你每次同瑰宝出去,回来有事情瞒着我,瑰宝准说天气好!是不是?瑰宝!”
  “啊?啊!老太君……”瑰宝张口结舌,他猛地打了自己的嘴。
  “瑰宝!你说!”太奶奶威风八面,一下子就让瑰宝投鼠忌器了。
  静低头在那里不语。
  瑰宝瞅了瞅静的脸色,口齿含糊道:“静爷……将一只镯子……给了……给了……京华楼的疏姑娘了!”
  “什么?!”太奶奶气得直跺地,“这么大的事情你怎能就这样一声不吭就做了主呢?”
  “太奶奶……”
  “唉,走走,去京华楼看看你的疏姑娘去!”
  “太奶奶……”
  “老身看看自己的孙媳妇不行吗?”
  “……今晚太迟了……改日吧。”
  “也罢,拣日不如撞日,明日重阳,我等顺道去京华楼吃顿过节饭!”
  静杵在那里哭笑不得。
  金秋送爽,丹桂飘香。
  农历九月九,重阳节至。
  家家饮菊酒,吃重阳糕,热闹非凡。
  京华楼里更是一派喜气,顾清特意安排了乐妓以娱宾客。
  宾客们则大多举家出动,到京华楼聚餐,其中男宾们纷纷购买鲜菊亲手插在妻子、女娃儿的鬓角,妻子则将茱萸别在丈夫、儿子的胸前,场面极为温馨感人。
  这头寂四正和一个老妇相拥啜泣,那老妇将一枝茱萸别在了他的胸口,据说可以驱邪招吉。疏桐猜测那个老妇应是寂四的养母了,重阳佳节,客栈里更为繁忙,反倒劳烦她老人家亲自过来了,疏桐看着颇为感慨,想到自己举目无亲,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倒也凄凉。
  她喝着茶水,倚栏小歇。
  金风细细,吹皱了满池的秋水,也吹得疏桐心里七上八下的,各种滋味总是伸出触须在她心头撞击着,不断地提醒着她。
  和黄天相约的日子渐近,无人过问也无人记挂,她带来的东西如此危险,为了不牵涉无辜,即便要她深入龙潭虎穴她也定要毁了那些试剂。还有静的提亲,她又该如何去回复他?
  念及静的温柔贴心,再度眺望楼内生意欣荣之象,心中孤立之感尤甚,她在此地看似融入得完好,却依然是个局外之人,除了妓院的嬷嬷,又有哪个女子是个当家的呢?大伙都敬而远之。
  忽地,一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她见静携同一老妇人小心地踏上了京华楼高高的台阶,她的心不由得紧缩起来。这佳节之日,她怎能不出去招呼他?!
  果然,寂四匆忙跑上来道:“疏老板,静爷和老夫人想要见您!您去吗?”
  疏桐这心里仿佛一直堵着一口气,让她不知如何自处,鸣的话依稀在耳边回响:倘若静殇魂向你提亲,你知道应该怎么做!静水山庄不能同京华楼有任何瓜葛!
  还没等她回答,却听得一个声音很利索地替她做了决定:“寂四,你出去告诉他,疏老板今日要同东家出去游山!”鸣一身白衣,轻装打扮,立在窗外,身姿拔然,自有一番不可言说的尊贵之气。
  寂四见疏桐不吭声,只好应了声出去招呼静。
  疏桐从窗格里小看坐在贵宾席位上的静,心中说不出的惆怅,见寂四在他面前嘀咕了几句,静的神色瞧不太清楚,只是隐隐能够感觉到他的怅然,他不停地对那个老夫人说着什么。
  “怎么?想下去见他?”鸣的声音冷峻。
  “如果我说是呢?你会阻止吗?”疏桐迎向鸣的双眼。
  “我不让你见他是为你好!别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鸣很平静,他的双手搭在窗台上,依稀可见那略微暴起的青筋,他很用力,为什么?
  仅仅是短短的一瞥,就有一种莫名的愁绪在疏桐心中蔓延滋长开来。
  仅仅是短短的一阵沉默,就如一盏茶那么长久。
  鸣打破了沉寂道:“走吧!游山去!那便算不上是扯了谎!”满是玩味地一撇嘴角,怎么看都像是一种嘲弄。他一手捏起疏桐的手腕,牵她下楼。
  疏桐大惊,仓皇想要挣脱,却是被掐得死死,撼不动分毫,她怒视着他,在此时此地,容不得她不服从!
  他牵着她的手腕,从高高台阶上走至一楼,走过静的身边,刻意让她同静相遇。
  见这情景,静蓦地立起身子,却被太奶奶一个拐杖打腿坐了下来,他眼睁睁看着疏桐走向门外,未顾得上说一句话。
  太奶奶拍了静的肩膀责怪道:“傻小子!你难道还看不出来,那个男人分明是摆给你看的!你别自讨没趣,那个姑娘是他的人,你就死了心吧!”
  “并非如此!”静激动地道,仿佛失却了魂。
  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