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开盖有奖      更新:2021-02-17 01:18      字数:4825
  她不知道还有何处可以逃,隐约觉得这里是唯一可以庇护她的地方,因为黄天丝毫不敢怠慢。可是这里却没有容她的地方,因为她只有十两!
  果然,顾清又道:“你,还有更多的银子吗?”他打量着她,目光尖刻得似要划开她的肺腑瞧个透彻。
  疏桐直视着他,这十银是她所有的财产,她道:“没有!这是我的全部了!”她的语调近乎凛冽,让顾清对其刮目,也让所有在场的男子心中一颤。
  顾清不再理会疏桐,转身走入了屏风背后。
  不久,他出来了。
  他清了清嗓子,打算宣布这京华客栈的合作主理商。
  所有的人都对京华虎视眈眈,他们目光灼热地盯着主顾。顾清扫视了桌子上的银票,钱庄的纸单中,疏桐的银子显得与众不同。
  全场寂静,众人翘首期盼的神色如彩帛铺一般多姿多彩!人群呼出的热浪滞留在京华楼上空,使得整个楼的空气热烘烘的,闷热不已。
  顾清的声音很洪亮,他道:“本次京华全场最高价三百七十万银,出价者为西平王姬三爷,次高价为三百五十万银,出价者为静水山庄的静殇魂,静爷!第三位为三百万银,出价者是……北里红院的慕容嬷嬷!”
  全场窃窃私语,此番客栈会与哪方有牵连呢?看这价格是非三爷莫属了,疏桐仿佛被遗忘了,方才人们对她的不可思议之感早已被炽热的宣布所取代。
  “顾大掌柜,您就宣布鸣爷的决定吧!”场下的人着急不堪。
  顾掌柜清了清喉咙道:“按照主人的吩咐,现在决定京华客栈以无价之价与之合作!”
  场下暴鸣起来:“什么叫无价之价?请鸣爷说清楚,这不摆明了找碴吗?”
  奇怪的是刚才所报的三甲之人中,竟无一个吭声的,鸣爷不知道何许人也,连脾气火爆谁都不卖账的西平王都保持沉默,大家也只好静候着。
  不久,屏风后再次透出那个懒洋洋的声音,像是喝了酒,谁都听得出他的醉意。
  大家都屏住呼吸,生怕漏听了一个词语。
  他道:“所谓无价,就是倾尽你的全部来换取和京华客栈的合作,也就是说有了京华必须放下自己的产业。大家都知道东风皇朝重商,京华客栈不允许有心怀二意的人参与运作!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有谁愿意?”鸣轻轻笑着,仿佛笃定了这些人的胆小。
  “这可真是过分,虽然京华楼为皇家第一楼,可是也犯不着冒这个危险牺牲自己的产业!”台下某老板窃窃私语。
  “可不是?牺牲自己的产业不说,还要归他所管辖,闹不好还要丢了性命!”
  “本来想觊觎一下京华楼的名头,现在看来想占便宜不是那么容易呢!”
  “他无非也是感觉到倾城客栈的威胁,才出此下策寻求全心全意的运营合作者!”
  “你们说倾城客栈和京华楼合作吗?”
  “不可能,你看那黄少从头到尾都没出过价呢!”
  “那丫头不是他的人吗?”
  “奇怪,若是他派这丫头出价,那不是对京华楼的嘲笑吗?”
  “……”
  静殇魂只自顾自地喝茶,脸上洋溢着一种笑意。
  他身边的小厮奇道:“静爷,这唱的算是哪出戏啊?”
  静道:“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不是静水,不是红院,更不是一个受猜忌从边关调回京的王爷!”
  那小厮就更加糊涂了,道:“同行是冤家,难道他是担心让倾城客栈给比下去?”
  静隐隐笑着,茶喝干了,他放下了杯子,随口道了句:“他怕是要折了凤凰的翅膀!”
  静抬头看了眼小厮,见他困惑的样子又补了句:“瑰宝,这个叫公开宣战,如果倾城客栈不入伙,那么只有随着凤凰一道死了!”
  瑰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那只凤凰是来自宫中的那只吗?因为市井中流传着这样一个消息,这个京华原本是朝中一位御厨的掌管,据说皇宫内有大人物撑腰,两年前传闻楼主毒害了大皇子,那个宫内的大人物害怕殃及池鱼,于是放着楼主不救,任他被满门抄斩,不久以后现任主人鸣便接手,小的实在猜不透其中的奥妙!”
  “传言就是传言,不足为信!”静口上虽这样说着,可是心里自有主意,倾城客栈是鸣接手京华楼之后冒出来的,怕是凤凰作为鸣折了她一个翅膀的反击呢!真是越来越不可思议。
  见得三个最大的出价者都一声不吭,毫不知情的疏桐闪现了一丝希望。
  这是最后的机会,她要抓住机会!
  在众人的沉默中,疏桐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她道:“我可以!我的十两银子,再加上我的命!”
  疏桐再次成了聚焦,连她自己都觉得诧异,那么多人各怀心思地打量着她,可她却没有他们肚子里那么多七拐八拐的肠子,她需先保得性命。
  四周安静得出奇,比方才顾清宣布答案那会还要安静。
  屏风一侧之人也皱了皱眉头,这个搅局的女人坚持不懈的精神令他印象深刻!他的头微微侧动了下,他的目光仿佛透过屏风投射到了疏桐的身上。
  他沉默了些许,方才开口道:“你的命都卖了,那你还真的是一无所有得彻底了,好吧!就是你了!”
  鸣爷一锤定音,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疏桐接过顾清递过来的京华楼印,焦了点红印泥,在众目睽睽之下重重地盖在了镶金的上等绢布上,也将她的决心重重压在了绢书上!她的手不自觉抖动,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紧张。
  这个印注定她的命也牵在了一个叫鸣的人的手里,也注定了她不平静的生活。
  她仿佛是在梦中,既感激上天对她的垂怜,又对未来的路充满彷徨。
  疏桐看着怒目的三爷,不知为何,心中充满愧疚,仿佛自己抢了人口中的肥肉一般。她眼睁睁看着三爷胸口急剧起伏着,对她的态度由轻蔑转为愤怒,他的眼神已经告诉她了!而她却一点挽回的办法也没有。慕容嬷嬷一副想扑上去咬死她的表情,让她不忍多瞧一眼。只有静,他在微笑着,仿佛在替她高兴,疏桐微微欠身向他施礼。
  人去楼空,偌大的京华楼寂寞地透着丝丝凉意,她熟悉着京华楼的环境,回想着顾清严厉的说辞,鸣爷懒散的身姿,三爷羞怒的眼神,还有那黄天离开时愤恨的表情……仿佛一箩筐都是惹不起的人。
  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着那些她不熟悉却十分危险的人,未知的东西都存有一种潜在的威胁感。
  疏桐立在楼外审视这样豪华的楼邸,心中各种滋味掺杂,她摩挲着粗大的圆柱,抬头望着狰狞的吉祥兽,是那么真实,火红的殿梁散发着淡淡的檀木清香,恍如在梦中畅游一座繁华而充满血腥的大殿!
  所有的好奇和浪漫的幻想,皆在逃亡的过程中消磨殆尽,现在的她犹如惊弓之鸟,警惕地望着周围的一切,在这里她毫无优势,仿佛八十年代的黑白电视机出现在二十一世纪的大卖场上!她需要将自己改装成彩电,同周围其他彩电一样!她漫步在偌大的楼中,双手轻轻抚过一尘不染的扶手,一步一步踏上碧玉雕成的台阶。
  她俯视着底楼富丽堂皇的大理秘色拼花腾龙纹,以及大厅中等级森严的金漆雕花红木圆桌,银漆雕龙檀木圆桌,黑色玄木麒麟兽阔席。每一物都散发着浓郁的霸气。
  中间是一个圆台称作月台,宛若莲花绽放,四周荡漾着热气袅袅的泉水,莲心刻词一首,以金漆装裱——
  金堂戚戚
  富贵荣华灼亭心
  雁过深闺
  孤啼飞痕无
  楚歌联营
  一袭千帐红
  残灯尽
  日沉西阁
  天涯不归途
  疏桐看着这首词,虽然一时间琢磨不出其中的含义,但是那股子悲凉、无奈、豪迈的意境还是令她心中大动,想来林逋所作的《点绛唇》与之比起来略显得清秀了,如果莲心的那首词可以比作一把苍凉的剑,驰骋战场,那么林逋的词则是一株坚韧的草,笑傲群芳。她轻轻念着,对着莲心的一词一句——
  金谷年年
  乱生春色谁为主
  馀花落处
  满地和烟雨
  又是离歌
  一阕长亭暮
  王孙去
  萋萋无数
  南北东西路
  她的思绪在这首词上兜转着。
  突然一个冷峻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你喜欢这首词?”
  疏桐回头惊见鸣戴着银色的面具,气息肃穆地立在她身侧,本想轻松应对,但感到对方杀气腾腾,话到口边又给生吞了下去,只挤出一个字:“是!”
  “和得不错,只是林逋少了分气魄,不适入朝为官。”鸣轻轻移动了步子,从她身边擦身而过,一身黑裳微微散发出瑞脑香的味道,这片刻的工夫竟引得她失却了心思,她看到他修长的手指上那枚扳指闪耀的不屑的光泽如同他嘴角扬起的笑。
  在恍神的刹那,他已至楼下,步出大门。坐上了由四人抬的拢纱轿子,她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他慵懒侧卧的姿态。他走的时候,街道上的人早已被清理干净!
  那是一个怎样的人?有那么多人伺候他,有那么多人忌惮他,他面具下的脸庞究竟是惊才决绝,还是丑陋无比?或许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救了自己的性命,无论他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事实无法改变!
  顾清送走鸣爷,回至疏桐跟前,面色依然铁青,目光依然犀利。
  疏桐迎向他,欠身道了个礼:“顾爷,鸣爷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顾清居高临下望着她道:“顾爷不敢当,你叫我顾清就是,日后你便经营好这个楼,鸣爷喜欢聪明的人,如若有什么差池,我便可直接取你性命,你可记牢了?”
  疏桐惶恐地点点头。
  “爷说,你的命或许只值十两银子,或许值更多!你没有任何资本启动这个客栈,这是爷给你的第一个考验。”顾清将一张字条递给她,他消瘦的脸颊散发出黝黑的光泽,有一种近乎残酷的神韵。
  疏桐接过一瞧,字体细致缜密,流畅飘忽,同那首词的字迹如出一辙,上书:无本金开张!她眉头一皱,心扑腾得厉害,这会否是一个刁难?他们既然能用银子来估算人命的价格,还有何不可?
  她看完字条,脸上表情惨淡,倘若第一关就“饮恨江湖”,她可没有“大侠请从头再来”的机会。
  顾清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将她的疑虑给毫不留情地打压回去。他带她去领东西。然后将她安置在沁园的一座精致的小屋子里面,和她的屋子遥遥相对的是一个蓝色外围的别院,叫做蓝苑。那是鸣的住处。紧挨着沁园的是伙计们的住处,叫做朴园。
  顾清将一包沉甸甸的东西递给她,道:“你可以通过这个赚取本金!”
  疏桐打开包裹,惊得眼珠子也快掉下来,里面赫然一颗硕大的土豆。
  这土豆是可以卖钱,可是谁会买那样巨大的土豆?即使卖了怕也卖不到好价钱。
  疏桐一筹莫展。她对着土豆发呆,全然没有留意顾清已经离开。
  她想着将梳子推销给和尚、将斧子推销给布什总统的故事,她想着能否将土豆推销给一个有钱人呢?她看着土豆,却想不到谁是有钱人。
  她花一个晚上熟悉这个楼邸的物资以及房屋配置结构,发现楼内还有许多食物库存,可她无法用这些东西将京华楼运作起来,一来京华楼需要开张,二来还没有伙计,而她又不能变卖任何楼里的器物。她只能变卖一个大土豆以及旗下的一系列小土豆。
  她想了一个晚上,一大早就着白纸写了一行字:“卖土豆!”
  她将这张纸挂在大门口,竟然引来许多人驻足观看,议论纷纷,大伙都觉得好笑,偌大的一个京华楼不开张卖起土豆来了?不久,消息遍及了大街小巷,众人纷纷探看卖土豆的京华楼,但无人询价购买。
  京华楼没有出示土豆,只是贴了张“卖土豆”的告示。
  两天后的一大早,疏桐将原来的字撤了下来,换上“只卖一个土豆!”
  于是又有很多人来观看,大家议论得更加厉害,为什么只卖一个土豆?那个土豆有什么特别吗?京华楼卖的土豆,没准真的很特别!于是陆续有人来寻价观看,但是疏桐一概拒绝。
  这件事情越来越被关注,是什么样的土豆那样神秘?为什么有人买而她却不卖?
  所有的人天天都来京华楼大门口张望一番,以期能够发现新的告示。
  这京华土豆的新鲜事越来越火,越传越远。
  过了五天,疏桐又换上了新的告示:“土豆只卖给一个人。”
  又没了下文,很多人都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土豆,要卖给怎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