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
冷夏 更新:2021-02-19 19:13 字数:4790
听了纪卓珩的话手术室里沉默了,除了各种仪器的滴滴声,流动的大概都是纪卓珩这番话的反思与自我反省,包括温西月。客观来说,陈为民的话虽然不是出于对纪卓珩的诚心规劝,但事实又是如此,当下的医患矛盾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激化了。所以,很多医生才采取了类似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态度来处理此类病患,好了就好了,坏了也不是医生和医院的错。
对于纪卓珩的坚持,陈为民当然不会再说话,院长让护士长去问家属的意见,把最严重的后果告知家属。
护士长出去的时候,温西月看向对面的纪卓珩,虽然他低着头将目光锁定在患者的切口,可温西月却似乎看到了他眼中的失望和心痛。她明白,这种失望是对为医者选择规避风险自保的失望,而心痛则是对患者的愧疚。
最终方案通过了家属的同意,手术室里的气氛顿时松了几分。
纪卓珩只关心手术,对于这些变化他没在意,只吩咐尽快手术。方案在他心里已经很成熟,他熟练的找到无名动脉,在其近端断阻升主动脉,纵行切开升主动脉后仅切除主动脉瓣,动作小心却又干脆。
纪卓珩似是完全沉浸在手术过程中,每一个动作都堪称完美。他的缝合速度就像他自己说的,把时间抢回来了,全然没注意到手术室里静默的气氛和一双双惊奇佩服的眼睛。
手术台不是秀场,可纪卓珩却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此刻,他就是所有人的偶像。
手术获得巨大成功,纪卓珩剪断缝合线时,温西月看了下计时器上的时间,体外循环时间为110分钟。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都想跟你们说点啥,可每次都不知道说啥,不知道乃们是不是也这样?
☆、3
病人被送去重症监护室,纪卓珩和几位参加抢救的大夫脱了橡胶手套才相继走出手术室,那男子还在手术室外,看见医生出来,激动的要哭,又淳朴的只会说谢谢。
因为刚才是纪卓珩给他女儿先把的脉,又见他从手术室里出来直接握着他的手连声道谢。
“你女儿年轻,身体恢复快,很快能好起来。”纪卓珩语言简短,安慰起病人家属虽然不热情但也温煦,脸上带着薄薄的笑意,跟之前的冷静镇定比又是不同的样子。
男子留着眼泪和在场的每一位医生都道了谢,年长的医生已经习惯,年轻的医生在经历了刚才紧张又激动的时刻后面对家属的诚挚谢意从心底透出一股舒服和自满。
而此时陈为民心中只有四个字:后生可畏。
院长拍了拍纪卓珩的肩,笑意中很是欣慰满意。对心外的两位副主任说:“这可是个难得的医术精湛的外科医生,以后就归你们心外了,别总说你们心外病人多人手不够,相信以后你们心外会越来越好。”
心外的另一名副主任夏明晖笑得一脸厚诚,赞佩地看着纪卓珩,说道:“我真是自叹不如啊。不过我们相信院长的眼光,也相信我们自己的眼光。这群年轻医生以后又有新的学习榜样了,这是好事。希望我们心外,以后出越来越多越好的医生。”
院长点点头,随着夏明晖的话去看那群年轻的医生,果真都是一脸的敬佩,都喜滋滋的,像是攒了一肚子的问题要问出口。院长很满意,又看向陈为民,笑了笑没说话。
陈为民也跟着笑了笑,说道:“夏主任说得对,我们都听从院长的安排。”
“是要一起努力,把心外更加壮大,这也是为患者造福。”
“是,是,院长说的是。”陈为民赶紧讪讪地笑着跟着说道,“有纪医生在,我相信我们心外一定会很快壮大起来,也相信纪医生能带出一批高质量的外科医生。我们全力配合纪医生的工作。”
院长没再接陈为民的话。
后面的方娟眼中闪过一抹明显的哂意,用胳膊蹭了蹭身边的温西月,凑过去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听听,这话是说给谁听的,言不由衷。还没怎么着呢,就先算计起来了。”
温西月没搭言,而是透过人群缝隙去看纪卓珩,他又回复了之前的清淡模样,似是没听见陈为民他们的谈话。不然,谁都能听出陈为民话中的妒忌和试探,他这么无动于衷不知道是真的不在乎还是不屑。清高的人在哪都有,可要是自视清高往往就会被别人看低,纪卓珩属于哪一类温西月还不知道。
可如果说之前她对他的医术还存在些许怀疑,那么现在就是完全的佩服。论技术,心外除了即将退休的何主任,这个医院里还真没几个能跟他比。平心而论,陈为民技术也不错,只是心术略有不正,根本没用在正途上。
“好了,大家都辛苦了,有别的事就先忙去吧。”随后又转向纪卓珩,“卓珩啊,跟我去趟办公室。”
纪卓珩点头,夏明晖打过招呼先去查房了,陈为民为着刚才的话脸上还有些许讪意,转身离开时略带出不高兴隐在眉间。
住院医们都等着想和这位技术高超的纪医生请教几个问题,都眼巴巴地看着迟迟不肯挪步,院长看出他们的心思,笑着说:“他就是给你们请来的,还差在这一时。先散了吧,等他真来上班了,还怕你们吃不消呢。”
住院医们这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不过走得时候都齐声声地鞠躬喊道:“院长再见,纪老师再见,我们等着你啊。”
院长和蔼,平易近人,笑得很欣慰,纪卓珩也带出几丝浅淡的笑意。这群住院医有些在医院待了几年了,像温西月这样的,但还有好几个是医学院才毕业分过来的,学生气浓,也朝气有活力。
老院长也是即将退休的人,看着这群年轻的后生和身边的得意门生,对医院的未来充满希望。
方娟在手术室里一直关注着各种麻醉器械,时刻注意病人的各项生命体征,观察他们在术前术中的各种生理指标。手术结束时,她才稍稍松一口气,术后她还要继续观察,直到病人醒来,她这项工作才算完成,压力有时比主刀医生还要大。
她刚才一直坐着,因为过于专注,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让她肩臂及颈椎酸麻阵痛,她一手扶着肩膀另一只手做环状运动缓解疼痛。一边哂笑道:“这个陈为民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自己那点小算盘,这个手术要是交给他做,估计这个病人就没戏了。自己没本事还要嫉贤妒能,夏明晖就是太老实了,才一直让他踩在脚下。两个人明明是同级,可是只要你们何主任不在,他就一副老大的嘴脸。”
医院里不少人都知道陈为民的性格,对他有意见的人也存在,方娟就是其中之一,不是因为有什么个人恩怨或是利益纠葛,完全是因为方娟太过精明强直,看不惯陈为民的做派。尽管陈为民在北江医院比方娟的资格老,也比她年纪大,但方娟是麻醉科的正职主任,陈为民只是个副职,加上她本人强势的性格,所以她不怕陈为民。不在一个科室平时还好,但手术室里难免碰到,有些事方娟就看不过去了。
“陈副主任原本就比夏副主任早当几年副主任,医院里又惯常按资排辈,他有点那种做派也很正常。”
温西月见怪不怪的语气让方娟瞟了她一眼,讥笑道:“早当几年副主任怎么了,现在还不是跟人一样是个副的。他就是把自己当成名正言顺的主任接班人了。肯定想着等何主任一退休他就自动升上去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纪卓珩,我看见了,当时手术室里陈为民可是又羡慕又嫉妒,还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真可笑,有本事就把手术做的漂亮一点,这样别人就无话可说,比走歪门邪道不强。”
说到这个,温西月脸上也露出哂意,眼中却暗了下去,垂着眼跟方娟去更衣室换下手术服。
换好手术服两人没急着出去,方娟坐在长凳上自己敲肩膀,嘴里嘀咕,“颈椎病又犯了。”
温西月放了手中的东西,站到她身后给她推拿。方娟略微舒服点的时候才想起什么似的问她,“我记得你今天休息啊,怎么又跑回来了?”
“没事就回来了。”
“你还真当自己是白使的了,有这时间不在家睡觉陪孩子跑医院来献苦力。”
“没有,我觉得今天这一趟还挺值得。”温西月由衷地笑了笑。
方娟转过头斜了她一眼,自己也不得不点头赞叹,“这个纪卓珩是厉害,我在手术室见过这么多主刀的大夫,像他这样的还真是不可多得。他要真去了你们心外,你得多跟他学,将来有用。”说完又转回头看着她笑了,有点嘲弄,随后说道,“要是让你去讨好他,恐怕没戏了。”
“师姐,”温西月极为认真地说,“他要是教我呢我肯定会认真学,他要是不教,我自己就努力学,好的外科医生都是在实践中锻炼积累出来的,光靠教是教不出来的。”
方娟知道她毛病又犯了,温西月也是个极有原则跟主见的人,她刚才就是随口的玩笑话,听温西月这么说,只好跟着点头,“对,的确用不着讨好别人。陈为民要是再用这样或是那样的名义叫你出去见什么人,都别搭理他,他不是什么好人。”
温西月在方娟身边坐下,心思沉了下去,个人处境都有不同,像她工作尚未完全稳定,家里不但有孩子要养,父母那边也是个问题。方娟能这样洒脱大气的活着,除了性格使然,多半没有她这样多的后顾之忧而且还有个能干的老公。温西月没有半个可以依靠的人。
“我不会去主动讨好他,可也有迫于环境的时候,但那绝不是讨好。” 她不说话的时候人更沉默,安静得像没有气息却又不让人忽视。所以她在沉默之后突然开口说这话,虽然一如以往的轻淡没有情绪,却让方娟体味出一股说不出的辛酸。
这种辛酸的来由方娟很清楚,是温西月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去。只怕除了她自己,那些事没人会知道了。
眼前的温西月垂着头,纤瘦的身板从侧面看过去只薄薄的一片,唇角轻抿着,眉眼低垂。柔顺的模样中又似带着一种淡淡的韧劲,让人不能忽视。
温西月一直以来都给人这种感觉,看似弱,也确实弱,但并不让人觉得懦弱。她不争不抢,甚至不言不语,但到最后她总能让人大吃一惊。具体为什么会让人大吃一惊,举个例子,大学时她晚报道一年,正常情况下她的同学已经念到了大二,但她半年就自学完了大一所有的科目,并且以年终考试高分的成绩成功跳级到大二,这时已经是大二的下学期,落下的上个学期的课程她一边跟着正常的课程进度上课一边自学,年终考试是参加两个学期的考试,成绩还是名列前茅。
就这样温西月成了名符其实的学霸,同级的同学对她纷纷表示惊讶,他们正常上课成绩都没她好,她自学两个学期的课程成绩竟然高出他们许多。不同级的学生尤其是学弟学妹,已经把她奉为神。
有人开始跟踪她,只为了查看她的学习方法,她知道却只是惯常的默然进出,不作任何表示。也开始有人注意她,递个信拦个路搭个讪,有一个是追的比较紧的,温西月没办法拒绝的时候说了一句话,自此,她彻底‘火’了。她说,“我有个女儿,十七岁怀孕,十八岁生下了她。”
只这一句话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或穿插,看她的神情分明不像是敷衍来的假话,自此崇拜变成了流言蜚语,更有她同乡的人侧面打听来的各种小道消息,一汇总各种自编的版本传遍校内。她就这么轻易毁了自己的形象,可接下来她的平静又出人意料的进行着,面对别人的或猜忌或挑衅似的言语她没有过半个字的回应,让别人无懈可击。
最后大家在索然无味后终于兴致缺缺地接受了她的这种沉默的回应,因为新鲜的话题永远不缺制造者。而她,自始至终都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没受过任何影响。成绩榜出来时,她依然是遥遥领先的人,而那些愤愤指点的人也只能最后讪然离去。
温西月来北江医院的时候也经历了差不多的事,现在正是大家已经淡忘她这些私事的阶段。方娟是她在进医院以后才认识的,因为一个学校毕业的,方娟又没那么多的闲心管别人的私事,对她从未有过任何的歧视。当时面对众人的窃窃私语,方娟算是义正言辞,她说,“国家只规定女的二十周岁可以结婚,没规定不?