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节
作者:冷夏      更新:2021-02-19 19:13      字数:4805
  院长明显地维护纪卓珩,认为冯善尧打人和温西月的那些传闻是事件原因。
  方娟给医务处处长使了个眼色,处长说道:“院长,虽然这次的事闹得很大,但总体来说对医院也不全是坏事。至少纪主任的一番话还是让我们得到了很多的认可和支持。他们也都知道,这件事不光是我们医院的责任,病人那方面也是存在问题的。”
  方娟说道:“是啊,至于说这次事件的起因,我觉得完全是韩秋梅无事生非。她来医院是来看病的,我们的医生没必要把自己的身家都让她调查清楚要她审核。她说我们的医生不尊重她,可是她无理的挑剔医生,作为病人她更没有尊重我们,却反过来让我们跟她赔礼道歉。我觉得这样传出去才会对我们医院不利,觉得我们医院太过于息事宁人,也不利于以后对类似事件的处理办法。而且那些传言尚未证实,对温医生很不公平。”
  讨论最后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严肃处理冯善尧和温西月,另一派则认为要酌情处理。
  严肃处理就是让他们离职,理由是这次的事和上次误诊的事也都是他们两个参与,不能再姑息。酌情处理的是让他们去跟韩秋梅一家道歉,记过批评。
  院长倾向于前者,他的考虑是在自己退休前给医院留一个清静的局面。
  纪卓珩反对这种处理办法,起身道:“这件事就是由我引起,而且我是副主任有责任管理好他们,但我没有,他们出了事我理应负起责任,请医院先追究我的责任。而且这件事受伤害最深的是温医生,这个处理结果对她很不公平。我认识她才几个月的时间,尚且能看出她是一个认真负责的医生,她在医院已经有几年,我相信对她的表现大家更是有目共睹。至于那些传言,我想只有无聊的人才会去关心。那些东西对她本人都没有造成影响,又怎么会去影响别人。”
  有人提出反对意见,“这样还不算是影响?”
  纪卓珩说道:“影响都是别人施加给她的,如果我们能够宽容一点,你会发现,这并不影响她在工作中的表现。”
  夏明晖也起身说道:“我同意纪主任的意见,温医生的确是一个难得的好医生。另外,对冯医生打人的事,我觉得也是情有可原。我们的医生被人这样欺负,如果我们不帮她反而还要去处罚她,未免会让人觉得寒心。”
  院长没表态,邓国远示意纪卓珩和夏明晖坐下,然后探过身到院长跟前,小声道:“院长,对冯医生的事还是要慎重考虑一下,毕竟是冯院长的儿子,咱们跟三院还有很多合作,处理太硬不利于相处。再说年轻人气盛,犯点错也是难免,以后多加管束就是。要不先给他们停职,观察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说。不然一下少两个人,他们的工作很难开展。”
  邓国远在医院做行政工作多年,对于处理人际关系问题很有一套,院长仔细考虑了邓国远的话,点头同意了。最后对温西月和冯善尧的处理结果是停职观察,纪卓珩被警告。
  步出会议室,纪卓珩不禁有些失望,并非对自己的处理结果不满,而是觉得院方在权衡之后的这个处理结果还是让人情世故凌驾在了原则之上,连让他尊敬的院长也不例外。一时间,他觉得有些难于平静,却又只能接受。
  这种认知让他很压抑,可被压抑的又岂止他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天冷,注意保暖各位,感冒真的很难受。下午还要去打针。。。。
  ☆、26
  纪卓珩和夏明晖回到办公室,科室里的人差不多都在,全都把一肚子心事摆在了脸上,只是唯独没有冯善尧和温西月。纪卓珩看见冯善尧桌上的箱子和收拾了一半的东西没说话,夏明晖说道:“你们都在这病人怎么办,通知一会儿就下了,不是什么大事,都去忙吧。”
  夏明晖打发了办公室里的人,叹了口气,说道:“纪主任,这事也别往心里去。”
  纪卓珩点点头,说道:“不会。”
  夏明晖瞅瞅冯善尧的东西,又说道:“这个冯医生啊,人才是个难得的人才,就是太冲动了。这次的事也让他有个教训,以后慢慢会好的。”
  纪卓珩原本没什么情绪,听夏明晖这么说却笑得有些勉强,以后是越来越好还是越来越糟,在他看来似乎并不乐观。“我今天早点回去,辛苦夏主任了。”
  “没事。”
  纪卓珩换下工作服,穿上自己的外套给自己下了班。出了门诊大楼,他四处看了看,想找一个地方,找一个能让人清净的地方。他自己也说不清此时的心情到底是什么,可心里就是一直想着一件事,那就是今天这个处理结果对温西月是真的不公平。
  他要找的是温西月可能会在的地方。
  纪卓珩向医院广场的喷泉走去,绕过喷泉就是那块刻着“仁心、仁德、仁术”的大石头,而温西月就站在那块石头前,正对着它发呆。
  看到她,纪卓珩将眼神投注到石面上的那六个字,他想,他此刻是明白温西月在想什么的,‘仁心’,不是人人都有的。她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就是因为这个,而她正在对北江医院的医训产生质疑,进而对北江医院产生失望。
  又有人在石头前拍照留念,温西月带着一份沉重的心情给人把地方腾出来,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纪卓珩。
  温西月从纪卓珩的眼神中知道了自己刚才的情绪已经全被他看见了,也就没有掩藏,平静得接受他的注视。
  北江市的天气总是阴的,没有了阳光的映衬,所有的景物都像是被蒙上一层淡淡的灰色,所有的颜色都不明丽,灰暗的格调,就连笑容都是被水汽抹淡之后的,带着时间的痕迹藏起一些难言的往事。
  纪卓珩以一个知情者的身份站在那里,站在阴沉的天空下,像以往一样平静,似乎为了衬托这种天气,温西月从他身上看到了他的另一种心情。
  温西月收回视线,又转过脸看向石头前留影的那一对夫妻,淳朴真挚的笑容,可当温西月再看到那几个字的时候,觉得这笑容真是白费了。
  “你是在怀疑自己还是在否定自己?”纪卓珩走到她身边,跟她一起看着那几个字,问她。
  “都没有。”
  纪卓珩转过脸看她,依旧静无波澜的面容,眼中多了几分疑惑。
  “我没有怀疑自己做医生的决定,也没有否定自我。”
  “可你在对医院失望。”
  “我是对人失望。名声不好就是错,偏偏我不能去解释,谁让我真的做过。可他们不知道,其实我是……”温西月突然停了口没再说下去,这件事她不想去提,每次想起都会情不自禁地就去想万一那天晚上不是一个人,而是好几个,她该怎么办?
  温西月很烦躁,这种烦躁让她很不安,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她又在想,那天晚上到底是几个人。
  纪卓珩奇怪地看着她,直觉刚才她说的事让她很不舒服。
  “别想了,放松。”纪卓珩扶住她的肩膀,担心地看着她,劝她。
  肩膀的力量让温西月暂时恢复了精神,等她看到纪卓珩眼中的理解时,竟然哭了。
  她第一次,在一个完全不知情的人面前因为那件事流泪。潘育说她是酒后乱性,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她也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定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也就因为这四个字,她成了别人眼中生活不检点的女人,一个该千夫所指的女人。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这十年过得有多辛苦,多难听的话我都听过,我以为会慢慢好起来,可我始终不敢去想那件事。真的很怕是我自己想的那样,我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纪卓珩对温西月的表现很出乎意料,一直以来她都表现得很淡然,他以为过去的事对她来说早就过去了,再或者她的坚强足以让她继续无畏地去面对。原来,她也只是强装不在乎。
  这跟他,是一样的。有一段不为人知又不堪回首的过去,对于谁来说,都像是一颗定时炸弹,突然地就会给人致命一击。只是她的更摆在了明处,时间没把她的伤痕抹淡,反而留下了更清晰的痕迹——一个孩子,流着她的血跟她血缘相依,同时,又时刻提醒着她及她周围的人,她有过一段难堪的过去。
  纪卓珩把这种惺惺相惜化成了理解,说道:“都过去了,你现在很好,真的。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陪陪孩子,等你回来,要做的事很多。”
  温西月簌簌落下的眼泪有些沾到了睫毛上,听到纪卓珩的话她抬起眼睛去看他,因为泪珠压着睫毛,她眼睛只抬到一半,看清的只是纪卓珩坚毅的下巴和紧抿的唇角。
  她其实对于医院的决定很委屈,她什么都没做竟然就被停职了。
  纪卓珩瞅着眼前哭得一脸委屈的温西月,稍稍动了恻隐之心,用更为肯定的语气说道:“你很快就能回来。”
  温西月又委屈地掉眼泪,微微垂了头,将唇角绷得紧紧的,跟自己较劲。她跟温灿保证过,自己会坚持,所以,不能轻易地就说出自己要辞职的话。不然,她没办法补偿这些年对温灿的亏欠。
  纪卓珩不知道是不是看穿她的心思,微微低下头,瞅着她的表情,看着她,慢慢松开了一直扶着她肩膀的手。
  温西月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跟纪卓珩说了声再见,一个人出了医院大门。
  温西月沿着马路走了很长时间,突然觉得自己无所事事,这份心理上的空荡让她很茫然,离开了医院她突然变得没有方向。
  纪卓珩开着车从医院出来,打算回家,开了一段之后看见温西月还一个人在路上失魂落魄地走着,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在后面跟着她。他知道,以她的个性不会出什么事,但很奇怪的,就是想跟着她,看她会去哪儿。
  因为开的慢,纪卓珩的车被人催了好几次,无奈只好把车开过去,在前面的街道上找了个可以停车的地方,等着温西月。
  不出所料,温西月从他的车旁经过根本没注意到他,仍是心不在焉地往前走。纪卓珩把车停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跟上去。
  温西月其实没有目的,当她经过一所幼儿园的时候,下意识地停了脚步,里面有孩子在老师的带领下在院子里玩耍。都是一些三四岁的小不点,叽叽喳喳地,有的在哭着喊妈妈,哭得人揪心。
  温西月看着他们,想到了温灿,温灿上幼儿园的时候她在北京上大学,一年只能有两个半月的假期能陪着她。她时常担心温灿会因此跟她生疏,可是没有,温灿从小到大都很黏她。每次分别的时候,都是她哭得死去活来,温灿则笑嘻嘻的跟她摆着小手说再见。为了能亲自照顾温灿,本科一毕业她就考回了本省,在北江医学院继续学习。
  温西月在幼儿园门前看了很长时间,纪卓珩知道,她接下来会去温灿的学校。
  因为时间早的缘故,温西月到温灿学校的时候还没放学。学校墙外是花坛,种着各色的蔷薇花,温西月坐在花坛边上垂着头等时间。
  纪卓珩把车停在马路的对面,摇下一半的车窗看着对面花坛边上的人。温西月一直垂着头,这个姿势保持了很长时间,一动不动,跟喧闹的街道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许是这些日子习惯了跟她一起工作,纪卓珩对她的日常习惯也有了些了解。不爱扎堆,不爱凑热闹,跟谁都客气,笑得时候绝不会把嘴长得很大,很多时候那笑容都浅的几乎看不出来。跟人对视的时间不会超过五秒,如果五秒以上那对她来说一定是重要的事要不就是不满意了。可她不会直接跟你吵,而是看着你温声温气地跟你说,说得你明明心里就有气却发不出脾气。
  纪卓珩抿着唇角笑了,她其实就是一个小女人,却把自己装进一个大女人的身体里,再紧紧的包裹住,用柔软的外表去抵御外面的惊涛骇浪。实在受不住,就哭了。
  纪卓珩对温西月的这些了解都是在工作中形成的,因为温西月在办公室坐他对面,他也就习惯头都不抬的就把工作交代给她,想起什么了也是直接张口就问,连名字都不会叫。而她也会很快地就给出他想要的答复,总体来说,在工作上,两个人配合算得上默契。至于她那些私事,纪卓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