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冷夏      更新:2021-02-19 19:13      字数:4832
  纪卓珩看着眼前这个机灵的小姑娘,蹲了下去与她保持平视,认真地说道:“认识,你叫温灿。”那次在手术室,他在温西月的来电显示上看到的名字。
  温灿顿时眉开眼笑,两颗小小的酒窝出现在脸颊上方的颧骨处,配上她婴儿肥的小脸十分可爱。“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办公室里的人我都认识了。”
  “纪卓珩。”纪卓珩还把手伸了出去,温灿笑嘻嘻的把手放进纪卓珩的手里上下晃了晃,满意地说道:“你好,纪医生。”
  “你好。”
  温灿脸上的红疹已经消失了,可脸颊还有些潮红,纪卓珩握着她的手发觉她皮肤表面的温度略高,想起午饭时,温西月说过孩子还在发烧,就抬起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确实还在发烧。就问道:“还在生病,怎么跑出来?”
  温灿呵呵一笑,不在乎地说道:“低烧而已,做了血检,没事的。”
  “那你跑出来,护士和你妈妈知道吗?”
  “不知道,我以为我妈在办公室。”
  “找她有事?”
  温灿摇头,然后坐在纪卓珩对面的位子上等温西月,纪卓珩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然后坐回办公桌看病历。
  温灿跟他道了声谢谢后就玩儿自己的。她很安静,没再玩儿那些模型,纪卓珩看完一份病历抬头去看她,她不知从哪弄来的药片,在桌上不停地变换图案,正玩儿得不亦乐乎。
  纪卓珩拿过一粒药片,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是用来退烧的药片。他看着对面的小姑娘,心里顿时有了想法。
  “温灿,这些药是你的吗?”
  温灿抬起眼看了看纪卓珩,又垂下眼,没回答他,而是把桌上的药片都划拉到了一起,装进小塑料袋里。
  纪卓珩唇角微扬,没有生气,看着她继续说道:“你不想出院。”
  温灿抿起嘴,把装好的药袋捏在手里,一双眼睛聚着光防备地看着纪卓珩。
  纪卓珩好笑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会拆穿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温灿马上问道:“什么条件?”
  “听医生的话,按时吃药。”
  温灿情绪慢慢萎靡下去,变得没精打采。纪卓珩问她,“怎么了?”
  温灿闷闷地说:“病好了我就得出院,出了院就得去别人家里住,好多天都看不见她。可我要是住院的话,她一天能看我好几次。”
  纪卓珩看着温灿,被她的话触动,温灿没有父亲,就只有温西月一个人照顾她,可偏偏温西月又很忙,她才想出这种办法。同时心里又不禁好奇,以温西月当时生育的年龄,她是怎么教育孩子的。温西月含蓄内敛,可她的女儿却是活泼机灵,比一般的孩子有主见,任性却不乖张很有礼貌。只是,他不明白温西月为什么要一个人生下她,一个单亲家庭,真的对孩子好吗?
  纪卓珩要说的话被推门而入的人打断,他向门口看过去,是冯善尧。
  只是冯善尧的眼神落到了温灿身上,这张跟温西月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险些让他崩溃,他身体里的血液像是逆转了一样,他觉得那个念头很恐怖,却抵挡不住它的形成。他以为温西月就算结了婚生孩子,孩子也才一两岁,没想到当年她竟然怀了孕,还把孩子生了下来。
  温灿奇怪地看着冯善尧,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眼神又不友好,就从椅子上挪了下来,往桌边靠了靠,朝着他小心地说了句,“我没动过你的东西。”说完还求救似的看向纪卓珩。
  纪卓珩也觉得纳闷,冯善尧看温灿的眼神不只是奇怪,是惊讶甚至惊怒。纪卓珩不由得站起身,温灿又往他那边靠了靠。
  “冯医生?”纪卓珩叫了冯善尧一声。
  冯善尧看向纪卓珩,眼神又挪回他身边的温灿身上,脸色很难看。声音干涩地问,“纪医生,你认识这个孩子吗?”
  纪卓珩从冯善尧的眼中看到了些故作的掩饰和别样的期待,他不知道冯善尧的期待是什么,只是照实说,“是温医生的孩子。”
  冯善尧听到自己心口‘砰’的一声,很疼,这一瞬间,他所有的希望都倾塌了。
  温西月在病房没看到温灿,一路跑回办公室,可还是晚了一步,冯善尧知道了。当她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冯善尧眼中的质问几乎让她没有勇气进门。
  当年她们家被迫搬家,几乎跟所有人断了联系,冯善尧的出现,她早就该做好心理准备的。只是一开始,冯善尧也装作不认识,她才以为能一直这么心照不宣下去。
  可事实上,并不是。
  温西月在门口止步不前,脸色苍白冷清,朝里面的温灿招了招手,说道:“出来。”
  温灿犹豫地看着温西月,不想动,温西月望着她,脸上不由得又冷清了几分,心里也杂乱起来,再次开口声音也冷了下去,“出来,跟我回家。”
  温西月一向不温不火,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纪卓珩觉得怪。其实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直有,那就是温西月只要碰上冯善尧情绪就会波动很大,同样,冯善尧也是。
  温灿默默地看向纪卓珩,像是在暗示他什么,纪卓珩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他从温西月的表现中可以看出,她现在的情绪很糟糕。纪卓珩拍了拍温灿的头,温声道:“回家吧,这个送给你。要听话。”纪卓珩把她刚才玩儿的心脏模型拿给了她,后三个字又偷偷跟她使了个眼色。
  温灿接过心脏模型,又往冯善尧的方向瞄了一眼,才讷讷地挪着步子走到温西月身边。
  温西月牵过温灿的手要带她走,冯善尧突然抓住温西月的手用力将她留住,温西月扭头表情不耐地看他,发现纪卓珩的眼神停留在他们的手上,她握着温灿的手,而冯善尧抓着她的。
  “西月……”冯善尧痛苦地叫了她一声。
  温西月不想当着其他人跟冯善尧争执那些事,甩开他的手带走了温灿。温灿以为自己的事情败露了,小心地观察温西月的表情,见她沉着脸心情不好又回头去看冯善尧,动了些小小的敏感心思。
  冯善尧带着一脸的情绪回到办公室,纪卓珩还立在桌边,接触到对方的视线两个人都没有回避。冯善尧大概猜到纪卓珩心里的想法,只是他懒得去解释,也没必要解释。
  冯善尧神情寂郁地坐在那里不发一言,纪卓珩则把目光投向自己对面的座位,桌面上还摆着一份摊开的资料,旁边是一个笔记本,上面用黑色笔清清楚楚的做着笔记。字里行间工整有序一目了然,可实际上他对温西月本人却多了份捉摸不透的感觉,她太会掩藏。同时,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不好。
  纪卓珩嘴角若有似无地动了动,眉目间那抹疏离的情绪更明显的表现了出来,沉下去的眼睑也将之前轻松愉悦的心情掩盖了。
  温西月把温灿带回病房,一个字都没跟她说就收拾东西,温灿心虚,抱着心脏模型站在床边默默地看着温西月。她知道,温西月生气的时候不会对她厉声指责,只会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所以,温西月越是沉默代表她越是生气。
  温灿架不住温西月的沉默,小心地试探问道:“你是因为找不到我生气吗?”
  温西月停了动作,转头去看她,温灿一脸的小心翼翼,温西月顿觉自己不该这样对孩子,伸手揽过她抱在怀里,湿了眼角。“我没生气,我只是舍不得,以后没事别来医院找我了。”
  温灿抬头望着她问道:“是因为刚才那个叔叔吗?”
  温西月心里像被割了一下,温灿不只聪明而且敏感,虽然从来不问心里却一直在想自己的父亲,温西月知道,有些爱她代替不了。温西月捧着女儿的脸,说道:“温灿,我以后尽量多抽时间陪你,那个叔叔跟咱们没关系。”
  温灿眼中的光顿时黯了下去,眼眶里蓄起水汽,看着她失望,温西月只得当没看到,这个问题她是永远也不可能回答她了。
  温西月请了下午的假,送温灿回家后就没再回医院,温灿怀里一直抱着心脏模型,到家后温西月才发现,她认出是纪卓珩桌上摆着的那个。
  见温西月皱眉,温灿赶紧说道:“是纪医生主动送的。”
  “他为什么要送你这个?”
  温灿转了转眼珠,没说实话,“因为我们是朋友,这个是见面礼。”
  温西月看着她手里的心脏模型,想不出有谁会拿这个做见面礼,而且也不相信,纪卓珩会跟个孩子做朋友。
  温灿瞅着温西月,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黑黑的瞳仁亮晶晶的映着温西月沉默的表情。所有人都说,她们母女长得很像,但惟独眼睛不像,温西月时常对着这双眼睛出神,她的父亲应该就长着一双这样的眼睛。
  “你不信啊,是真的,我们还握手了呢。对了,”说完这句,温灿跑去了自己的卧室,出来的时候笑嘻嘻地把手摊到温西月面前,手心里躺着一块巧克力,说道,“这个算是回礼吧,等你回医院的时候帮我给他。”
  温西月不由得被她逗笑了,指着她手心里的巧克力说道:“你这个哄小孩子还行,你就打算拿一块巧克力换人家一个纯手工的心脏模型?”
  温灿一脸认真地说道:“什么啊?礼物不在贵贱,关键是让他感受到我的心意。而且这是最后一块巧克力了。”
  “什么心意?”
  “诚意啊,跟他做朋友的诚意。”温灿说着把手又往温西月面前伸了伸,肯定地看着她。
  温西月只得笑着拿过她手心里的巧克力放进了衣兜里。
  温灿笑呵呵地开始研究那个心脏模型,奇怪地问道:“我之前拆了一遍,你怎么知道它是手工的?”
  温西月指着心脏底座让她看,上面用英文写着一句寄语,还有一个名字,日期是八年前。纪卓珩把它从美国带回来,而且一直放在身边,应该是件很有意义的东西,竟然就这么送给温灿了。
  看温灿爱不释手的样子,温西月没忍心让她还回去,却又想不通,她怎么会对一个心脏模型这么感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来收了它吧。。。。。。
  ☆、16
  北江市进了雨季,大雨通常会在午后和半夜突然而至,夜里温西月被外面的风声吵醒,温灿翻了个身趴进了她怀里,被子被她踢掉一半。温西月给温灿盖好被子想起客厅的窗户还开着,起身去关窗户,闪电让屋内外黑昼交加,温西月在窗户下看到了冯善尧。雨下的很大,甬道边上都是刮下来的树叶,被雨水冲的堆积到一起,她不知道冯善尧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雨,总之,冯善尧站在她家楼下,身上已经湿透了。
  吹进窗子里的雨打湿了温西月的脸,温西月躲了一下,下意识地去关窗。雨滴被风吹得打在窗户上噼啪作响,可想而知,外面的风一定很大。温西月看着窗外模糊的人影睡意全无。
  早上下楼后,温灿看着地上的积水和树叶惊讶道:“昨晚下雨了?”
  温西月嗯了一声,把水壶递了给她说道:“中午吃过饭记得吃药,多喝点水。”
  送温灿上了公交车,温西月才搭了去医院的公交车。刚走到门诊大楼,潘育一脸焦急地跑了出来,看到她,眉头皱了一下,然后向她身后跑过去了,接着听她说道:“阿尧你去哪了,昨晚急诊一直给你打电话,那个病人凌晨四点呼吸衰竭死了。”
  闻言温西月向后看去,冯善尧脸色很差,一点精神都没有,听潘育说话也没有什么反应。
  潘育着急地推了冯善尧的胳膊一把,喊道:“阿尧,说话呀。”
  “他已经是癌症晚期,就算早做手术也不一定有希望。”冯善尧抬起垂着的眼皮,透过潘育落到她身后的温西月身上,声音嘶哑,又冷又干。
  “你在说什么?昨晚你不应该值班吗,为什么不在医院又关机?”潘育泄气地看着他,又转过头看温西月。
  面对潘育质疑和埋怨的眼神,温西月没做任何回应,转身进了门诊大楼,经过心外的护士站,听到些议论。大致是关于那个误诊的病人,昨晚突发多器官衰竭,主治医生找不到,反倒是纪卓珩第一个赶去了抢救室,虽然全院抢救可两个小时后病人还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