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
冷夏 更新:2021-02-19 19:13 字数:4785
。现在,病人家属没有处理善后事宜办出院手续而是哭着要医院给说法。
温西月心头一紧,去了办公室。办公室里难得的人齐,可都是一张张肃静凝重的表情。温西月知道,本就是误诊的病人,当班的医生又是主治医生在抢救的时候找不到,是很严重的工作失误。
冯善尧是在温西月后面进的办公室,见到他,众人的视线顿时都投射了过去。还没人开口,冯善尧便说道:“这次是我工作失误,所有的责任我来承担。”
旁人都面面相觑,陈为民表情微动,故意低头用推眼镜的动作掩饰了自己脸上那一抹淡淡的微笑。
夏明晖说道:“先不用着急揽责任,这事院里会先调查的。当务之急还是安抚家属情绪。”
“我现在是她丈夫的主治医生,昨晚是我当班,所以是我的责任。我会向院里做解释。”冯善尧又转向纪卓珩,说道,“谢谢,纪医生。”
“不客气。”纪卓珩的眼神从他们二人身上带过,冯善尧一副疲态,直接揽下了责任,而温西月情绪平淡,从进门就不置一词,更像这事跟她没关系。对于她的漠然,纪卓珩觉得有些不应该,之前她跟陈为民的谈话还是一副义正词严的样子。
是温西月趋利避害还是他二人达成了共识?其实这些事与纪卓珩都不相关,只是闪过这些念头,想到他二人之间的关系,纪卓珩心里又多了几分冷眼旁观的心态。
何主任不在,科室里的行政工作就暂时由两位副主任负责,当班医生失职那当班的副主任也要负管理失责的责任,当然,冯善尧主动揽下病人那方面的责任,管理失责的责任就显得轻多了。
温西月悄悄打量了陈为民的神色,对冯善尧的这个行为他很满意,因为,昨天当班的副主任是夏明晖,两下里他都能少担很多责任。
办公室早会后,温西月打算换上工作服去院长办公室,脱下外套拿手机的时候把口袋里的东西一起带了出来,温西月低头一看,是温灿昨天要送人的那块巧克力。温西月弯身捡了起来,起身时,正好纪卓珩也过来拿衣架上的工作服。
纪卓珩拿过工作服直接转身走开,温西月都没来得及打招呼,转身想叫住他又停住了,将巧克力又收进了口袋里,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没必要特意去说,换上衣服直接去了院长办公室。
她进去后看见冯善尧先她一步,而且副院长也在。
院长问她,“你也是为那个误诊的病人?”说完还看了眼冯善尧。
温西月点头,说道:“病人被误诊三个月,是我工作上的失误,我工作不认真而且对病人的态度有问题,对他一开始就疏忽了。耽误了病人的治疗。”
院长点头,“这个问题我们已经了解过,虽然病人情况比较特殊,容易引起误诊,但这也从侧面反映出我们的判断能力还不足。另外,就是我们的态度问题。不管对于什么样的病人,我们都应该及时给予重视。这次就是一个很好的教训。更何况家属不会问你为什么会误诊,他们看到的只是结果,而且会直接认定为病人是由误诊而去世的。医生中间做过什么样的努力,他们是看不到的。”
院长态度平淡,却也承认了温西月工作中的不足。温西月默默地听着,虚心地接受了院长的教诲。“是,我以后会注意自己的工作态度。”
冯善尧听后,眼神闪向静立的温西月,看见了她默然的侧脸,心里有些不忍。说道:“病人入院时就已经是癌症晚期,虽然没有及时诊断出来,但手术即便放到三个月前,对病情也不一定有完全的帮助,现在给他做手术就是在挽救。我是他的主治医生,而且昨晚是我应该当班,责任我来承担。”
邓国远静静地思索温西月和院长的话,想着怎么解决这个棘手的事情。冯善尧是他引进的,理应妥善处理他的这次失误,既要顾全医院又要照顾他。邓国远随着温西月的话一下一下地点头,听到冯善尧突然开口忍不住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沉吟着出声道:“责任肯定是有的,可关键是现在病人家属的情绪,她从一开始就咬定咱们医院误诊,传出去别人也只会说咱们医院部分医生的医术有问题。可如果让她知道咱们的当班医生无故缺诊,这传出去恐怕就不好听了。别人不但会认为咱们医院的医生素质有问题,而且还会说咱们医院管理不善。这就不是个别医生的问题了,而是医院的问题。所以,咱们得慎重。”
邓国远说话抽丝剥茧,将问题细细分开成医生和医院两个部分,将责任全部归到了医生身上,同时,又意在回避昨晚主治医生缺诊的事,只承认误诊。
院长仔细思考了邓国远的话,从医院大局来看,他承认邓国远的话有道理,却又觉得这么做似有不妥。
冯善尧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在院长还未开口时说道:“院长,昨晚的事完全是由我私人的原因造成,我会跟外界澄清,跟医院没有任何关系。”
“你先不要激动,外人是不会管你怎么说的,他们只会在意自己的看法。他们还不知道主治医生缺诊的事,完全没必要自己捅出去。这件事,我们医院内部自己处理就行了。”邓国远劝住冯善尧,饶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让他不要再冲动乱说话。
冯善尧明白,他是由邓国远引进的人才,如果他出了事,邓国远也难向医院交代。他不得已闭了嘴,看向沉默不语的温西月。
温西月站在不算宽敞的院长办公室里,由于外面还是阴天室内光线并不明亮,老式的办公楼还铺着几十年前的那种木地板。两架大的书架占据了半壁江山,石英钟摆动的时候发出的嗒嗒声都听得很清楚,这一切都使得这间办公室更阴暗狭窄。整间办公室在透出一种肃穆的严谨时又散发着一股腐旧的官场味道。
两位院长和冯善尧分别坐在三组沙发上,半隐在光线里,半明半暗像是三座雕塑都陷入了沉思。温西月觉得自己就像摆在他们中间的那个茶几,完全在光线的照射下,一举一动全都被看得清楚。
温西月知道这一关是必须要经历的,而且她本来就是来实话实说的,也就做好了被牺牲的准备。“邓副院长说得对,现在是关键时期,而且这件事由误诊引起的,作为他的负责医生,我责无旁贷。”
邓国远深谙人情世故,听温西月这么说就知道她不会攀扯其他的原因,满意之余又赶紧安慰道:“温医生,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你,责任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谢谢,副院长。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下去了。”
温西月始终都很平淡,可冯善尧知道,她的这种平淡其实是无奈之下的沉默,自己主动承担跟别人要你承担是两回事。温西月走后,他跟了出去,在楼梯上叫住了她。
“为什么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陈主任难道没责任吗,为什么不把他说出来?你以为你替他抗下责任他会感激你?”
冯善尧很激动,对温西月这种不辩解的沉默态度看不惯,一出声便指责她。
等冯善尧发泄完,温西月才淡声道:“医院会调查。”
温西月的冷淡让冯善尧的一腔热火顿时熄灭了,她的冷淡坚硬让他很窝火,可还是忍不住提醒她,“温西月,你想过没有,你现在是住院总,如果医院真的因为这件事追究你的责任,你可能会被延长住院医的时间甚至失去留院的资格。你也知道现在是医院的特殊时期,他们很有可能会为了挽回声誉而加重对你的处罚,这是你想要的吗?”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冯善尧忍不住又提高了声音,“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温西月定眸看向冯善尧,微微冷了音调说道:“冯善尧,你没有听明白邓副院长的话吗?他说的很对,越是特殊时期医院越要权衡轻重,我知道自己有责任,我不会逃避。如果你觉得自己也有责任,那你就去承担自己的责任。我跟你的是两回事,所以,不用你来替我承担责任。”
冯善尧像被温西月抽了一记耳光,脸上火辣辣心里却凉飕飕,使劲攥住了拳头才稳住脚跟,沉声道:“一定要这么固执?”
温西月没回答他,神情漠然地转身下楼,在转角看到了楼梯上站着的潘育。看到她,潘育收起脸上的伤心之色,神色轻淡地从她身旁经过上了楼梯。
冯善尧没想到潘育会过来,脸上未及收回的晦涩让他有些难堪,侧转了身体努力平复情绪,问她,“你怎么也过来了?”
“我要是不过来,也不会知道你来为她承担责任,可我还是晚了一步。”潘育脸上露出失落的笑容,说道,“阿尧,你昨晚是不是去找她了?”
冯善尧转过脸,神色冷峻地回避了潘育的视线。
潘育愀然一笑,像是自语又像是对冯善尧说,“我就知道,只要她出现你就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机会,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放弃找她。可你知不知道,你跟她不可能的。”
冯善尧放在木质楼梯扶手上的手倏地狠狠攥紧,指间的骨节跟脸色白的吓人。“我知道。”
“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你跟我都已经订婚了。而且为什么要帮她承担责任,你这么做对你对医院有什么好处?你才刚来医院,有没有想过看重你的邓副院长?你现在出了这件事已经让他很为难了。你还主动跑来承担责任,让他怎么办?”
冯善尧不由得看向潘育,她一向温柔体贴,因为家境好总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没想到也能说出这些话。“潘育,我以为你不懂这些。”
潘育脸上一凛,回道:“是你不懂。她根本就不领情”
说完这句,潘育独自负气离开。她有什么不懂的,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耳濡目染的还少吗?她不表现出来是因为不需要,她想要的东西还需要去动这些心思吗?可冯善尧,真就是她的一个例外。
潘育愤懑地回到重症科,看到邱玉珍还守在监护室外哭,心里为冯善尧的事烦躁,又怕她老在这儿待着会知道昨晚冯善尧不在的事。不耐烦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对她说道:“邱玉珍,你别在这哭了,回去先办理一下后事吧。”
“我不在这我去哪儿,我男人就死在这的,我得给他讨个说法。不能人被你们治死了,我还得给你们这么多钱,我去哪儿找那么多钱。”
“你丈夫不是我们治死的,你的钱也不是给我们,是给医院用来支付治疗费跟医药费。你丈夫是突发器官衰竭死的,我们尽力了。”
邱玉珍很执拗,根本听不进潘育的话,一直重复人是他们治死的。“你们医生都这样,那个陈主任后来就不见人了,昨天抢救我男人又给换了个医生,你们就是糊弄人。老这么换医生,又没个人出来交代,我得讨个说法。”
邱玉珍起身要走,潘育急忙拉住她,邱玉珍奇怪地看着她说道:“你拉我干什么?”
潘育紧张地问道:“你去哪儿?”
“我去找你们院长问清楚,到底是谁的责任,为什么总换医生。”
潘育更紧地抓住邱玉珍的手,赶紧解释道:“你先别着急,你听我说,昨天来的那个医生他医术很好,这个医院里都知道。只是,你丈夫的病是晚期了,之前还……还误诊,跟换医生没关系。”
邱玉珍怔怔地看着潘育,又哭了出来,“就是因为误诊,我男人才死的。”
潘育松了手,心里也松了口气,只要她认定是误诊,就跟冯善尧没什么关系了。
北江市进了雨季,大雨通常会在午后和半夜突然而至,夜里温西月被外面的风声吵醒,温灿翻了个身趴进了她怀里,被子被她踢掉一半。温西月给温灿盖好被子想起客厅的窗户还开着,起身去关窗户,闪电让屋内外黑昼交加,温西月在窗户下看到了冯善尧。雨下的很大,甬道边上都是刮下来的树叶,被雨水冲的堆积到一起,她不知道冯善尧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雨,总之,冯善尧站在她家楼下,身上已经湿透了。
吹进窗子里的雨打湿了温西月的脸,温西月躲了一下,下意识地去关窗。雨滴被风吹得打在窗户上噼啪作响,可想而知,外面的风一定很大。温西月看着窗外模糊的人影睡意全无。
早上下楼后,温灿看着地上的积水和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